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杨枝甘露很好喝

2、炸猪排

　　他念叨了很久想吃炸猪排。
　　我跟他说了好多次生在南方没有见过雪。
　　所以趁着难得的假期去看雪了。

　　我们工作都好忙，常态是聚少离多。这次旅行计划是在平常的工作日间隙，一点点成型的。
　　从东京到北海道，从角落里抠出来的5天假期要把从前没有去过、想去的的地方都走一走。

　　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手机里给彼此拍的照片也少。我的手机全程都在记录他：
　　在炸猪排店里纠结吃什么的小笨猪；一边吃5级辣度的咖喱一边灌热水，还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张开一点嘴巴吐舌头试图缓解辣意的小猫；忍着害羞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拍下纪念照片的小企鹅……
　　只是第一个夜晚，手机里就储存了好多关于他的记忆，旅行真好。

　　“好啦好啦，给我确认一下照片。”
　　他脸上依旧挂着害羞的笑，朝我跑来，接过我的手机查看照片。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手臂环抱住他的腰，凑过去一起看。
　　“怎么样！我很会拍吧？”
　　我带点小小的炫耀语气跟他邀功，可没说谎，照片里的人还原了我现实里看到的百分之八十可爱。
　　他顺手把手机塞回我的外套口袋，转过身紧紧抱着我，把下巴搁在我头发上。
　　“真好啊，和你在一起真好啊。”
　　他抱着我一起晃了晃身子，撒娇道。我们两个人在东京夜晚的街头扮演企鹅走路，摇摇晃晃的。

　　回到酒店，我趁他去洗澡的时候，窝在床上悄悄用文字记录相处的每一个瞬间，每一次心跳加速，和每一次相依。
　　好幸福。
　　和智旻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好幸福。我仅是简单地回想，快乐和爱便掺进血液，流淌过四肢，最后又回到心脏，充斥我整个身体。

　　在东京的三天，我们打卡藏在收藏夹里好久的玩偶店，去百货商店搭配情侣装，在我们都喜欢的饭店里分享点的美食。

　　我有听说过智旻在工作时给人留下的印象——礼貌，但是高冷又完美主义。可我知道，他私底下不是这样的。
　　我们会在等地铁、搭乘电梯时一起对着反光玻璃做鬼脸，会在路上走着走着开始跳自创的舞步。他会咧嘴哈哈大笑，会撒娇，也会生气之后暗示我哄他；也会因为沉溺于美景忘记手提包，或是太快乐了把刚买的手办落在吃饭的餐厅。
　　他和每一个你身边的人一样，生动地在世界上肆意地活着。
　　我特别喜欢他这样，因为一起做点什么傻事的时候会没那么丢脸。（这句话可不能让他知道。）

　　第三天晚上我们坐上去礼幌的飞机。

　　不知道在哪听说，礼幌的雪会下很大，人们常会被长时间困在这里。“一起去礼幌吧”这句话的含义由此衍生，希望能和爱人长相厮守。
　　所以我和智旻说，一起去礼幌吧。

　　出发来日本的前一天我看了天气预报，还在担心会看不到雪。落地后前往旅社，我才发现完全是我想多了。有智旻这个初雪精灵在，怎么会让我看不到雪。
　　我坐车上靠着他的肩膀打盹，他轻轻地推了推我，随后惊喜的声音响起：
　　“你瞧！下雪了。”
　　我还有点不太清晰，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路灯一盏一盏划过去，白色的星星点点却好像慢放，从天空中不慌不忙地飘落。
　　我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又爬向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雪。或许过去没多久，又或许过去了很久，出租车带着我们往前奔去。

　　我是回到旅社才从他手机里看到那会的一小段录像。画面黑漆漆的，唯一的光源是路灯，只能从穿着看出是我。视频的最后，画面在轻轻地抖动，我放大音量，从背景音里分辨出一点他的笑。
　　放下手机朝他扑过去，一起摔倒在床上，我捏着他的脸颊肉说：
　　“怎么可以笑我呢！！坏智旻！”
　　他把手搭上我的后腰，扶着我。脸上满是求饶的笑容：“我错啦！下次你笑回来好不？”
　　得到满意的回答，我才松开他，往旁边一滚，也躺倒在床上。
　　“噗呲。”
　　不知道是谁先笑起来，笑声填满了房间。

　　室外还在纷纷地下着雪，我们在温暖的室内相拥而眠。

　　我看雪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和智旻手牵手漫步在雪后的公园，相互拍照。走累了在长椅上坐下，一人戴一只耳机听歌，静静地放空上两小时。

　　当初定旅店的时候特意定在了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平时工作生活都在人群熙攘的地方。旅行的最后，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旅客不常去的地方。

　　又在下小雪，公园里人不多，我偶尔会有种全世界只剩下我们的感觉。我眯起眼睛，呼出一口热气，摘下耳机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头盯着我的智旻说：
　　“回去吧。”

　　在礼幌的最后一晚，依旧在下雪。躺在床上试图入睡的时候，我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雪下大到走不了就好了。”

　　今天是旅行的返程日。我们坐车去吃最后一顿炸猪排，再赶往机场。
　　残忍的是，旅行结束后，我们要做不同的航班，奔往不同的国家。
　　“要到时间了。”
　　智旻望着休息室内的钟说。
　　“要到时间了。”
　　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我比想象中自己面对离别这一刻的预演更冷静。
　　“我会等你的，先前的分别不也经历过来了吗？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把视线从跳动的时钟上移开，盯着他的眼睛。
　　坚定地，又一遍跟他重复：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会等你的。”
　　他低下头，目光眷恋地看着我：
　　“我知道的。”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打开。
　　是一条坠着雪花的项链。
　　“纪念我们一起看的初雪。”
　　他用手捂热，然后撩开头发帮我带上。
　　最后轻轻地抱住我。
　　“我爱你。”
　　我回抱。
　　“我也爱你。”

　　“女士们先生们，……”他的航班要登机了。
　　我松开他，忍着眼泪帮他整理一下刚刚抱乱的衣服，笑起来：
　　“下次见，亲爱的。等你回家。”
　　智旻帮我擦了擦流到下巴的眼泪，又帮我把头发整理好。拿起随身行李：
　　“下次见。”
　　然后转身往登机口走。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那个牵挂着我心绪的人，卷携走我的爱意，暂时离开了我。
　　我看到他站在玻璃通道处，转过身来大力向我挥手。我也踮起脚，伸出两只手，大力地挥舞起来。

　　“再见！”

　　“再见！”

　　我在心里说。

　　会再见的。

　　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