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百年后的你》卿卿笑哉

6、脾气

　　隐约间听到关门的声音，是王佳她们回来了。见苏时雪这样并不感到稀奇，以为她又去外面喝酒回来睡了。
　　“她没事吧。”李元九小声道。
　　“管她呢，她不惹事就行。”

　　混混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苏时雪恍惚地，从床上撑起来，感到胃里空的难受，才想起这一天除了早饭，其余什么都没吃。
　　只是看外面天色已晚，怕是食堂已经关门了。
　　她想起包里还有苏琴给她准备的零食，索性就着白水，垫了点肚子。
　　宿舍很安静，好像里面坐着的不是四个人，而是一团凝重的空气。
　　然而事实上从苏时雪醒过来有动静起，她们都似后脑勺涨了双眼睛，紧密又装作无意地关注着，苏时雪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李元九坐在苏时雪对面，如坐针毡地递给宋心铃一个眼神。
　　在她们看来，苏时雪除了睡觉，其余时候是不可能安静的，总要弄出点动静来证明她的存在感，但今天的苏时需很明显安安分分的。
　　静观其变。
　　王佳在只有她们三人的小群里发送。
　　两人都发送了同意的表情包。
　　苏时雪没有关注周围气氛微妙的变化，她自旧时代而来，从小便接受闺阁小姐的教养，一板一眼，说话做事都有属于苏氏百年世家的气度，在她看来，那些舍友制定的那些条规对她而言不会有发挥作用的那一天。
　　眼下苏时需勉强填完肚子后，看着原主书桌上一堆书，在若有若无震惊地目光里，拿起一本华国史翻了起来。

　　苏时需没注意宿舍其余三人手机疯狂震动，她对着手头上厚重的课本，想起白天看的云朝史，心中沉痛。
　　翻书，希望从书里求得平静自己的心。
　　作为历史书里的人，翻看自己的前生，甚至看到云朝后世的朝代更迭，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曾身为几百年前的人，她看见曾经在云朝备受推崇的战法家在后世被评地一文不值，曾被众人贬斥的佞臣，在现代史学家眼里反而求证是推动历史的重要人物。
　　抛去她个人的情感，如何也未料到，历史经过那么多年大浪淘沙，竟有那么多观点和她的认知不同。
　　她现在才隐约理解了祖父在生前对她说的。
　　“当今多少人做事不过为了身后名，可这史书不是我们写的，小雪，立身立本，别为一时名利富华迷了眼，无愧自己，便是最好的身后名。”
　　想起苏相，苏时雪眼里多了几分伤感。
　　“苏时雪，关灯了，你不睡？”
　　守则规定，十一点必须关灯。
　　“你们先睡吧，我把台灯亮度调小些，如果你们还觉得影响就告诉我。”
　　几人面面相觑，不置可否地不管她了。

　　等苏时雪把课本上云朝和云朝之前的部分读完，已经深更半夜了，她揉了揉酸涩的眼，关掉台灯，瞬间深处在一片寂夜中，黑暗重重地向她包裹而来。
　　比瞳孔还黑的夜，没有一丝缝隙，她却感觉有盏灯在她内心深处缓缓亮起，那盏跨越了时代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眼，让她看清了她的来处。
　　血染的城墙，佝偻的背影，掷地有声的话，沉寂在书里的熟人，在这样沉默的黑夜里走来，或哭或笑，或淡然或疯狂，她伸出手，书上的话冰冷地定义着这些对她而言有些有肉的人。
　　她嘲笑那些跳梁小丑，同情没被记载的大义之士。
　　最后她沉寂在夜里，一夜无眠。

　　今日大二历史系上现代史的同学到教室时，发现一个女生早早就扒着坐在第一排靠窗户的座位，书本整齐地堆在肘边，像是在补觉的样子。
　　“这是谁啊，来那么早。”
　　“好像是苏时雪？”
　　“我去，她还没退学啊，我以为......”
　　“别说了，听说她心理有问题，我们坐的离她远一点。”

　　众人不约而同地把苏时雪周围那一圈空出来，偌大的教室，乌压压的进上百人，一圈空着的座位中间，女孩安稳地睡着，窗外的阳光给她镀了一层浅浅地光芒，在整个教室里，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仿佛她不是半个月前被爆脚踩两条船的渣女，也不是在学校论坛上热度不下的风云人物。
　　女孩隐约感到周围的视线，梦里不安地蹙了蹙眉，她把半在梦里的脑袋从胳膊里抬起，向周围迷糊地望了一眼。
　　察觉到更多的窃窃私语，总算意识清醒了些。
　　前世她交际简单，认识的大多是熟人，现在那么多陌生的人对她毫不掩饰的异样目光和话语，难免让她不是很自在。
　　若是以前的自己，怕是会把名誉看得极重，遇到那么多恶意怕是承受不住，躲在亲人怀里哭几场，现在历经生死，也没有了苏府的枷锁套在身上，倒是也没那么介意了。
　　现代史的教授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子，虽已年过半白，但是她谈吐优雅，时光和她热爱的历史无形中赋予了她一种沉淀的韵味，她站在讲桌前，一身淡红色旗袍，梳得一丝不乱的乌发，举手投足自信美丽，一下子就把落在苏时雪身上的目光分出去不少。
　　就连苏时雪也不仅被她吸引，谁知教授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一双通透的目光看了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女孩被明显地孤立在桌角，眼里却不骄不躁，见到她的目光也不躲避，在她被阳光照耀地半透明的眸子折射出难言的风采。
　　“叮叮叮”
　　上课铃响起，王玫收回视线，开始上课。
　　苏时雪没有继承原身会的那些知识，她如今除了前世读过的书，其余知识都要从头学起，现代史对她而言便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她倒也不急，索性期中考试还有近一个月，她现在恶补也来得及。
　　好在原身学的不是别的专业，她心里苦笑着叹气。
　　王玫是记得这个学生的，倒不是因为她最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而是因为这个学生之前三天两头的翘课，就算来了也是在最后一排补觉，这一次她上课时有意无意地关注她，但都没看出什么异样。
　　不仅没有小动作，反而特别认真，随着她说的重点认真记录。
　　更让她哭笑不得的事，不光是她在关注，在座的不少学生也有意无意地飘向那个人。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王玫笑吟吟地看着大家自发地站起来向她告别。
　　“老师再见。”
　　下课的铃声也是解放的铃声，谁也没有注意，角落里的苏时雪很恭敬地向老师躬身。
　　礼不可废，老师在她认知里是最受尊崇的存在，她从王玫的课里所学良多，自然更是发自内心地尊重。
　　下课后，她去食堂吃了饭，便背着书包去了东大图书馆。

　　书籍浩渺如烟海，她不知疲惫地泡在里面，自从那一天得知故人的结局后，她就好似心里茫茫空了一块，找不到未来的方向，心里郁郁无处安放，只有借书籍麻痹自己，
　　周围对她的争议因为她的安宁平静许多，但周围的同学都会无形中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像是一个可见的病毒，被所有人界限分明地隔离在各自的防备线外。
　　有时候苏时雪回宿舍，在门外还听见她的舍友们聊得开心，打开门，所有声音一下子便戛然而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心知这片安静是一戳就破的假象，只是沉默代替了所有潜在话语和情绪。
　　苏时雪不是没有被这样的冷暴力受伤，只是她自己心绪难解，难以顾及周围的处境，午夜梦回，触及眼角未干的冰凉，质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活着，明明早就该一把火烧死，还恬不知耻地活在这世上。
　　就这样浑浑噩噩了一个多星期，每一天貌似常人地上课下课自习，她自虐般地学习让她极快地提高文化课水平的同时也几乎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周五。
　　她背着包上完这一周的最后一节课，独自一人来到食堂。
　　没想到她遇上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原主的前男友，还是导致原主出事原因的那两个人。
　　长得瘦瘦高高的名叫钱风，带着黑框圆眼镜，满脸阴郁气；另一人叫李愿，长得白净，一双眼贼兮兮地瞄着她。
　　似乎是因为出了那件事，这两位受害者自发地成为了好友，看见苏时雪，都愣了愣，或许是因为苏时雪与曾经判若两人，他们还辨别了一会，认出来确实是苏时雪后都不禁惊讶地打量着她。
　　苏时雪不想搭理，没成想那两人在她背后刻意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听说她之前还勾搭过我们学院的李长风。”
　　“那人她也看得上。”
　　“都怪我们被她鬼迷了心窍，现在连我们都成为笑话。”
　　话音刚落，一个冷淡的声音淡淡道。
　　“你们就是笑话”
　　“苏时雪？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有这一天在我面前炫耀你们可怜的自尊”
　　原本温柔的脸颊此时带着嘲讽，面若冰霜，毫不留情地说道，她虽好脾气，但也不是谁都能在她面前踩一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