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女神在我家喝茶》小医Potassium

2、短篇意识流文《吻》

　　风在吹，像树在抖，像云在飘。

　　像，你额前的碎发，在肆意的舞蹈。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你。

　　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大约，那是春天的味道。

　　我的脚步轻快，像小鸟，像纯白的纸张。

　　像，牛顿第四定律，摆脱了现实的烦恼。

　　我走向你，我跑向你，我飞奔
　　向你。

　　我止不住一切地想要接近你。

　　迫切地想要触碰你。

　　因为你像光。

　　你是春天的光。

　　和煦温柔又明媚辉煌。

　　你是耀眼的光。

　　是云遮不住的光。

　　是树挡不住的光。

　　是风吹不散的光。

　　你把文字化作春天的花，对着我吐露芬芳。

　　你的话，甜蜜又软糯，像粘糕遇上了桂花香。

　　你问我，天空为什么有云有雨有风有阳光有月亮，有阴晴圆缺，却不懂人的爱恨？

　　我坐在公园的小长椅一侧，你坐在另一侧。

　　我看天空，看风，看云，我看树，看花，看草，我看路，看椅，看你。

　　我说，因为天空看遍了云，看遍了雨，看惯了风，看尽了阳光看尽了月亮，看透了阴晴圆缺，所以看透了爱恨。

　　你笑了笑。

　　看向我。

　　像春树看向云。

　　不对，像白云看向春树。

　　你问，你是天空吗？

　　我说，我看过云，云会飘走。我看过雨，雨会浸润。我看过风，风会走散。我看过阳光，太阳会落山。我看过月亮，月亮会藏匿。我看过阴晴圆缺，却无法千里共婵娟。

　　我说，我看过世间万物，只想做春天的树。

　　你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春树可以抬头仰望白云。

　　你的裙摆在风里鼓动。

　　你的碎发还在舞蹈。

　　你看向天空，看向我。

　　你说，原来天空拥有了春树的云。

　　我想，我突然羡慕天空了。

　　我声音嘶哑，但我说，即使白云是天空的，春树依旧会仰望白云。

　　你抿嘴微笑，说，天空不仅拥有白云，还拥有风，拥有雨，拥有太阳，拥有月亮，拥有阴晴圆缺。所以，春树，你要努力蓬勃生长，生根发芽，高耸入云。

　　我说，高耸入云，就可以和云说话了吗？

　　你说，只是说话吗？

　　我说，这便够了。

　　你说，春树的好，及得上白云的吻。

　　我笑了，你也笑了。

　　然后，你便站起了身，向我挥了挥手。

　　你要走了吗？我说。

　　是的，我要走了。你说。

　　我想，是的，白云总是要飘走的。

　　我挥了挥手，像树在抖。

　　我说，树还能再看见云吗？

　　我们不过是公园里的游客。

　　只是在一张小长椅上聊了短短几句话的陌生人。

　　你说，春树在期待白云的吻吗？

　　我说，春树在期待高耸入云的那天。

　　你说，那就等春树高耸入云吧。

　　风还在吹，树还在抖，云也在飘。

　　可春树，有了度过夏天的念头，有了挺过秋天的念头，有了熬过寒冬的念头，有了来年春天还要好好活着的念头。

　　因为天空很好。天空有风有雨有太阳，有月亮，有阴晴圆缺，还有，春树的云。

　　春树暮云，春树在等高耸入云，春树在等云的吻。

　　2
　　为什么？

　　我在心里问了一千遍一万遍，可我却还是说不出口。

　　公园的小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一个在最左侧，一个在最右侧。

　　好奇的游客，投来的目光，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像伽利略发现了新宇宙。

　　我说，很高兴见到你。

　　你说，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的话。

　　我想了想，说，很高兴，又见到你。

　　你说，春天是温暖的，春风是柔和的，春雨是细密的，春光是旖旎的，春天的月色是静谧的，只有春天的树，是不解风情的。

　　我抓着自己的手腕，希望春风带走我的懊恼。

　　我说，只有春树是最单纯的。

　　你说，春树想要高耸入云，便不是单纯的，春树也是有想法的。单纯的，是白云，因为白云没有想法。

　　我抬头，看向天空，白云朵朵，无忧无虑，也无牵无挂。云飘来，又远去。

　　我看向你，浅粉色碎花小裙子，缀着蝴蝶胸针，像浅浅一个触碰，就要化在春风里。

　　原来，春天是不能打扰的。

　　春天是只能用来欣赏的。

　　春天是没法被拥有的。

　　我沉默。

　　沉默像没有了风的树。

　　独自叹息零落的叶子。

　　我站起来身，看向你。

　　你要走了吗？你说。

　　哪里呀！有白云，春树还能走向哪里呢？我说。

　　可你要走。终归是要走的。你肯定地说。

　　春树想和白云一起欣赏春天。我说。

　　去哪里？你说。

　　你眉眼弯弯，像偷走了天空的弯月，像偷走了天空的媚阳，像偷走了天空的徐徐微风。

　　我说，去天空看不到的地方。

　　你惊讶，微张的嘴，像春天下起了白雪，像冬天绿了树叶。

　　你说，哪有天空看不到的地方呢？

　　我说，只要白云看得到春树，春树就能找得到天空看不到的地方。

　　公园里的路，藏着远方的秘密，通向铺满阳光的湖泊。

　　湖泊在欢欣雀跃地荡漾。

　　像在鼓掌。

　　3
　　湖水微暖，像在展示欢迎你的热情。

　　春风微醺，像在表达迷恋你的沉沦。

　　春树招摇，像在倾诉喜欢你的心意。

　　你不必拥有白云的纯白，不必拥有太阳的光明，不必拥有天空的广阔，不必拥有微风的温柔，不必拥有花草的芬芳，你只需要站在春树旁，就是整个世界。

　　路边的小石子，在悄悄地观摩。

　　林荫小道迂回婉转，延伸至远方，似乎并不希望到尽头。

　　你的裙子，鼓动着，在和拂过的春风嬉戏。

　　你的碎发，晃动着，在替我亲吻你的脸颊。

　　春树摇曳，想象着，化作亲密接触你的风。

　　如果接吻来的太匆匆，那就从不经意的指尖触碰开始。

　　你细软的手，像摘下了天上的云做的棉花糖。

　　轻微的触碰，丝丝暖意蔓延。

　　什么是温暖？

　　大约，是有你在身旁。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戛然而止，你停在了我的面前。

　　地上的小石子望着我，我也望着它。

　　躲在石板路缝隙间的青草，几不可闻地晃动了一下，似乎在饶有兴味地旁观。

　　我低下头，数着石板路的小格子。

　　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委屈，倔强，又愧疚。

　　微风在吹。

　　你的裙子像在说话一样，左右摆动。

　　可你到底没有说话。

　　只有一只手，伸到了我的视野里。

　　我抬头，望向你。

　　望向你的眼睛，那里有个惊讶又欣喜的我。

　　我想，铁树能开花，春树大抵也不远了吧。

　　可惜，树林的小道再蜿蜒曲折，也有走到路尽头的时候。

　　可惜，春天的暖意再绵延不绝，也有被夏天取代的时候。

　　路的尽头，我们相顾无言。

　　你笑了笑，打破了沉寂。

　　你说，再见。

　　然后等着，等着我的挽留，或者不是。

　　但你在等着。

　　于是，我说，再见。

　　你依旧笑着，缓缓转过身，朝着离我远去的方向走去。

　　我想，我果然不是春风，不能够把千言万语捎到你的耳边。

　　我想，我也不是春掠鸟，不能把心里的真情唱到你的窗台。

　　我想，我更不是晴空碧，不能把最好的天气带到你的身边。

　　我想，我只是一颗春树，一颗不能够走远的春树。

　　但我，可以做一颗小小的春树，一直一直待在公园的一隅。

　　春树等夏天的炽烈，等秋天的凄冷，等冬天的无情，等过去，就是来年的春天。

　　是能够再次见到你的春天。

　　即使，你不来，春树也依然在这里。

　　春树在生根，在发芽，在落叶，在茂绿，在等着，等着高耸入云的那一天。

　　即使，白云不在近处。

　　即使，白云在春树看不到的远方。

　　春树依旧会等。

　　因为，白云的好，及得上春树一辈子的期待。

　　因为，你没有走很远，就回过头来，向我挥挥手。

　　我想，我应该是对你笑了。

　　不然，为什么灿烂的千阳，都没有我的心炽热。

　　不然，为什么我的耳边，都是密密匝匝鼓点一样的悸动。

　　大约，因为我于这样一个不经意间，遇到了你。

　　大约，因为春天很好。

　　春天有春树，还有春树在期待的白云。

　　4

　　我在公园里踱步。

　　公园的小长椅，淋过雨，晒烈日，受寒风，积落雪。

　　公园里的树，也一样，一直等到第二年的春天。

　　公园的景色很好，像把世外桃源独自占有。

　　于是，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小长椅上挤满了人。

　　我靠在长椅不远处的树旁，在纷纷杂杂的人群里，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像，英文里的二十六个字母，我认出了I Love You。

　　天高云淡。

　　我看向天空。

　　枝繁叶茂。

　　我看向郁郁葱葱的树林。

　　什么时候，你才能看向我？

　　你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转身。

　　终于又看到了你。

　　你像银河里的太阳，照亮整个宇宙。

　　我说，我的目光，永远跟随你。

　　我想，深情如果有模样，就是我现在的模样。

　　这一年里，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向国有，或者，你，还记得我吗？

　　这一年里，我像扎根在了你的世界里的一颗树。

　　生根是想你，发芽是为了更好地去见你，落叶是因为见不到你，枝繁叶茂，是在期待再次见到你。

　　可我不说我想你。

　　因为，就像你不说你想我一样。

　　你只是，再次出现在了春树的视野里。

　　春树知道，白云又回来了。

　　就像，白云也知道，春树也一定还在原地等待着。

　　天空，管不住白云了。你说。

　　你走在我的前面，欢欣雀跃地踩着林荫小道的石板路，蹦蹦跳跳。

　　我跟在你身后，踩着你走过的地方。

　　为什么？我说。

　　你停下脚步。

　　春风也跟着停下。

　　因为，白云想要飘走，天空留不住。你说。

　　你回过头来望着我，望着我。

　　因为，白云是公园里的湖泊蒸腾起来的小水珠。

　　因为，白云是春树呼出来的气升发到空气里的。

　　所以，白云，是终归要回到这个公园里来的。

　　你每说一句，就向我走进一步。

　　青草地上，带着春天的气息，散发着淡香。

　　湖泊对着岸边的青草，展现着自己星河一般波光粼粼的羽衣。

　　我坐在草地上，你坐在我旁边，我们一起看天鹅，戏耍在湖泊中央。

　　你和他......

　　我欲言又止。

　　你从草编的手篮里，取出一叠纸。

　　纸上的字，密密麻麻，像老年人戴上了老花镜。

　　排头的字，却尤为清晰。

　　《离婚协议书》和《财产分配协议书》。

　　简单，清晰，明了。

　　我看向协议书，又看向你。

　　我看你，却又怕看向你。

　　你却直视着我，毫无避讳。

　　你坚定地看向我。

　　你知道的，天空呀，有风有雨有太阳，有月亮，有阴晴圆缺，那便足够了。你说。

　　你轻松地耸了耸肩，朝我笑了笑。

　　我看着你，我凝望着你。

　　我说，春树有白云，那便也足够了。

　　于是，你笑了，我也笑了。

　　你看向天空，我也看向天空。

　　我说，今年的春天格外暖和。

　　你说，是的。

　　我说，今年的春树格外茁壮。

　　你弯了弯嘴角，掩饰不住笑意地说，是的。

　　我说，白云，你看到了吗？春树，一直在，春树如今已经高耸入云了。

　　你不说话，转过头来。

　　风停了。

　　水静了。

　　鸟儿害羞地捂住了眼睛。

　　春树的好，及得上白云的吻。

　　大约，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