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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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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晚间,杨隶也从外地赶了回来。
谁知他刚进家门,就跟正预出门的杨何雪撞个正着,杨隶刚想上前给他闺女一个熊抱,就被杨何雪嫌恶地一把呼开了,惹得她身后的文雯,轻笑出声。
杨何雪又朝文雯,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拍拍屁股走了。
杨隶在她身后“嘿”了一声,“儿媳妇,你不跟着一起去?”
文雯笑着从杨隶手中接过他的旅行包,摇了摇头,“我啊,被小雪指派了别的工作。”
杨隶也笑,把鞋换好后,径直走到客厅,跟魏如君两人一碰头后,一同往书房走去。
这会魏以宁也刚好从客卧中出来,文雯笑着问他,“以宁,我们现在出发?”
魏以宁把手中的纸箱抱紧,默然地点点头,跟着文雯,一前一后地出门了。
他们这是去,沈家。
去还一些东西,再取一些东西。
此刻俩人走在小区的人行道上,错着一步的距离,等他们停在沈青杬家单元楼下时,见12楼窗口一片漆黑,沉默一路的文雯适时出声,“以宁,我就在楼下等你吧。”
魏以宁淡淡地应了一声,朝着电梯口走去。
文雯一个人在楼下来回踱了几步,脚步不自觉地朝着旁边的小花坛走去。
等到了近前,才看到那边坐着一个老人,老人身边还趴俯着一只小黄狗。
见她走近,那小黄狗一瞬从地上站起,摇晃着短尾,朝她走来。
文雯注意到,那是只宠物狗,但看着不纯,像是土狗跟柯基的串,虽然品相说不上多好,但那双眼睛倒是乌黑透亮的,带着点天真无邪的憨劲。
只是感觉,它走起路来,好像有些吃力?感觉后腿像是总使不上劲似的。
见那小黄狗先是闻了闻自己的裤脚,又使劲朝她蹭了蹭,文雯顿觉有趣,矮身,在那颗圆滚滚的小脑袋上,爱怜的摸了摸。
“奶奶,它叫什么啊?”
坐在藤椅中的老人,笑笑,“虎子。”
“虎子啊……”文雯在心底默念,又朝着那小黄狗脑袋上揉了揉,“虎子,你好可爱啊!”
文雯带着虎子往花坛边一坐,“奶奶,我怎么感觉虎子它的后腿有点使不上劲啊?”
那老人家笑着,又朝她摇摇头,“它啊,腿没事,”在文雯有些诧异地目光中,慢悠悠地回她,“就是老了。”
听闻,文雯手下动作一滞,虎子也一瞬从她手下跑开,文雯循着它身影看去,就见魏以宁提着一个小旅行包,此刻正站在小花坛的入口处,而虎子正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边,又朝他使劲摇尾巴。
那一霎,文雯突然有些心酸的想,连虎子都知道,他要走了吗……
魏以宁对着她们笑笑,叫了声“闫阿姨”,那老人慈爱地应了一声。
魏以宁低头,看着这个殷勤的小家伙,看了几秒,终是不忍,他随即把小旅行包放在脚边,俯身蹲下,虎子登时躺倒在地,魏以宁则轻轻挠着它的肚皮,那娴熟样,就好像这是独属于他们间的惯常游戏。
闫阿姨注意到了魏以宁放在脚边的旅行包,有点茫然地问他,“小宁啊,你这是,要出门?”
魏以宁给虎子顺毛的手,一下顿住,文雯笑着帮他接道:“这不,以宁开学就大四了,学校课业紧,所以,就准备先回校住了。”
闫阿姨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个人啊都有个人的忙,”但随即,又补了一句,“但有空了,还是要常回家看看的。”
家……
那一瞬,不管是文雯,还是魏以宁,都沉默了。
辞别闫阿姨后,等俩人走出小区后良久,那只小黄狗,袒露着肚皮,躺倒在魏以宁脚边,任他扣挠肚皮的模样还印刻在文雯脑海中。
只是她不知道,那只老狗,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到,他们再见的时候。
*****
相比于魏以宁这边的冷清,杨何雪那边就要热闹许多。
叫喊声,划拳声,嘶吼声跟着午夜的霓虹灯一起跳闪着,带着都市中的红男绿女们,奔赴一场又一场的狂欢。
她现下就在老韩的烧烤店中,正跟其他三人推杯换盏,此刻他们桌边已经围了一圈空瓶。
酒过三巡,冯翊先开了口,“老大——”他一开口,便一扫之前的含糊酒醉口吻,引得其他人,手下动作均是一停。
杨何雪看了他一眼,“老二,今晚是坦白局,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来。”
这时,其他俩人也都看了眼冯翊,各自把酒杯放回了桌边,杨何雪则把身体正了正,看来是时候进入今晚的正题了。
“我听……”冯翊顿了下,“说是,你跟老幺要走了?”
杨何雪自斟自饮了一杯,朝他们默然地点点头。
那一霎,这三人复又低下头,杨何雪苦笑了一声,“其实最初定的是大三走,这不,后来有事就耽搁了,不过好在,”杨何雪一顿,看着他们,脸上露着释然的笑,“保不齐就这几天吧,申请也就下来了。”
杨何雪说到这,又给自己倒了满杯,“来,再干一个!”
见众人有些迟缓地相互间看了看,杨何雪不耐烦道,“几个大男人,磨叽什么呢!你们仨跟我这么久,好聚好散不懂吗?”
见三人迟疑,杨何雪挨个与他们碰杯,“喝啊,愣着干什么,怕我付不起酒钱啊!”直把那些杯盏碰的“乒铃乓啷”作响,杨何雪不等他们,一仰脖,又是满杯空。
四人混混的喝着,又是几瓶下肚,直喝到兴起时,杨何雪却突然起身,准备离开。
身旁冯老二看这架势,一把拉住了她,冯翊立马给自己倒了杯白的,看着她,“老大,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这三年的照顾,”冯翊眼底蓄着泪,拍着自己的胸口,“你教我的,我冯翊,都记在这!这一杯,我干了!”
他甫一坐下,老三又站了起来,杨何雪无奈一叹,看着他,“老大,虽然我吧,在咱们寝室挺拖后腿的,但你放心,我王子瑾,有一说一,以后一定走正途,绝不给咱505丢人!”言毕,也是一饮而尽。
杨何雪笑着点点头,又把头微微抬高点,缓了会,看向章铭,“这位帅哥,流程走到你了。”
帅哥……
杨何雪一开口,另外俩人立马起哄,“章帅帅,章帅帅!”
这也难怪,如今的章铭,已然今非昔比了,从前的章胖胖,现在要叫章帅帅了。
这才减了40多斤,但给人的感觉,“腾”地一下,就不同了,整个一脱胎换骨!
“老大,别的不多说,你看我现在这样,就知道,我想感谢你的话,绝不止在这一杯酒中,”见其他俩人又要嚷,章铭抢白道:“老大,我这句话,如果现在不趁着这个机会说,我怕我以后,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了。”
他这话一出,换来对座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以宁的事,我们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但你放心,对你,对以宁,我们从来都不是听风就是雨,当然这个,老大你也是知道的,”章铭抿了下唇,“你跟以宁在我们心里,永远就只是杨何雪跟魏以宁,永远都属于505,不管你们遇到什么事,往后会做出何种选择,我们都会全力支持,对你们力挺到底,我们五个人,永远处于同一战线!”
众人一时默然,而后就听杨何雪开口,她说了一声“谢谢。”
声音很低,很低。
*****
等杨何雪结完账,几人踱步到店外,杨何雪率先跟他们三人道了别,可相互说了再见的人,却都没有真的离开,杨何雪莫名地看了他们一眼,“有事?”
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摇了摇头。
这就是,有事了。
杨何雪突然福至心灵地做了个搏击的动作,那三人先是一愣,而后,笑得暧昧。
杨何雪了然,默了下,招呼他们往街角隐去。
跟他们有同样心思的,还有此刻正坐在一辆民用商务车中的三位治安警,这车就停放在杨何雪他们所站立的小巷口。
直等到凌晨一点多,“七匹狼”大哥们,终于迎来了他们今晚的夜宵——“三只肥羊”。
发现他们后,杨何雪立马朝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开始往各自的方位走去,走在最里面的章铭,还细心地用提前准备好的一只氢气球把街口的摄像给挡了。
见他此举,车中,坐在后排的男人,朝着另外俩人“啧”了一声,露出个颇为玩味的表情。
正当他们四人准备动手时,突听身后一声暴喝,“你们这几个娃娃,大半夜的不回家,搁这瞎晃悠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去!”说着就把道给他们让开了,四人一看,警察怎么来了?
面面相觑片刻,杨何雪低低应了一声,带着他们快步离去。
正想着真是流年不利时,就听身后街巷中突然传出几声哀嚎,不一会,那“三只肥羊”就被押进了街口停的那辆商务车中。
正当杨何雪惊异莫名时,刚才朝他们一声吼的大哥,从她身旁经过时,又好心提醒她:“小朋友,以后要再有事,记得找警察叔叔。”
言毕,风风火火地离去了。
等他们走后,杨何雪狐疑地转头看着身后三人,那三人见她目光,都一脸懵的摇了摇头。
那是谁把警察招来的?
*****
那边,坐在后排的许延,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正拿着空的矿泉水瓶,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面前这三只肥羊。
“哎,沈哥,还没睡呢,嘿,瞧你这话说的,嗯,我这边完事了,嗨,能有啥事,哥们手到擒来啊!成成,那行,回见啊!”
许延挂断电话后,朝着窗外,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想,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14年还是15年前?
随即对着沉沉夜色,哼笑一声,这人啊,终于舍得联系他了。
谁记,曾几何时,少年血犹热,铁甲依然在。
*****
“沈总,抱歉,我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想告诉你,以宁跟小雪已经办理了留学,他们跟君姐,会在今天下午三点搭乘国际航班飞往巴黎。”
文雯发这条讯息前,给杨何雪看了一眼,原以为会极力反对的人,却只在淡淡看了一眼后,未作他评。
讯息是早八点还不到发的,但等沈青杬看到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俩人正吃饭,周行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沈青杬霍然站起,急急朝外跑去。
等沈青杬赶到时,好险,终于在安检队尾,搜寻到了那个身影,他不带任何迟疑的唤他,“以宁——”
多熟悉的一声,却让当时当地的魏以宁听来,异常陌生。
随他一同转身的,还有杨何雪跟魏如君俩人,魏以宁又回身朝她们看了一眼,魏如君笑着朝他点点头。
魏以宁低头片刻,终是把微颤的手,背在身后,朝那人走去。
“以宁——”沈青杬艰难开口。
魏以宁勉力笑了一下,“抱歉啊,之前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他说到这,顿了一下,真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沈青杬,我……”
他想说,对不起,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但他最终只是一指身后,笑着跟他说,“我得走了。”
言毕,在他转身刹那,沈青杬却突然抓住他的手,魏以宁蓦然回身,“以宁,把这个带上吧。”
那是一把伞,一把,魏以宁还回去的伞。
魏以宁看着那把伞,想笑,但那一瞬间,却心酸的难以抑制。
见他眼眶红红,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沈青杬感觉自己从没像此刻这般揪心过,他下意识上前,想抱他,手中的圈抱动作却在那人一霎抬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笑着跟他说的一声,“谢谢哥”中,凝滞在了半空。
魏以宁退后几步,朝他明朗一笑,挥了挥手。
那些起伏的,不平的,颤抖的,纠葛的,所有的所有,都于此刻,混合着周遭一切的喧嚣,从他的身体中,一帧帧地抽离。
沈青杬直等到,夜幕低垂,才终于挪动脚步,朝外走去。
这一次,他没能等来那个曾义无反顾,突破层层人潮,奋力奔向他的少年。
他们都曾怀抱对方赠予自身的那捧花束,并在拥有时,万分珍惜,不舍旁人触碰分毫,却不抵,花叶终有凋零的一天。
像跋涉荒原的旅人最终倒在了溪岸边。
像遍植满园的玫瑰荒芜于空置的庄园。
像他们之间,始料不及的开始和戛然而止的结束。
但更像的,仿佛只是此刻晚风中,携来的那一声,轻轻地叹息。
莎士比亚曾说,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
直到此刻,沈青杬才真正意识到,那离他而去的,到底意味着什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