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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周府客院遇鬼见纸蝴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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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袆带人挖了一天也没挖到老夫人当年带人埋下的那几坛酒,他甚至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地方。
这也正好给绪蚕光找了个由头,今晚能住在客房不走了。
依袆很自责:“都怪我没认真记住埋酒的地方,阿绪姑娘今晚在客院住一宿吧。”
直到绪蚕光进了客院,看着干净整洁的东西二厢。心道:如今的周府还挺热闹啊?
周府客院的东西二厢都住了人。往日周绣掌家时最烦有人上府打扰,周府客房结了蜘丝也不给人住,看不出来周密这个人竟然还有朋友。
绪蚕光的记忆里,六岁那年刚来周府那会儿,周府的人对这个周密的评价都差不多: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极不爱说话,像是别人欠他钱似的。他与周绣的随和善言恰恰相反,因此周家的人大多都不喜欢他。
等到五年前再见周密,他虽清瘦但看着也斯斯文文的,只是一张唇薄削、乌紫。还记得五年前他回来那天,那时下着大雪那是弼县最冷的一个冬天,她以为是天气太冷他穿的少给冻的。
而半年前周绣下葬时她再次见到他,那个时候他穿着绸缎身披貂裘,那张薄唇几乎快接近黑色了……
说来这次回周府,她并不想再遇上这个人,可兰大人说周绣的案子还没完让她三日之内找到线索。
这个时候换作任何人都会觉得周绣的死可能还和周密有关吧,那查周密可能更直接一点。
但如果这个人好查,兰大人就不会让她回周府了。
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一面不想见到那周密,又一面想周密是周绣死后最大的获利者,周绣的案子若没完只能与他有关。
她只是片刻内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这世上周绣唯一的亲人成了害死周绣的人,这个结果何其残忍。
周绣与周密虽早有嫌隙也嘴上说着老死不相往来,但周绣曾提过他们儿时感情没这么差,甚至他们彼此的父亲不愿走动,他们也曾玩到一起。
只是后来周密的父亲每天都闹,闹到最后也如愿分了家,再后来周密他家搬去桃县多年不见面,之后才日渐生疏了。
让她接受周绣是被周密害死的,远比起接受周绣是被曾经的管家阿三害死的要难受。
…
屋内一片漆黑,绪蚕光已熄灯上榻,可她烦躁的躺下又坐起,如此循环好几次,始终难以入睡。
只要她一躺下,回忆起的便是刚来弼县那一年,周绣带她逛周府,他们逛完园子看完了花又看水缸里的鱼,看完杏树看李子树,而她一回头就看到那个躲在长廊廊柱下和她一般大的孩子。
看着斯斯文文的孩子,只是一双眼睛格外黑,盯着人时那目光锋利似刀刃。
偶然想起六岁那年进周府,周密的脸色也还挺正常啊那个时候他的唇色也不是紫色。
她坐起来背靠着墙面,此时这面墙后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嗡嗡嗡的,如蚊吟。
她知道客房住满了也没有太在意,直到那些声音在她的耳边逐渐清晰。
清晰到她不想听也主动钻进她的耳朵里。
“神庙都快建了一半了,你这个时候说差人找机会烧掉??”一个声音说。
另一个声音答:“正因为建了一半才好烧,框架都没出来的时候拿什么烧?”
“我的意思是现在建庙的人多,去放火太容易被发现了。前段日子安排不会有这种顾虑。”
“目的只是为了制造恐慌,告诉这里的人,弼县这种地方没有神官护佑,连神官都不想在这里建庙。”
弼县东南方三百余里可见茕余,茕余是天上地下的海水汇集之处,天下之人行至弼县不会再往南,若说神官不会来这里……她信。
所以几百年来弼县一个神官庙都没有。
关于突然建庙一事,她的确是存疑的,只是她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不该问,若是问多了兰大人就会察觉她其实略懂玄道之术。
只是此刻这说话的二人是谁,为何会想阻止建庙。
而兰大人为何突然安排人建庙。
她有想过建庙可能与那位安海王正在经历的战事有关,因为这场战争已持续了半年。
战争发生的地方在哪里,又离弼县有多远的距离,她不清楚。
但从安海王往返弼县与战场不难猜测,战争一直都离他们很近。
“烧了之后再散播神罚的传言,告诉这里的人弼县是曾经的神罚之地。”
听到此处,绪蚕光的呼吸凝滞。
她愕然察觉了什么,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二人已推开她房间的门,站在门边。
屋外月光明烨,室内一片漆黑,逆光中,绪蚕光能见到二人漆黑魅影,三分鬼态三分神态。
眼前所见,恍然如梦,只觉不真实,却又像是曾经亲历过这种场面,不害怕不惶恐,只是内心茫然空洞,她依旧记不起来这样的场景什么时候见过。
“二位是故意让我听见的?”在他们的目光锁住她的脸,她心知逃是逃不掉了,要打要杀索性问个明白。
以此二人的能力,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偷听,所以只剩下这个解释,故意让她偷听,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痨鬼,她交给你了。”
“我不想动手,你来。”
“我若真想动手怎会让她偷听这么多。”
“可我从一开始就在等你动手,哪知你一直逼逼赖赖弼县建庙的事。”
“好你个痨鬼你给老子耍心机!”
“……”
二人竟然当着她的面打起嘴仗。
“二位且停……你们先出去容我换身衣裳。”
她说话间二人已转身出去了,一阵寒风间门已合上。
“喂,痨鬼,你怎么这么听话?”反应过来不对劲的陶纹低吼道。
痨鬼冷然反驳:“听话的是你才对,甚至还帮她关门。”
二人虽然这么说,却在下一刻两人脸上都露出一抹复杂神色。
“痨鬼。”
“嗯。”
“你看到了?”陶纹低问。
“看到了。”痨鬼沉闷的给出答案。
神台处有姑射符印,这女子是姑射后人啊。
难怪他们用了隐蔽术将房里设下结界,她还能听到他们说话。
陶纹:“那她怎么毫无修为??”
“甚至资质极差,既然是姑射的后人资质不该这么差的。”痨鬼摸着下巴,如今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无量神君便是姑射人,以至于传言都说姑射的后人们修为天赋极好,即使不能飞升也会成为人杰。
陶纹:“呵呵,你刚才那么听话还不是发现她是姑射后人!”
“还在这说我,某些人当狗当久了总改不掉狗腿子的臭毛病。”痨鬼的声音依然低冷,青紫色的脸上一脸不屑。
“你……”陶纹那张俊脸阴沉下来,笑意收敛。
也许因为姑射国是无量天神君故土的缘故,各路对姑射后人总会给几分薄面。
可是他们并不是,他们都与无量天没有交集,管他什么无量神君,他们又不是听他的号令更不归他管辖。
只不过此时两个都将心底的想法掩藏,不想让对方察觉真实意图。
虽然是老熟人,但各为其主,此时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你主子想要人间乱,我主子也是。”
几年前,就因为这一句话二人成了老熟人。
大抵是同时回忆起曾经,两人沉默了一阵。
随即痨鬼低沉的声音打破片刻的安静:“她是来查周绣案的,她在怀疑周密。”
陶纹的神情凝重了一些:“那怎么办?”
弼县是他们汇合的地方,周府如今是二人相谈之地,再废力气去找像周密这样听话的人,可不太容易。
痨鬼:“周密是我找来的,我比你更不想他出事。”
“可你知道里面那女子是来查周密的,可你又不想杀了她,因为你突然发现了更有意思的……留她一命远比杀了她有意思得多。”陶纹说出了痨鬼心里的想法,当然这也是他心里的想法。
二人不约而同相看一眼,为何觉得有趣,为何一定想留这女子一命。
派她来的人是弼县新来的县官,这个人的背后不止是中洲兰氏,还有安海叶霍两个望族。
痨鬼与陶纹一面各位其主,又一面想向别人透露这些事都是他们主子做的,他们不会替各自的主子掩饰。
因为他们也害怕来自他们主子的清算,所以从未想过要刻意掩饰他们在人间的劣迹。
三界相互制衡,这些腌臜事都会被别人算到他们的主子头上,三界大佬不会在意他们这些小喽啰。
这才是他俩如此默契的原因。
此时,紧盯着的那扇门被拉开了,一身粗布白衣的女子从门后走出来,如瀑的黑发用一支白玉兰发簪绾了一半。
可刚一看到她,痨鬼和陶纹很默契的消失在客院里,似乎是翻墙而去,只留下墙边那几株竹子摇晃的簌簌声。
“……??”
他们突然以这种方式离开,令她一头雾水,甚至刚才她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只片刻,那种在生死中挣扎后如释重负的感觉席卷而来,只觉额头已被冷汗打湿。
周遭的声音仿佛是被放大了许多倍,几声纸张摩擦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顷刻间她侧眸看去。
只看到从纸窗上簌簌落下的几片纸蝴蝶……
也是在这一刻,她恍然意识到这些纸蝴蝶可能与谁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