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票》何十五

57、第 57 章

　　周三傍晚。
　　小文有个数据对不上，正想拿过去找她严哥给看一下，一旁上厕所回来的张焉经过她工位时，‘咦’了声。
　　“咋了这是？”小文眼还瞄在手中文件上，顺嘴问。

　　张焉探头看了眼她手中拿的东西，猜出她意图，“想找严哥给你对对吧？”
　　小文笑一下，没应声，正要往前走，胳膊被扯了下，
　　“晚啦，我刚看见严哥出去了。”

　　“出去了？”小文朝公司门口看，那边空无一人，有点茫然，“去哪了？”
　　张焉笑，“那我咋知道。”
　　说着回了工位。

　　小文瞄了眼手机，这会刚过5点。
　　嘿，奇了怪了，她还是头回见她严哥走这么早。

　　另边。
　　提前溜号的人此刻刚把手机从耳边放下。
　　杨苑的来电。

　　原本约好的时间，她要晚点过来。

　　杨苑也不想，生意场上待惯了，杨苑向来是个守时的人。
　　无奈成峰的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刚把小穗落哄睡，正要跟月嫂交代几句，包中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杨苑忙按住包，可惜已经迟了。

　　几乎就是眨眼功夫，刚哄睡的小公主，‘哇’地一声。
　　杨苑扶额，只得把她家小公主重新抱起来哄。
　　平时一年打不了几回电话的人，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添乱。

　　杨苑跟着月嫂重新把小公主哄睡后，上车后给严紊周那边去了个电话。

　　快到地，杨苑看了眼时间，离俩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心里叹一声，紧着往门口走，手刚搭上扶手，背后一声——

　　“杨苑。”

　　杨苑听出声音，这还阴魂不散了，回头，正要说什么。
　　明明已经坐进车里的人紧着从后排下来，跟司机招呼了声什么，就朝她这边快步走来。

　　“怎么不接电话？”成峰几步走近，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杨苑素来不喜别人用质问的语气跟她说话。
　　闻言，要张的口稍顿，不咸不淡看了眼成峰，
　　“什么事？”

　　见她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成峰心中那点原本被强压下去的急躁又冒了头。

　　“肯定是急事啊！”成峰瞥她一眼，“要是不急，我也不能直接联系你。”

　　想着一门之隔还有个等她的人，杨苑眉峰捎挑，显出点不耐，
　　“既然是急事，那赶紧说，我这边还有事。”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耐，成峰越过她肩膀朝后看去，见是家咖啡厅，心想，估计又是跟谁约好洽谈什么业务。
　　登时一颗心更加火烧火燎。

　　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都被人拍到跟个男人那啥了，还有心思搁这谈生意呢。

　　成峰拉住她胳膊，直把人往边带了带，
　　“咱俩找个地单独说。”

　　见他手搭在自己胳膊上，杨苑顷刻往后一扬，把他手甩开，
　　“成峰我警告你，现在咱俩没任何关系了，别动手动脚的。”

　　“……”
　　成峰看她一眼，只想重重猛吸两口烟，好平复自己此刻的心情。

　　“关于成虞的事，”男人把胸中那口郁结之气呼出，“你要愿意站大街上谈，那咱就站这说。”

　　杨苑偏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见成峰眼神晦暗，面上也有些阴晴不定。

　　成峰等闲不会露出这种神情，杨苑又朝后望了眼，并没在咖啡厅靠窗那圈座位上看到严紊周身影。

　　反正也迟到了，不差这一会儿。

　　杨苑朝前一指，“去那说吧。”

　　前面是个地上停车场，虽不算隐蔽，但大部分人停完车就离开了，放眼望去，几乎没人。

　　成峰朝前看了眼，心里想着要跟杨苑聊的事，也确实没办法做到能静下心来跟女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聊天。
　　他回：
　　“嗯。”
　　率先朝那边走去。

　　杨苑紧随其后。

　　两人站在一处指示牌后，看着挺隐蔽。
　　杨苑：“说吧，成虞怎么了？”

　　成峰摸出根烟，刚要点，伸到嘴边的手顿住，看了眼她。

　　“抽吧，”杨苑偏头朝别处瞥了眼，“没事。”

　　烟点上，成峰深深吸了口，再次深呼吸吐出胸中郁结后，手摸进兜里。

　　没夹烟的那只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随即把手机倒转个方向，递到了杨苑面前。

　　杨苑第一时间没看手机，而是又看了眼成峰。

　　对视后，男人视线下移，往前递手机的动作又进了一分。

　　杨苑接过。

　　几张照片随着女人指尖轻滑，从她眼前一一掠过。

　　相较于在成虞租住的地方看到夹在相框夹层中的那两张照片而言，面前这几张的冲击力显然要更高些。

　　从拍摄角度很明显能看出这几张照片都是偷拍的。
　　背景杨苑也很熟，肃津高铁站，平均每个月她都要从那来往多次，去往多个不同地方。

　　照片中挨得极近的两人，她也认出来了。

　　如果不是有先前那两张照片打底，杨苑目光从屏幕上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男人，估计她现在应该跟成峰是同样的心情。

　　这一刻，杨苑理解了为何常年不联系的人，会这么着急找她了。
　　看不出，他倒是还挺关心成虞，这点让杨苑又觉得面前男人吸烟的模样似乎也没以往那么面目可憎了。

　　“你从哪拍的？”递回手机，杨苑平静地问。

　　成峰转头，女人不光语气中毫无波澜，就连面上容色都是淡淡的。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母亲看到这种照片会表现出来的样子。

　　况且成峰知道，杨苑是真的爱这个孩子，尽管多数时候，她自己感知不到，成虞大概率也没察觉到。

　　有个预判渐渐浮上成峰心间，又让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你，你知道？”

　　杨苑不答，只把刚才那个问题重新问了遍，
　　“真是你自己拍的？”

　　如果真是成峰自己拍的，他其实大可不必找自己。

　　果然，下一刻成峰眸色一暗。

　　“我从，”烟从左手换右手，男人烦躁地弹掉烟灰，语气不怎么自然道：
　　“那谁，估计是路过啥的吧，正好拍到了。”

　　杨苑目光微凝，
　　“云天虹拍的？”

　　这会的语气显然没了刚才的淡定。

　　成峰没看她，侧着身，又弹了弹烟灰，‘嗯’了一声。

　　一股寒意自脚底攀升，杨苑立刻问，
　　“她备份了吗？”

　　“这我他妈，”想到女人最讨厌自己爆粗口，成峰尽量缓和着语气，“这我怎么知道！”

　　一想又不对，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成峰拧眉看她，
　　“杨苑，你睁大眼好好看看，”成峰指尖压着力，狠狠戳在屏幕上，“这，这特么，像什么话！”

　　几张照片拍摄内容略有不同，但看起来是连拍的。
　　其中最有问题的一张，是立起风衣衣领后，成虞跟那个男人一瞬挨得极近。

　　正常人看到这张照片第一眼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但照片中的人影轮廓却像刀削斧刻般印在了成峰脑海间。
　　如果带着假设再次回看照片，这也是成峰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做的事，就会越看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

　　“成虞他……他……”到口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成峰换了个词，
　　“这兔崽子，他那方面真的没问题？”

　　话音刚落，杨苑锐利的视线扫了过去。

　　“有什么问题？”

　　成峰一噎，立马又觉得可气又好笑，
　　“这特，这叫没问题？杨苑你好好看看，这他，这，这叫没问题？！”

　　“不行，”成峰干脆摁灭手中烟蒂，把自己想了一天的解决方法说了出来，“这事我跟你通完气了，你这回真的必须跟我站一条线上。”

　　“这玩意，这就……”成峰实在忍不住了，“这他妈是什么事啊？啊！”

　　电光火石间，杨苑朝前伸手，“手机给我。”

　　成峰愣了下。

　　“手机。”女人再次强调。

　　“你想做什么？”见杨苑重新盯着那几张照片，成峰问。

　　“这些照片是你在云天虹手机中无意间发现，然后偷偷保存下来的，对吧？”

　　成峰不怎么自然地转了下眼珠，“嗯。”

　　杨苑点头，她重新看向男人，心想，至少这样，说明在这件事上，成峰还是偏向自家人的，这就好办些。
　　等把手机中几张照片粉碎性删除，杨苑还回手机，道：
　　“这样，这几天，你试探看看云天虹那边是否有备份，”杨苑沉思，“如果没有备份，这事你就当从来不知道，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成峰简直不可思议看着她。

　　杨苑无视，继续道：
　　“如果有备份，想办法登她的云空间，把备份全部删除。”

　　面前男人眉毛简直都要拧成麻花了，失笑，道：
　　“杨苑，你搁这跟我拍电视剧呢，还是玩商业间谍那套，”成峰简直气得没脾气了，
　　“还特么删云空间照片？”

　　直到这刻，像是突然明白什么，杨苑才觉，她为什么会在知道这些情况后，如此‘丝滑’地想到后续的事。
　　有什么好像正不受她控制地冒出来。

　　初始觉得十分震惊，不可理解的东西，似乎正因她这些天来的加深了解，慢慢咀嚼消化，而变得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重新看回男人，杨苑正色道：
　　“既然这个事，你愿意第一时间通知我，就说明你是站成虞这边的。”

　　见他想张口，杨苑立马截断：
　　“我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儿子始终是我的儿子，你自己的儿子在那个女人那，我从不奢求你对成虞能有多好，但至少在这件事上，你别犯浑。”

　　杨苑最后交代，“最好按我说的去做，要是万一她那边有什么新的情况，一定提前跟我知会一声。”

　　直到杨苑走出几步远，成峰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在她身后问，
　　“你刚着急要去见的人，是不是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杨苑脚步微顿，最终既没应也没转身，快步朝停车场外走去。

　　这一耽搁，等她到了咖啡厅，将近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通过服务生指引，几步外，杨苑看到了严紊周。

　　如今带着心中了然再去看端坐红色绒布沙发上的男人时，杨苑心底突然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不久前晚宴上，成虞那张欲言又止的脸，浮现在女人眼前。

　　杨苑一直都知道成虞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另外但凡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基本没人可以改变少年的想法。
　　从前多次经验告诉她，不到万成把握，成虞是不会把藏在自己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抖落出来的。

　　既然能带他来家做客，还是年前聚会这种正式活动，足以见在成虞心中，这人的份量。

　　她的那句玩笑话，看来成虞也听进去了。
　　在那之前，成虞确实从未带外人回来过。

　　那次晚宴，他如自己所言，确实带了心上人回来给父母看。
　　但因为那人杨苑自己认识，竟然从没多想过。

　　近前，严紊周已起身。
　　杨苑面上挂着笑，在他招呼下，安然坐到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