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大人即使在轮椅上也超有劲》墨沫子

35、。这是个句号

　　他熟悉这个地方，这个从他生来便不断叨扰他的梦境。
　　他深信自己源自此处，因为他内心的声音便来自这迷雾中。
　　他蛊惑着他，诱惑着他，让他一步步深入迷途，直到幡然醒悟之时，双手已经沾满鲜血，归途已经无处可寻。
　　他恨这个地方，这个声音。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被人所耻，自己才会成为魔王，是他夺取了自己的一切！
　　可迷雾不会回应他的怒火。……他只能久久徘徊。
　　三千年，在那暗无天日的三千年，他频频来到这迷雾里，那个声音总会一遍遍问他，悔不悔。
　　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坐下，面对这三千年唯一的陪伴，他想要和他聊聊。
　　对方居然也默许了他的出格，任凭他对着虚无自言自语。末了，甚至还回应了一句。
　　“你会见到的。”
　　“见你？”
　　对方久久无语，他以为自己等不到了。
　　“原初，这一切的原初。”
　　原初？他将这等同于了诞生的原因。他还想等他说些什么，却只听见叹息后继续重复着的蛊惑。他感到了空虚，他觉得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他也有苦衷，但他还是不能就这么原谅他。
　　现在，是了结一切的时候了。
　　迷雾已经散去，他看见了来者。他有着与自己相近的模样，带着那把刀，一步步踱来踱去，最后立定。
　　他们抬眼看向对方久久无语。
　　就像是面对一面镜子，面对镜中的自己。
　　他感到了厌恶，正如他厌恶卑劣的自己一样。
　　“你……来了。”
　　他说不清对方的感情，这就如他现在一般复杂。
　　“你说的原初，是什么？”他环视四周，斜睨着看他，“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便是原初之地，是你我的根源。”
　　“你骗我。”
　　“我没有必要这么做。”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他想这么说来着，手却搭上了剑鞘。他的余光扫过，看着他也握住了刀。
　　“我问你，你想要结束自己的罪恶吗？”
　　罪恶？他冷笑一声：“你好像没资格说我呢？”
　　“确实如此。”对方没否认。。
　　“你可知我为何一次次要你作恶？”
　　为什么？以为怒火，因为悲愤，因为贪欲，因为仇恨，或者只是因为了娱乐。但说到底，他不知道。
　　“我想看到这一切的终末。”
　　他看着对方抽出刀来。
　　“你明白的，这会是最后一次。”

　　“念一大人，我带来了。”
　　又回到了这里。林鹤回头，看着门口的张致恒，问他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的念一大人。
　　“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踏入这片境地。”他摇摇头，“你就当我进不去。”
　　“那我怎么办？”
　　“大人和熙川大人应该就在门口。事态急迫，你得快些。”
　　熙川果然就在门口。他在原地踱来踱去，看见林鹤就急急的将他拉过来。
　　“咋了咋了？出什么事了？”
　　“寒冥把监禁的入口锁住了，我进不去。”
　　“什么什么？这个锁是他自己控制的吗？我不懂。”
　　“不，不是。他还有伤，他却逃回去还锁起门来。我了解他，我就怕他要……”
　　“什么受伤？我还是没懂。”
　　熙川把寒冥如何逃出又如何用自残的方式解决问题，最后又如何被他带回来养伤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一边拉着他向迷雾入口走去。
　　“他对你比较纵容，我只好找你来开门了。”
　　“我？我行吗我？”
　　“可以的。”熙川的眼睛稍稍亮了些，“毕竟你是鹤一。”

　　他的心脏很痛，但他暂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痛，这个不重要。他翻身跳开，两人的攻击都稍稍停住。
　　“我问你。”他举着剑，那铃铛晃着却不响。这里是他的空间，他的仅仅只需一念就可以当下萧衍真的攻击。
　　“你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吗？”
　　萧衍真怎么可能记得。
　　对方的垂目，接着转身走向迷雾。
　　“喂！你！”“随我来。”
　　他看见了土路，看见了石碑，他看过来林鹤曾经看到的那些景色。他在石碑前停下，看向那个名字。
　　“鹤一……”
　　寒冥就立在那个岔路口。萧衍真抬头去看他，他便躲开目光。
　　他好像明白了。
　　可寒冥没有动。萧衍真看他，他还在等，等在哀愁中，等着他继续与自己战斗。
　　要不要继续？他问自己，也在问对方。
　　继续……吗？
　　寒冥闭眼不语。他等待着萧衍真的选择。无论如何，他都会奉陪到底。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罪恶。”
　　寒冥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欣慰。
　　“好。”
　　这是林鹤没有来的成的地方。
　　无穷的彼岸红成一片，如原初的怒火一般从天际倾泻而下涌入凡间，又最后落入地狱。这里没有惊恐的呼喊，没有惨绝的哭怨，有的只是无穷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罪恶……”
　　萧衍真看他停在了花海间，他也想前进，却被无形之力阻碍。
　　“别试了。”寒冥回头看他，“你不是仙人，而且命数未尽，进不来的。”
　　“那你……”
　　“我早就死了。被天雷的惩罚处死了。”
　　寒冥向前几步，停在他面前，停在此岸与彼岸的间隙里。
　　“但我有罪。这里便是我的罪。丧命的生灵，都将在这里化为彼岸的点缀。”
　　无穷无尽，萧衍真震撼至无语。
　　“你的罪，亦是我的罪。”
　　“我等着我的终点，等着我从原初走到尽头，赎尽我的罪过，偿还我的一切。”
　　他抬起刀，抵上萧衍真的咽喉。
　　“你是我的终点吗？”

　　“念一师姐！你可算来了！”
　　林鹤回头，看着那个眼熟的少女快步走向自己。梦里，他唤她念一姐；但在现世，他唤她小妹妹。
　　“就算是鹤一也不行！怎么师姐？寒冥他……”
　　“别急。”少女看向林鹤，“当真不行？”
　　“嗯嗯，我叫了好几遍了都。”
　　“那就破门吧。”
　　少女的玉手从袖中抽出，两指一点，迷雾便瞬间轰出一个洞来。
　　“快些，这监禁毕竟是寒冥心境的一部分，我强行破开，怕是会有伤害。”
　　熙川赶紧冲进去，林鹤也要跟上却被少女拉住。
　　“林鹤。”少女沉声问他，“萧衍真醒了吗？”
　　“啊，没。”
　　“如果他醒不过来了，你会怎么办？你会恨自己吗？”
　　他手拿着剑，满是鲜红……
　　林鹤想起那一切便呆在原地，默不作声。
　　“会吗？”少女步步紧逼。
　　“我……”
　　“会吗？”
　　“我不知道……”
　　“会吗？”
　　“我……我不知道啊……我……”
　　少女看他：“会吗？”
　　会吗？会吗？会吗？
　　“你俩啊……”少女苦笑，“快去吧。”
　　“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花海在他的脚下迅速延伸，压迫着萧衍真的生命，他步步退去，直至无路可逃。
　　他没了办法。林鹤还在等他回家，他必须在这里算清一切。
　　他看准他身上的伤，看准了他的破绽。他没有办法，就像他少年时杀死的第一个人一样。
　　他得活着。
　　那我送你一程。
　　刀剑划过，斩断彼岸，扬起了无数鲜红。它们在空中绚烂着飞舞、旋转，最终随风落下。
　　他看见他释然的笑了。
　　“寒冥！！！”
　　他回头，看见一个身影惊慌地跑来，冲到自己面前扑向自己的敌人。他知道自己大抵又是犯了错，但也只能缓缓退开几步。
　　“寒冥！寒冥……我求你别死……”
　　熙川跪在那片鲜红里，将寒冥托到怀里，看着他的身体渐渐化为彼岸的一抹亮色。
　　“寒冥……你是不是傻啊……”
　　寒冥冲他笑笑，就像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在噩耗之后，熙川无数次希望他能再冲自己笑笑，却只是无望。
　　他现在宁愿他不要笑。
　　“寒冥……你和他都走了……我怎么办？”他死死拽住他的手，生怕下一秒他便会灰飞烟灭。
　　“你们为什么总要留我一个人……”
　　寒冥的双唇颤了颤，像是使出来自己最后的力气一般。
　　“熙川……”
　　他的手奋力攀上他的领口，将他拉近。
　　“忘了吧……”
　　“我不要……”熙川苦痛的摇着头，“我不要……”
　　“熙川……”
　　熙川不敢看他，但必须看他。寒冥的手搭上他的肩，他依旧那么笑着。
　　“你已经……很累了……”
　　他还是那么笑着。
　　风过无痕，熙川彻底跪了下去。他的面前，那朵初生的彼岸花是那么的艳丽，红的尽乎滴下血来。
　　面前的丧友之人已经被抽去了最后的气力，能做的只是如死寂般的跪着。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负罪感压迫着他，萧衍真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的抽痛起来，他喘着气，也无力的要倒下去。
　　“萧衍真！”
　　一个人从身后捞起他，将他架到身上。他突然意识到来者是谁，但他不敢也不配去看他。
　　“我……”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恐惧，“我又错了……”
　　“不，不是的！”林鹤费力地撑着他，“已经结束了！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
　　“对！”林鹤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他看见他眼里的泪，“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以、前？”
　　萧衍真骤然想起了什么，他感受着心脏的痛楚，抚胸呕出一口血来。
　　“萧衍真！”“……没事。”
　　地面开始震动，林鹤抬头看向着坍塌的天空，意识到这片境遇正在消失。
　　“熙川！”他冲着毫无反应的熙川喊着，转身带着萧衍真向外跑。
　　熙川没有动。他抱起那把失去主人的剑，闭上眼睛。
　　“你在做什么傻事啊，师弟。”
　　轰然崩塌，烟尘散去。
　　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