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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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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阿呆,每日呜呜咽咽盯着正屋,等顾安给他喂食。
葡萄架下的秋千架,安静许久。
屋脚的那捧薄荷,葳蕤生香。
蝉躁渐弱,已是收黄豆时节。
二郎担忧看着前面弯腰干活儿的人。
嚓嚓嚓……割豆声快速干脆,一举一动依旧。
只,越这样,越心忧。
雷阳抹了把汗,肩扛最后一捆黄豆回家,却见院门口停了辆马车,顾字灯笼高挂。
雷阳怔了瞬,小跑起来。
近边,听汲水声响,远远的,瞧见顾安头戴青玉冠,一身鸦青锦绣袍,倚坐秋千架上,偏头看小子汲水,一手挠阿呆下巴。
眉目如画,气度斐然,明明五官秾艳,却又多了分书卷气。
阿呆蹲他脚下,哈哈吐气。
见他来了,朝小子摆了摆手,那小子放下水桶,驾马车离开。
马车辘辘,侧身而过。
雷阳站在篱笆院门前,怔怔出神。
他怎……回了?
一时不可置信,竟呆站院门口。
顾安见状,起身,上前,伸手拿过他手里镰刀,道:“进来。”
一面转身进院。
雷阳愣愣跟他进院,将黄豆放场院上。
顾安放好镰刀,见他还失了魂般,又道:“我饿了。”
雷阳这才回神,扯了把青菜,腊肉切丁,快炒了个青菜腊肉浇头。
久违的刺啦声响起。
顾安见灶膛上落了一层薄灰,不禁问道:“几日没开火了?”
雷阳不知怎的却有些羞臊,低声道:“个把月吧。”
时间太慢,记不清了。
顾安闻言,眼眸深沉下去,口中却道:“怎没饿死?”
一面却伸手取了抹布要去擦,被雷阳一把抢过:“我来。”
顾安面色微沉,有些不快。
面很快煮好,雷阳快洗了碗筷盛了,又拿抹布把桌椅擦洗干净才端上桌。
一面吃,一面时不时拿眼觑他。
顾安施施然吃面,仪态端方,速度却快,只并不理他。
雷阳悄悄挺直了腰背,小了吃面的吸溜声。
用罢,雷阳又快速收了碗筷,屋里各处擦洗干净。
顾安刚伸手帮忙,又被雷阳抢去。
顾安心里愈发不快,却又忍住,转身要去秋千上坐了。
雷阳眼尖瞧见,又立去擦秋千。
顾安抿唇道:“你这是做什么?”
雷阳弯腰的动作一顿。
任由豆大汗珠滴落秋千上。
顾安转身进了屋子关起门来,眼不见为净。
雷阳忙跟上,手放门上,欲敲,又放下,半晌,才抵着门,低声道:“你回来,我……我很欢喜,欢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顾安啪一声打开门,挑眉轻笑道:“既如此,可别叫我烦你,否则,立马回京。”
那一抹笑,漫不经心,却摄人心魄。
惊艳得他不敢多看一眼,怕亵渎了他。
雷阳抿唇,低眉顺眼嗯了一声。
趁天儿晌晴,雷阳将豆子打下。
梿枷一下又一下。
伴随黄豆噼啪声。
细听起来,节奏感强,韵味十足。
顾安侧身曲腿倚坐秋千上,津津有味看了半晌,忽道:“不热么?”
雷阳一愣,红了脸,从下至上脱了短衬,正要挂晾衣绳上,却被顾安接过拿在手里。
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滚下,滑过刀刻锋利的脸庞,落在遒劲饱满的胸肉上,往下滚去,隐入裤带里。
举起,打下,手臂肌肉拱起,鼓胀。
站直,弯腰,腰腹肌肉块块分明,健硕。
小腿贲张,大脚掌厚实有力。
顾安垂眸,摩挲手里的短衬。
微微体味叫他身体发热。
傻子才走。
既有这么个人,为何不牢牢抓在手里?
年少时的自己幼稚又天真,写了信又如何?
警告雷阳又如何?
有甚比活生生的人在这儿和他朝暮厮磨更动人心?
雷阳很快打完一轮,又打第二轮。
顾安瞧着好玩儿,将短衬放秋千上,道:“我试试。”
雷阳啊了一声,劝道:“热得很,你歇会儿?”
顾安脱了宽袍,一根青玉腰带勒出劲窄挺拔的腰来,起身近前,手放梿枷上。
雷阳无奈,只得教他。
“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两腿叉开,往前甩。”
说是如此说,顾安却总打不实,枷子落黄豆上软绵无力,声音不如雷阳打的脆响。
“你教我。”尾音上翘,清朗,却娇。
雷阳伸手,与顾安错落握着木柄,胸背相贴,教他。
举起,打下。
弯腰,用力,后退,直起。
啪啪啪!
节奏明快响亮。
顾安身上的幽淡清香钻雷阳鼻尖。
劲瘦腰身下的那一抹浑圆,在弯腰直起时,时隐时现,又隐隐约约蹭到他。
雷阳不自然地侧了侧身体。
身上的汗更像水一样淌。
又打了四五下,顾安累了,甩手坐秋千上,扯过袍子放膝上,喘息道:“累人得紧。”
雷阳见他双颊泛红,薄唇更红得滴血似的,忙打了井水给他擦脸,又找了个小香瓜洗净井水里湃了,温声哄道:“先吃些,明日去镇上买个西瓜吃,那个解暑。”
顾安嗯了一声,擦了脸洗了手,捧了香瓜坐秋千上咔嚓咔嚓。
一面慢悠悠晃起秋千,一面仍瞧雷阳打梿枷。
火辣辣的目光瞧得雷阳要烧起来。
雷阳今儿兴奋,干活儿力气更足,一气儿又是几轮,将黄豆尽打下,放下梿枷,又拿起木耙,将黄豆秸秆搂到一旁,稻草扎捆,抱柴火堆堆起,又将地面上的黄豆扫进簸箕,扬了尘灰。
倒出一捧泡水里,下剩的装进麻袋扛进房里堆起。
忙完已申时末。
雷阳一身尘灰,发上皆落了些黄豆枯叶。
看向顾安,道:“我去后面儿河里洗洗……”
顾安穿起袍子道:“一起去。”
雷阳嗯了一声,衣柜里拿出短衬来。
顾安笑道:“哥哥,你这柜里怎都一个样式?”
雷阳憨笑不语。
那声哥哥叫得他耳根发麻。
河上游,雷阳一头扎进河里,顾安坐岸边,只脱了鞋,撩起裤腿,伸脚进河撩水玩儿。
雷阳只一劲儿在河里游。
今儿他心里爽快,游得也尽兴。
冒头深吸一口气,又潜下去。
水面平静,只顾安坐岸边,以脚撩水。
忽觉脚下微痒,似小鱼蹭过。
抬起脚来,看了眼水里,黑漆漆的看不太清。
挪了个地儿,撩水。
不多时,雷阳从下游冒出头来,慢慢游上来。
近岸,站起。
拿起岸边衣裳走灌木丛里换了。
顾安嗤笑一声。
雷阳耳朵尖火辣辣,心里烧挠得慌。
雷阳赤膊儿只套了条裤子,走前面带顾安回去。
到家,端出小石墨来,一捧泡好的黄豆磨成豆浆,放了点儿糖。
焖了南瓜,摊了几个饼。
顾安边填柴火边道:“你常做面食。”
雷阳道:“北边儿呆过。”
“几年?”
“近十年吧,十三去的,二十三回的。”
顾安眉尖轻蹙,疑道:“参军?”
雷阳嗯了一声。
顾安又填了把柴火,宽袍划过地上,刺啦刺啦带起枯枝乱叶。
雷阳找来布条儿当襻膊帮他束起。
洗净手接着贴饼。
顾安却道:“说说。”
雷阳手团起玉米面,啪一声贴铁锅上,道:“无甚,打仗,操练,枯燥得很。”
“怎出来了?”
“被撵出来的。”
顾安挑唇轻笑道:“哄鬼呢。”
雷阳憨笑不语。
顾安也不再问。
正如他不说为何回这儿,雷阳也不问。
饭罢,顾安却道:“我要沐浴,还有,那屋儿没帐子。”
雷阳哦了一声,灶膛里填了柴火烧水,自抬了木桶院里洗洗刷刷。
又翻出前儿剩的茉莉花小圆皂来,兑好水,备好布巾,刚转身,却听顾安道:“等会儿,帮我擦背。”
雷阳愣了一息,方嗯一声应了。
悉悉索索脱衣声,哗哗啦啦水声。
“过来。”顾安声音穿过朦胧雾气。
雷阳怔怔走过去,拿起帕子搭顾安背上,眼瞧着白花花,在灯光下泛出冷白光的背……
嘀嗒,嘀嗒……
雷阳鼻尖一热。
顾安转身见他如此,讥笑道:“出息!”
雷阳见了正面,更呆傻住了。
热气熏染下,顾安唇更红,齿更白,眉更浓。
眸里似盛一汪春水,波光荡漾,含情脉脉。
顾安睨他一眼,眉眼顾盼神飞,摇曳生姿。
雷阳捂了鼻子,出去井水冲了。
回来拿帕子专心给他擦背。
顾安穿衣功夫,见他拆帐,却道:“别拆。”
说话间走到床边,掀起青纱帐进去倚靠床头,又道:“进来。”
雷阳听话进去。
“坐,打扇。”
雷阳拿了蒲扇,坐床边给他打扇。
“上来,底下蚊虫进来了。”
雷阳方上去。
顾安嘴上说热,却一把按到雷阳,趴雷阳身上,喟叹一声,闭眼睡去。
雷阳一动不敢动。
半夜,被顾安一脚踹床下去,方起身,外面轻手轻脚打井水扑头浇下,散去里外热意才进屋,坐床边给他打扇。
虎眸凝神盯着顾安,盯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