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忆夏》禾夏吾言

1、梦魇

　　“请不要再说了…求你…别说了”
　　黎拾念紧紧的捂住双耳，苍白的小脸上爬满泪水的痕迹。可那些声音却从指间的缝隙中流进她发红的双耳，如枷锁一般牢牢束缚住她的灵魂。
　　往日记忆犹深海般汹涌澎湃的向她袭来，那些肮脏龌龊的话语从霸凌者口中轻而易举的说出，又化为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刺向她。
　　“没有对受害人进行身体上的伤害，无法验伤，他们又是未成年人，很难定罪。”
　　“所以，这都是我该….是吗？”
　　“抱歉，我们没法帮你。”
　　一切的一切戛然而止。
　　“真的，要去治疗吗…”拾念从层层梦境中惊醒。早在一个星期前，她就因噩梦过多被市里最权威的专家建议住院治疗。只因医院属性过于特殊，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可往日学校的各种不堪回首的回忆如梦魇般萦绕在她的脑海，这项本该排除的选择再次出现。
　　“好。”次日清晨，黎拾念顶着厚厚的黑眼圈，答应了父母对她是否住院的小心翼翼的询问。自从昨晚的噩梦，她便再没合眼了。
　　“真的吗！”黎父黎母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十分震惊，甚至于是不可置信。黎拾念曾为此闹了太多太多次，甚至只是在第一次了解病区那充满消毒水和霉菌味的环境便失控了。也是说，她很难将自己定义到那群眼神呆滞动作迟缓的人群当中。
　　面前的一道道铁门打开又关上，又是那一群呆滞的病人们，以及那股奇怪的味道。黎拾念不自主地皱起眉头，却也只能任他们检查身上有无危险物品。当白色的手环扣在她瘦弱的手腕上时，自始至终负责她的护士轻轻的笑了笑。“以后就把这当自已家吧。拾念。”
　　黎拾念听闻不由一愣，面上笑了笑，可心里却并未认同。
　　“当——”最后一扇铁门关上，拾念真正的属于了这里。她轻抚着住院的手腕带，看着属于自己的小小床位，恍惚间又有些失落与后悔。
　　在这里的第一夜。
　　服药后的昏昏沉沉令许久没休息好的黎拾念十分着迷，不久后便陷入了久违的梦乡。
　　可那个出现过无数次的梦魇依旧没有放过她。黎拾念陡然醒来，抬手摸到的是满脸的湿润。
　　走廊微弱的灯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照在她小小的床上，头顶依旧是那块陌生的天花板和两台闪着红点的监控。
　　在这被寂静包围的夜里，只有被汗浸湿的病号服记得她刚刚的狼狈与无助。
　　“可我从来就不是精神病…”拾年抓紧了被单的一角。走廊里又传来值班护士的脚步声，她匆忙闭上了哭的发红的眼睛。
　　“哒”走廊的灯也熄灭了，只有那两盏监控还发滴滴的发光，犹如被困囚笼的，闪着猩红双眼的野兽。
　　彻夜未眠。
　　“亲爱的病友，早餐时间到了，请立即到餐厅集合….”
　　黎拾念毫无胃口，却也只得为了免受护士们的念叨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餐厅走去。可路过女孩儿们的小团体又因拾念在入院两天对她们示好的毫无回应视为不合群，开始对她冷嘲热讽。她们只是一群为求与众不同来到佯装抑郁的社会人群。不过这些话语对已经产生应激反应的阿拾来说是戳她伤口的一把把尖刀。
　　“你再**说一遍！”阿拾强忍住泪水，吼叫着质问她们。又或者说，这一次她不想再懦弱了。
　　女孩儿们刺耳的话再度袭来，重新勾起那些被阿拾强压回心底的痛苦记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人也觉得不真实了。她强撑着直起身，想用那颤动的不成样子的手狠狠的扇在她们脸上。可护士们却一拥而上，要将她重新捆回病房。
　　“凭什么？！凭什么！”一向怯弱的她此时用尽力气，冲着护士们嘶吼着，可挥舞着的双拳却又从未落在任何人的身上。“明明错的是她们！凭什么是我！凭什么！”她扯着嗓子喊叫着，或许她想说给曾经的自己，又或许她想告诉所有人她的委屈与伤悲。
　　“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当用完最后一丝力气，她失神的望着天花板，轻轻倚在墙上，任由护士们拖进病房。看着她们手忙脚乱的捆住自己，她没再挣扎。没有力气，也不想再给她们添乱了。
　　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被紧紧捆住的四肢，感受着镇定剂缓缓流入体内的平静。
　　“是噩梦吗….”
　　“如果是就好了。”
　　她低声说道。
　　“我不想做□□的奴隶。”
　　当太阳正式升起，透过住院部厚厚的玻璃和护栏的遮挡轻轻铺在属于拾念的那张小床上时，她终于找到了那段属于自己的生命与心跳。手脚的束缚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留在这里的，会是什么。“谁来救救我呢…”。窗外刺耳的蝉鸣盖过了她的低笑，“又有谁会是我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以此篇，致在早期干预二陪我度过那段阴暗时光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