《十年》木登橘

79、十年·散了吧

　　杨尘就坐在床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道段弋锦进来后也没有抬头，没有说一句话。
　　段弋锦坐他旁边，下巴冲着门的位置扬了扬：“门把手都换了，你打算怎么办？真就被这么关着？”
　　“去死。”杨尘胸腔里压着火，这时候说话也比较极端。
　　段弋锦嗤笑一声，他当然不信杨尘真会这么做，于是说道：“扯，你就不想再见一见路柏严，把话说明白，你们分开了还留着误会，岂不成了一种遗憾？”
　　“关键是出不去。”杨尘抬头看着紧闭的门。
　　段弋锦站起身，把杨尘的脑袋转了方向，让后者看着窗户：“窗户就是用来跳的，二楼，也不高，咱小时候还跳过五六米的房子呢，别跟我说你不敢。”
　　杨尘点了点头：“办法挺好，你先？”
　　“我先就我先，”段弋锦轻蔑一笑，走到窗户边上，单手撑着窗台，就跳了出去。
　　落地时脚板还有些疼，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站起来冲楼上的杨尘挥挥手：“没啥事儿，下来吧。”
　　杨尘微微点头，从窗户跳出下来后，因为要稳定平衡，单膝压在地上，但他面色很快就变得难看：“嘶……”
　　段弋锦见他不起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杨尘坐在地上，看着陷入膝盖里的图钉，心中更加烦躁。
　　“我靠，你怎么这么倒霉啊，我刚才都没事儿，先带你去处理一下吧。”段弋锦把他扶起来。
　　“不用，先去找路柏严。”杨尘被段弋锦搀着，瘸着腿走出了院子。
　　流出来的血浸湿了裤子，校服裤子颜色深，即使被血染红也看不出什么。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路柏严家门前，却半天也不曾试图敲响门。
　　段弋锦想给他们单独留点空间，就随便去了小区的超市待着。
　　门突然打开了。
　　路柏严的身影映入眼帘，杨尘呼吸停滞，面上的紧张肉眼可见。
　　路柏严看到他之后怔愣了几秒，但又很快恢复正常，他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杨尘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路柏严身后有一摞摞用绳子绑好的书，瞬间皱眉。
　　路柏严注意到他的目光，向身后看去后又转回来：“我把高一到高三的书卷整理了一下，正准备去找小区里卖废品的阿姨。”
　　杨尘听他语气这么平淡，心中更替他不甘：“你就这么放弃了？”
　　明明什么都差一步。
　　明明还有办法……
　　“走吧，出去聊，我母亲还在家里，别让她看见。”路柏严说道，转身拿下挂在墙上的外套。
　　换鞋时，抬眼就看到了杨尘裤腿的不对劲，直起腰后对他说：“你先去公园里等着。”
　　“哦。”杨尘瘸着腿往楼下走，面色沉重。
　　路柏严虽然跟着，但却相隔很远，也没有要上前扶杨尘的意思。
　　他当然会因为被开除，丢失保送名额而难过，只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应对这件事。
　　表面的风平浪静正是他的无措。
　　路柏严在药店买了点碘伏药膏之类的东西去公园。
　　杨尘看着他买来的药，忽然想起了路柏严发烧那晚。
　　他没有接，只是让路柏严放在旁边的长椅上。
　　“路哥，我可以解释我为什么指认你。”杨尘说道。
　　“嗯，你说。”路柏严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关心，只是杨尘想说那他就听下去。
　　“我今天那样是因为我……他们……”话到嘴边的语句杨尘却说不出了。
　　他不想说是凌梦河指使的他，不想因为把自己摘干净就去狠狠地将母亲抹黑。
　　“杨尘，”路柏严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就把自己的话说了出来：“我们散了吧。”
　　杨尘眸光定格路柏严身上，心中最坏的那个结果还是发生了……
　　他有些无措，抬手挠了挠脖子，话语间带着慌乱：“是他们告诉我……不是，路哥，你……你别这么说行吗？”
　　“我并不在意你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为什么指认我，这些都不重要，”路柏严看着他的模样有些不忍，垂下睫毛看着地面说道：“我是单亲家庭，没有好的家境，没有很好的人缘，我能配得上你的只有成绩，可是我现在连大学都没有了，我连去攀比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会在小区超市里打零工，一天几十块钱，却比上学轻松多了，这紧绷的弦一旦松了就没办法再弹起来了，我不想努力了……”
　　“路柏严！”杨尘大声喊道：“事情还没完呢，你别放弃好不好？这个高中还有别的高中，国内不行就国外，再说我们只是谈恋爱，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啊？”
　　杨尘的声音微微颤动：“我不想欠你的……”
　　“我们也不要让各自的家长为难了。”路柏严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
　　杨尘抓住路柏严的手：“路柏严……路哥，我求你，求求你，别放弃你自己，也不要放弃我，好不好？不能不要我……”
　　路柏严摇了摇头，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松开我吧。”
　　杨尘渐渐脱力，缓缓放开他后也不再说话，任由路柏严从自己身边离开。
　　路柏严走后，杨尘很平静，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只是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段弋锦从不远处出来，看着杨尘沉默的样子，便问：“谈崩了？”
　　杨尘把长椅上的那一袋药递给段弋锦：“退回去把钱还给他。”
　　“啊？这……人家好心给你买的，把钱再还给他是不是有点侮辱……”段弋锦话没敢说全。
　　“我家不缺这些药。”杨尘把药扔给他，便拐着腿离开公园，往出租屋的方向走了。
　　他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快到时间的时候，他才回家——爬梯子回去的。
　　杨尘简单的用冷水冲了一下伤口，既没包扎也没消毒，换了条裤子就倒在床上，段弋锦怎么叫他都不应声。
　　凌梦河叫他吃饭时也没反应。
　　直到凌梦河开门进去，段弋锦帮他打掩护说睡着了，这些烦心琐事才算完。
　　次日上学时，是杨圣哲送杨尘到校门口的。
　　放学时，因为下班时间和放学时间冲突，杨圣哲才没有看着他。
　　但杨尘不想马上回家，又去了出租屋躲了一段时间。
　　可是，除了杨圣哲还有别人在跟着他……
　　凌梦河这边找到了姜莉。
　　俩人面对面坐着，相比较姜莉畏畏缩缩的模样，凌梦河像甲方一样挺着胸背。
　　“我们都是母亲，那心里肯定都是为了孩子考虑，路妈妈，你把你的孩子送进戒同所吧？也算是为了他着想，我会托人在里面照顾他。”凌梦河语气温和，试图去说动姜莉：“同性恋是病啊，要治的，治完了再上学也不迟啊，还能防止孩子在学校里再乱搞，而且我相信，以路柏严的实力就算不保送也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凌梦河的捧杀让姜莉微微动摇，放在桌上的手抠着指甲，她缓缓张开嘴，又思考了一会儿：“……您邀请我来的这家店不便宜吧？可是我们家没钱。”
　　凌梦河垂下眸，伸手拍了拍姜莉的手，像个姐姐一样说道：“放心，治疗结束后，如果他不想在国内留着，我会送你们出国，他在国外大学的费用我全权负责。”
　　姜莉就像是看到了观音菩萨，看到了幽冥小道上终于亮起的一盏路灯，激动道：“真是太感谢你了，你人真好！”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凌梦河问道。
　　“嗯！”
　　“孩子都是我们的心头肉，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凌梦河更像是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两位母亲难得聊的开心，只是说说笑笑一半时，电话铃声打破了他们短暂的和谐。
　　“杨夫人，您的儿子去了他租的那间房子。”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去就去吧。”凌梦河想着之前确实租过一个养小狗的房子，又觉得杨尘被关起来心情肯定不好，让他在出租屋里放松一下也挺好。
　　“杨夫人，这个出租屋在路柏严的小区，而且……距离路柏严家很近。”
　　凌梦河面上的笑容落了下去：“地址给我。”
　　挂了电话之后凌梦河跟姜莉告别，姜莉当然不知道电话里的内容，心情颇为不错的去买菜了。
　　“行了，待的时间够久了，一会儿小梦阿姨该抄家伙过来了。”段弋锦提醒道。
　　杨尘正准备放下手里的小路，出租屋的门却突然被打开……
　　杨尘抬眼看着段弋锦，就差给后者一个白眼了：“乌鸦嘴。”
　　看着眼前的景象，杨尘嗤笑一声。
　　凌梦河竟然带着这几天租的保镖来抓他，来跟踪他。
　　其中一个保镖一把抢过杨尘怀里的小路。
　　杨尘怕扯伤小路，也就没硬抢。
　　“杨尘，我是真的没想到啊，你竟然骗我骗了这么久！我是你妈妈，你就这么对我？”凌梦河用自己的身份去打压杨尘。
　　可换来的不是杨尘的顺从。
　　“我还是你儿子呢，你叫人跟着我，关着我，你把我当人了吗？我他妈还不如条狗呢我！”杨尘怒喊道，指着自己控诉凌梦河的行为。
　　“杨尘！”段弋锦见杨尘情绪不对，立马把后者的手压下去，转身又对凌梦河迎着笑脸：“小梦阿姨，杨尘他只是有些累了，没把握好分寸……”
　　“好啊，我这么多年白教你了是吧？杨尘，这就是你说话的态度？”凌梦河没有管段弋锦的话，指着杨尘的鼻子气得不成样子。
　　“那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低声下气的对你我说错了，你才满意吗？”杨尘红着的脖子爆出青筋，他从来没这么不理智过，从来没有跟凌梦河这么大声喊着。
　　凌梦河喊不过他，指着狗说道：“我问你，狗哪儿来的？”
　　“捡的。”杨尘就算现在再怎么疯，心里也知道，一旦说出和路柏严有关系，凌梦河肯定不会放过路柏严：“把它还我。”
　　“还你？”凌梦河拿过保镖里的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即使小路再怎么挣扎，凌梦河都死死的抓着。
　　只是，谁都没想到，凌梦河会把小路高举扔在地上！
　　杨尘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刚伸出手，小路就已经摔在地上了！
　　小路在地板上滑出去一米多，哀嚎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