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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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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画廊内,回荡着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的“哒哒”声。老旧的灯泡发着昏黄的光,时不时传来电流流过的“滋滋”声。
灰尘在灯光下乱飞,借着窗外的阳光反射出微小的光芒。
夏歆予身穿一袭红色连衣短裙,极好的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金黄色的大波浪被打理的一丝不苟,脚下一双红色恨天高踩在发黄的瓷砖上,仿佛这里并不是废弃已久的画廊,而是模特走秀的T台。
这画廊本是她父亲年轻时经营的,可当年国内艺术行业并不十分出彩,因此经营了没几年便宣告倒闭,父亲也另谋生路。
前些日子父亲因病去世,留下了一屁股债务和这个废弃多年的画廊。继母不愿接手这烂摊子,于是将债务和画廊通通甩给了她。
夏歆予今日来,就是想将这画廊好好整理一番,重新开业。近几年国内经济大涨,艺术行业也稍微有了起色,将这画廊重新开起来,说不定可以填上一些父亲债务的窟窿。
尽管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看着眼前脏乱差的画廊,夏歆予还是嫌弃地皱起了眉。若不是想省些人工费,她才不愿踏进这脏乱差的画廊一步。
夏歆予打开精致小巧的皮包,皮包内有着几张黄符和一只口罩。她是云城有名的道士,前些日子有位贵妇找到她,说自己总是梦到死去的孩子来索命,求她帮忙,她才画了这些符,如果今天有时间的话,她会将这些符亲自给贵妇送过去。
夏歆予从皮包中拿出口罩戴在了脸上,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她弯下腰拿起脚边的鸡毛掸子,开始清理起画上沾满的灰尘来。
将第一幅画上沾着的厚厚的灰尘清理干净后,画上画着的少女的柔美侧脸露了出来。少女身穿古式汉服,衣服并非整齐的穿着,而是有些凌乱,半穿不穿的模样,露出了漂亮的后背。她偏着头,露出的半张脸上的神情有些忧郁,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夏歆予看得入了神,她父亲生前是一名画家,她从小耳濡目染,对绘画也有一定的了解。画这幅画的画家画功很强,一笔一划都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有这样一位幽怨的少女站在她面前。
突然,一滴水珠从少女垂下的眼眸中滑落。夏歆予回过神来,这些日子并未下雨,这屋子十分干燥,不像是能突然出现水珠。她靠近了些,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这时,画中突然伸出来一只纤细惨白的手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十分寒冷潮湿,不似活人的手。夏歆予一惊,想要甩开,可那只手力气之大,像是一头小兽紧紧咬住了猎物,不肯轻易松开。
夏歆予环顾四周,想要找一件趁手的工具,却发现周围早已不是她所熟悉的画廊,此时的画廊十分干净整洁,画上的灰尘都已消失不见,露出了本来的样貌。每幅画上的人都诡异的笑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夏歆予被盯得有些发毛,她转过头来,此时她已经距离画非常近,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画上。情急之下她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拽住画的边框,脚也用力抵在墙上,试图将另一只手从画卷中抽出来。
可画卷的吸力非常大,夏歆予甚至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扯断了。她费力地用自由的那只手打开皮包,想要将黄符拿出来。
这时,她耳边回荡起少女空洞的声音:“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在少女一遍遍的呼唤中,夏歆予像迷失了心智一般渐渐放松了力气,那只手抓住时机狠狠地将她拽进了画中。
皮包掉在了地上,内里的黄符散落一地。画廊恢复平静,只有夏歆予所进入的那幅画中所画的人物诡异的笑着。
夏歆予感到一阵窒息和寒冷,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海水中,无数潮水涌入她的口鼻,她想要咳嗽,可刚一张开嘴,就有更多的潮水涌入了她的口腔。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次醒来时,夏歆予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这里看起来是古代构造的房屋,地板是木质的,屋内有有一扇屏风和一个梳妆台,床头放有一个矮几。她身上盖着一床薄被,看样式不似贫苦人家。
夏歆予坐了起来,她的脑子还是有些发昏,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长相俊朗的男人走进屋内,他身穿黑色朝服,手中端着一个木盘,盘中放着两杯热茶。
男人将木盘放在矮几上,他坐在床前的矮凳上,端起一杯热茶递给夏歆予:“你醒了?喝点茶吧。”
夏歆予警惕地看着男人,她并未接茶杯,而是直接开口了当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男人见她不接,并未说什么,而是将茶端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他便“呸呸”两声:“好苦,好难喝!”
夏歆予仍警惕的盯着面前奇怪的男人,她曲着膝,用手握紧了高跟鞋的鞋跟。面前的男人但凡有任何异常,她都会将鞋跟插进男人的脖子,反正她不属于这个鬼地方,杀个人也无所谓吧。
男人将茶杯放回了木盘上,他突然凑近了夏歆予,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姐姐,你好啊。我叫江胤辞,而这里是画中世界。”
夏歆予被江胤辞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拔下高跟鞋狠狠地刺向江胤辞。
电光火石间,江胤辞攥住了夏歆予的手腕。他面不改色,声音中却带了几分委屈:“姐姐,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上来就要打我?”
夏歆予的手被攥的动弹不得,她认识到了双方的实力差距,看来不能硬拼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什么是画中世界?”
江胤辞松开了夏歆予的手,他笑眯眯道:“这才对嘛,姐姐,我并不是你的敌人。这画中世界,顾名思义就是画中的世界,画家在画下这幅作品的时候是带着怨念和悲愤的,他们将不公的待遇附加到了自己笔下的人物上,人物被感染,也产生了怨气。画家死后,灵魂被困于画中,与画中人物的怨气相融合,不断循环经历着生前所遭受的一切。而你我,就是它们选中要救它们的人。”
夏歆予紧紧皱着眉,纵使她心中有千般顾虑和疑问,此时也只能相信面前的男人。
“要怎么救?”她问道。
“很简单,”江胤辞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只需要两步。”他压下其中一根手指:“第一步就是要找到画家的灵魂附身在了哪个人的身上,第二步就是在他经历苦难之前阻止苦难的发生。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看似简单,却需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画家的灵魂。并且面前的男人过于诡异,不可全信。
夏歆予穿好鞋子,站起身来。她斜睨着扔跪坐在地上的江胤辞,冷声开口道:“我知道了。”说罢,她便抬腿走出了屋子。
江胤辞仍然笑着,并未阻止。
直到走出了院门,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夏歆予才觉察到不对劲。
这里的人们都穿着繁琐的古代服饰,没有一个人穿着现代服饰。还有几个人在不停的侧目打量着她。
江胤辞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姐姐,忘了告诉你,这幅画产于南齐,你这身打扮,似乎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夏歆予并不想被当作猴子围观,尽管内心十分不情愿,但她还是开口道:“给我找一身汉服来。”
“衣服我早就为姐姐准备好了,只是……”江胤辞故作为难。
“只是什么?”夏歆予皱眉道。
“只是那是为我的合作伙伴准备的,若姐姐不想同我合作,那我就不能把衣服给你。”江胤辞仍是一脸为难。
夏歆予握紧了拳头,若不是不想走在街上被人当猴一样围观,她早就一拳揍在面前男人的脸上了。
“我跟你合作,把衣服给我。”夏歆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句话。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江胤辞收起惺惺作态的模样,脸上重新扬起了笑脸:“跟我来吧,姐姐。”
江胤辞准备的汉服很漂亮,桃粉色的上襦束入鹅黄色的下裙,系上鹅黄色的宽腰带,衬得腰线纤细漂亮。
这身衣服意外的合适,穿在夏歆予身上并不显臃肿,反而衬得她十分高挑。
换好衣服后,夏歆予又将自己的红裙子叠好收了起来,这裙子是国际大牌,为了买这条裙子她吃了几个月的泡面,以后出去时她还要将这条裙子带出去。
“姐姐,你真漂亮。”江胤辞一拍手掌,兴奋道:“好了,现在让我们去找灵魂吧!”
此时夏歆予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在画中世界的事实,尽管面前的男人不可信,但也确实是她了解这幅画的唯一途径。
幼时她并不喜欢画画,也并不关注父亲的画廊,因此对画廊中都有什么画,画的背景什么的一概不了解。
“江胤辞,”夏歆予抬眸,平静道:“你既然知道这里是南齐,那应该也知道画中所画的人物是谁吧?”
江胤辞脸上露出几分骄傲:“那是当然,我对这里可是非常了解的,毕竟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他侧头,对上了夏歆予怀疑的目光。江胤辞猛的咳嗽了两声:“当然,因为我很久之前就被拉进来了。”
对于这充满漏洞的说辞,夏歆予并未追问下去,她现在只想早日找到这画主人的灵魂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她皱眉道:“别打岔,说正事。”
江胤辞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装作一副深奥的样子继续道:“这里是南齐,这画主人所画的女孩是他爱慕之人,女孩生前是惜春楼的一名艺伎,只卖艺不卖身。以前老鸨允许她不卖身是因为有一名军家少爷喜欢女孩。可后来少爷去充了军,死在了战场上,没人庇佑的女孩被迫接客,她不忍受辱便投河自杀了。画主人为女孩感到悲愤,所以画下了这幅画,他的灵魂也被禁锢在女孩的身体中。”
“这么说来,要先去惜春楼找到女孩。”夏歆予是个行动派,言罢,她便准备前去惜春楼。
江胤辞站起身来:“好啊,姐姐,我带你去吧。”
惜春楼位于都城建康最繁华的街道上,临近淮水。街道上人来人往,商贾云集,贩夫走卒,络绎不绝。
今晚的惜春楼的头牌挽摇姑娘会表演舞蹈,因此今日的惜春楼人格外多。
老鸨在门前迎着客人,嘴角的笑都咧到了耳根。
夏歆予来到门口,刚要踏进门,便被老鸨拦住了。
老鸨狐疑的看着面前金色卷发的女人,语气中带了些许不确定:“这位姑娘,您这是……”
“怎么了?”夏歆予冷冷地看着老鸨,她一向不喜欢老鸨这种角色,女人沦落风尘已经很不幸了,老鸨却还要想尽办法压榨她们。她继续道:“惜春楼有规定不允许女人进吗?”
“这……”老鸨有些为难,惜春楼并未规定过不准许女人进来,可一般进惜春楼的女人都是来抓她们的夫君的,她怕面前这个女人闹起来毁了今晚挽摇姑娘的表演,影响了客人们的兴致。
“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姐姐。”江胤辞走向前来,他拿出一些碎银塞在了老鸨的手里,继续道:“姐姐平时喜欢跳舞,今日听闻挽摇姑娘会表演舞蹈,便想来学学。”
老鸨收了银子,立刻换了一幅嘴脸,她谄媚的将两人迎了进去,还不停地跟江胤辞介绍着楼里的姑娘。
江胤辞也露出一副笑脸,问道:“楼里有没有爱聊天的姑娘?姐姐不喜聊天,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有,当然有!”老鸨谄媚的笑,她抬头,大声地朝着楼上喊了一声:“牡丹,出来,有人找!”
“诶!来了!”一个身穿深红色长裙的女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的头发松松垮垮的被一支簪子架在头上,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唇脂,一颦一笑都颇为风情万种。
牡丹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了江胤辞身边,她挽上江胤辞的手腕,软着声音撒娇道:“公子,你想聊什么?奴家都陪你聊。”
江胤辞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他笑道:“好啊,先带我们去雅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