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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声色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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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伽没明说要试拍哪几段,路时聿重新翻开桌子上的剧本,相比之下,对他来说,《声色》比上次那部古装剧轻松。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成败交替,他曾经身在其中,很好代入。
至今没正经学习过演戏方面的技巧,他仍然觉得演戏的本质就是还原戏中人。这些行外人的浅薄理解,演个十八线配角还能凑活,在沈伽眼里绝对不够看的,更别提出演主角。
又掀过一页剧本,门被推开,沈伽把手里的烟尾巴扔进垃圾桶,身后跟着摄影师和一个中年年男演员,李旭明。
“先过一下第一幕。”
在路时聿低头去看剧本的空当,沈伽又加上一句,“想糊弄我也成,不过要糊弄够一个礼拜,我们陪你折腾,到时候还演不成,开机仪式就当白办了。”
陈笙没忍住笑了几声,开口附和,“也别辜负我和剧本对你的期望。”
“沈导,你可能忘了,我是个新人,实力就摆在这,”路时聿十分确定他又被绑架了,选择用真诚回击。
“新人怎么了,沈导上上部片子的主演是个书店老板,比你还外行,”陈笙说得有理有据,又引了最新例子,“还有景珩,是第一次演戏吧,一入镜简直就是从我剧本里走出来的。”
萧景珩有主角光环,哪是他一个反派能比的,路时聿最后看了眼第一幕剧本,在沈伽的指导下跟搭戏的李旭明交流具体细节。
各种细节对好之后,他移步坐到办公椅上,拾起桌上的钢笔夹在两指之间。
主角林恒熙贵族出身,家族刚没落,一身矜傲架子还没丢、脾气也没收敛到位,简而言之,还没遭受过社会毒打。
跟风建的厂经营不善,来递交财务报告和辞呈,上门嘲讽的手下人几句话成功点燃他的怒火。
“林恒熙,还当自己是林三爷啊?人要有点自知之明。”
这话刚落,林恒熙没接话,拔开钢笔盖,慢慢悠悠地在辞呈上签字,抬眼时甚至带着笑意,示意对方过来拿辞呈。
手下人莫名被他那一眼看得发毛,但也没把他这个败家少爷放在眼里,走上前去伸手攥住辞呈一角,“三爷要是没地儿去了,可以来投奔我,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赏你当个看门狗。”
一通嘲讽的话说完,林恒熙却没有收手的意思,辞呈被牢牢按在桌面上,他正要开口催促,却见林恒熙朝他招手。
条件反射似的,他下意识听从吩咐凑上前去几分,手还没来得急从辞呈上移开,耳边就响起不掩轻蔑的话,“听起来是个出路,可我这么觉着你没这个福气用我?”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就疼得差点当场呲牙咧嘴,手背正中被笔尖硬生生刺破,血流不止。
林恒熙用帕子把钢笔擦干净,好好放回原处,伸手把帕子扔进垃圾桶。
多拿一会儿都嫌脏。
一系列动作完成,才分给面前人一丝目光,像在看垃圾,把辞呈扔过去,“现在可以滚了。”
至此,第一幕完,当然不可能是一镜到底或者一遍过,沈伽要求十分苛刻,光是擦笔的动作就抠了很多次细节。
“看不出来,小路演技可以啊,”李旭明已经在擦去手上的人造血迹,化妆师很专业,伤口看着跟真的没差。
“遇强则强,”路时聿笑得温和谦逊,客套一句,李旭明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算是前辈。
李旭明接着打个哈哈,倒也没反驳。
这种职业客套,路时聿得心应手,也能听出李旭明话里话外的意思。李旭明入行这么多年,到头来给一个靠流量和钱和流量进组的新人作配,有意见、不平衡也很正常。
“后面还有工作,诸位回见,”李旭明手上还搭着几张用来擦拭的纸巾,在几声“李老师慢走”之后,走出场地。
“不错,”沈伽从显示器后面走出来,“那就趁热打铁,试一下第六幕。”
第六幕,路时聿翻剧本的手一顿,回头时果然看到走进来的萧景珩,“沈导,今天试这幕是有什么说法吗?”
“陈编定的,问她。”
“好吧,这个锅我就背了,从专业角度来说,要让一个人物活起来,各方面性格行为都要兼顾,”陈笙早就习惯接锅,“不专业角度,总要试试感情戏,二位需要清场准备一下吗?”
“路老师觉得呢?”萧景珩已经走过来,十分体贴地询问搭档意见。
一件简单的枪驳领条纹西装硬是被他穿出几分斯文败类的样子,路时聿隔着淡金框眼镜看过去一眼,“不用,又不是第一次。”
“路老师经验丰富,”萧景珩话音一转,声音也低上几分,“但我是第一次,银幕初吻,看来要麻烦路老师教我。”
路时聿跟他拉开距离,总觉得不可信,应了句,“行。”
因为是试拍,没这么多讲究,沈伽和陈笙退出镜头范围,顺便兼职场助,“第六镜第一次。”
场景还是在办公室,是林恒熙在这间办公室的最后一天,桌子上堆着几本文件、和几件诸如做工精巧的欧式钟表、镶着红宝石的钢笔之类的小玩意儿。
“都是情人送的?”萧景珩扫过那几件大写着奢侈的物件,语气沉沉,目光盯着混不吝地靠坐在办公桌上的路时聿。
金框眼镜的设定有他一份功劳,纯属公器私用,上辈子路时聿对着电脑时总会戴上那副眼镜,据说防蓝光、防辐射。
在剧本里的设定他的角色跟林恒熙从小是玩伴、准确来说,是死对头:林恒熙从小娇生惯养,秉持“只有我能欺负他”的准则,一路压着他十多年,留洋前还借着酒意威逼利诱把他勾上床。
他很不专业地代入自己和路时聿本人,其实代入体验并不好,如果他跟路时聿从小一起长大,必定十八年培养感情,成人礼当晚直接亲个昏天黑地,哪有空当什么死对头。
“情人嘛,你也不是没当过,”路时聿坐在办公桌边沿,晃了下腿,俨然是调风弄月的老手,“当初说早晚会报复我,现在舍不得动手了?想干点别的?”
林恒熙很有自知之明,属于“坏而自知”,说这话也只是虚张声势,多年不见,地位陡然颠倒,商场失意,情场总得找回场子。
已经混成商场新贵的昔日“小弟”站在自己面前,他微微仰头才能看清那张脸,带着戏谑开口,“我现在对你也没兴趣,走了,急着赶下一场。”
脚尖落地的空当,腰上被圈住,他被迫顺着腰间不容抗拒的力道坐回原处,不受控地向一侧一移,慌乱间那堆文件和物件翻到地上,钟表、钢笔、望远镜四处滚落,他却无暇顾及。
萧景珩摘下那架眼镜,这事他十分手熟,但此刻不同,他突然意识到,当年自己每次摘下路时聿眼镜后、不自觉停下的目光中的龌龊心思,没有反省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当时太没决断。
人不该重复犯错,况且,不同于当年的刻板禁欲——连衬衫扣到永远系到最上一颗,面前的路时聿随意散着两颗扣子,眼里一半挑衅一半恼羞成怒,性感风流而不自知,像被剥掉一半狼皮的羔羊。
他一手握住那截窄/腰,捏住怀中人的后颈,得益于“拍戏”这个特殊场景,路时聿纵然有些无措,倒也微微启唇配合,可远远不够,他用舌尖将那两瓣唇撬得更开,舌尖相触的瞬间,掌中窄腰顿时紧绷起来,他放轻力道作为安抚。
却又十分恶劣地在对方刚放松下来时长驱直入,纵着舌尖勾缠一通,肆意掠夺之间是报复多年的煎熬挣扎、也是夙愿得尝的勃然,更是要与淮里的人一起堕落,共同沉沦。
最深的疯狂念头随着不断深入的引诱坦露清楚:要完全占有、让路时聿再也离不开他,连呼吸都要共享。
被随便丢在手边的眼镜被无处安放的一只手拂落到地上,金属与地板相碰,发出沉闷声响。
贴着后颈的掌心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湿黏,沁出的细汗来源于哪一方也已经无从得知,萧景珩放轻手上的力道,在那两片比往日红上几分的唇上轻啄几下,带着餍足的安抚意味,“以后规矩我定,上/床前要跟我接吻。”
路时聿用仅剩的理智推开萧景珩,接上台词,拜某人所赐,尾音还有些不稳,“技术太差,趁早回去练练。”
显然,很没有说服力,说这话的人无情旋身,落地时撑着桌子才不至于踉跄一下。
“卡!”陈笙几乎想尖叫,谁懂,这两位一镜到底,还把她剧本里的“带着报复意味的深沉一吻”抠出来摆在她面前。
沈伽当场还路时聿“清白”,“果然,刻板印象要不得,很敬业啊,时聿。”
萧景珩弯腰捡起眼镜,重新放回路时聿鼻梁之上,顺势凑到他耳边,“路时聿,路老师,怎么这么不小心?”
路时聿以为不小心是指把眼镜碰掉这事,结果又听到一句,“路老师经验丰富,但是没换气,肯定说又忘了。”
路时聿指尖抽动,暴力手段能直接发泄怒火。
“还有,最后先别摘下眼镜,蒙着泪的眼睛好看,不知道怎么就红了的眼尾也好看,但我觉得,路老师应该不想被别人看到。”
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错身退回时,萧景珩已经做回人,面对陈笙的各种激情夸奖,谦虚回应,“路老师教得很好。”
路老师很不好,路老师脑子里还炸了几场烟花,更好看。
目睹全程的裴简已经颠覆认知,可还是敬业地开口,“路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先冷静六秒再...说,别冲动。”
于是,六秒后,路时聿一脸平静地回答,“我要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