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生》昼时

30、滋生

　　六月中旬，北峰，天气燥热。

　　顾遥阔的世巡成功在一月展开，时至如今都很顺利。由于出道已久，死忠粉足够多，哪怕经历官宣掉粉，她每一场演唱依然座无虚席，门票一秒售罄。

　　而今日，则是最后一场。

　　夏日黄昏，绕完半个地球，她回到出发点，一片又一片火烧云在天空飘着，仿佛是在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增添一抹炙热轻狂。

　　体育馆里里外外都是顾遥阔的海报。

　　一辆黑色轿车驶进停车场，车门一开，三个高挑的人影出现在了大地上。
　　江郁身穿满身黑色，在顾适星的带领下，走进了内场。

　　碍于身份关系，江郁想进去看演唱会必须低调，绝不能跟着他们两个进去，否则恐怕会引起慌乱，顾适星提早给他安排了间休息室。

　　走道尽头，顾适星把来之不易的钥匙递给江郁，叮嘱道：“那你待会自己小心，差不多到点了自己走内场通道进去。”

　　“谢谢叔叔。”江郁颔首接过。

　　他把钥匙插进孔内，手腕稍稍用力，一拧，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工匠们布置了许久的花海。

　　全是顾遥阔喜欢的蓝色玫瑰和满天星。

　　江郁下意识，将手放进口袋里，探了探，摸出了一个白色的丝绒盒子。
　　里面放着一对珍珠耳环——和一枚戒指。

　　大约是四个月前，新年过后，顾遥阔出了国继续开演唱会，江郁瞒着她跟顾适星约了个时间，特意登门拜访，向两位家长说了自己想向她求婚这件事。

　　起初顾适星和沈昼皖听到了也很惊讶，毕竟顾遥阔在他们眼里，不像是会结婚的人。
　　她为人自由。
　　他们本以为他们会谈一辈子恋爱，绝对不会走到谈婚论嫁这日。

　　顾适星很认真地看着江郁，语气却轻松：“你确定了？我女儿可不容易伺候。”

　　特别是和江郁一起后，顾适星感觉顾遥阔越来越娇纵，估计是被江郁惯坏了。

　　江郁也清楚，顾遥阔有多不能熬，低头笑着说：“确定。”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推向他们，语气坚定：“叔叔阿姨，这是聘礼。我不知道对你们而言，这笔钱够不够，你们满不满意，不够我还有，但我希望这里能表达了我的诚意。”

　　江郁入行这么久，片酬和代言早就上升到了一线最高那一个阶级，身价过亿，在同龄人里一骑绝尘。
　　可他却生活清廉，这张卡里恐怕有不少钱。
　　顾适星扬眉，向他确定：“这卡里有多少？”

　　江郁如实回答：“一亿。”
　　明明堪比天价，语气却无比平淡。

　　确定自己没听错，顾适星和沈昼皖望向彼此，神色明显变了，多了份慌张。
　　这钱他们不是没有，只是没想到，江郁会存了这么多钱下聘。
　　一亿，足够做很多很多事，足够让一个人过完一辈子。

　　而这只是聘礼，天知道这场婚礼又会有多贵。

　　这钱，他们绝不能收。

　　顾适星不假思索将卡还了给他：“这笔钱你先收回去，这钱太多了，传出去恐怕要落人话柄，说我们卖女求荣。你拿去办个好看点的婚礼和度蜜月，那里也要花不少钱。”

　　“至于聘礼，”男人顿了顿，“我们要九万就行，你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既然有钱，给我们还不如拿去和顾遥阔好好过日子吧。

　　“你们结婚我和你阿姨都很放心和赞成，我们都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某程度上，是顾遥阔高攀了。可是呢，如果你们未来要离婚，我也希望你别打或者骂顾遥阔。你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就好了，我会尽快来把她带走，也会教好她。你签个字就行，别的交给我们处理。”

　　江郁听的认真，他一直望着顾适星，坐姿板正，目光坦荡，态度诚恳。

　　沈昼皖看他听的这么入神，顾适星说完了还没反应过来，不禁莞尔，她笑道：“去吧，钱你有空再给我们，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们说。”

　　江郁这才彻底回神，喜形于色。
　　他弯下腰，向顾适星和沈昼皖道谢。

　　以及，闻了一下玫瑰芳香。

　　演唱会按时开始，江郁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坐在距离舞台最远的观众席上，默默看着大屏欣赏顾遥的演出。

　　围绕着他的是一个又一个荧光棒，他被完完全全淹没在人海里，却乐得其中。

　　中间的休息时间，顾遥阔也没回后台休息，而是拿着手机，追着浪潮跑，企图记录下这每分每秒。

　　江郁看着她跑来跑去，希望照顾到每位粉丝，脸色的笑意漫溢，一如当年般朝气，像小精灵，眉毛止不住一弯，跟着笑了。

　　网上的人说的没错。
　　顾遥阔是真的，才华横溢，天生就适合舞台。

　　最后一场演唱会结束，为此次世巡画下结尾。
　　整个过程欢呼与掌声如雷鼓轰天，顾遥阔站在升降台上，挥手向所有人告别，直至升降台完全降下，回到内场。

　　江郁顺着人流，悄悄离开，绕了个大圈回休息室，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背东西向来不差，整页的台词往往能流利地背出来，可偏偏准备已久的求婚词，因为紧张，此时忘的一干二净。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顾适星和沈昼皖按照计划行事，他们帮顾遥阔拿上包，假装走去停车场，送她回家休息。

　　实际上，是向着反方向走着，带她走去了休息室那扇门前。

　　“遥遥。”

　　“嗯？”顾遥阔站在最后，忽然听到沈昼皖喊她，下意识走向前。

　　“妈妈的手前阵子拉伤了，你爸又拿着东西，你帮妈妈进去拿点东西吧，我今天来的时候，留了束花在这。”

　　顾遥阔没有怀疑，家里的确很久没有琴声响起过了，点点头推门进去。

　　刚踏进去，她便看到了一抹白发，和一个熟悉的背影。
　　江郁转过身，摘下口罩。

　　休息室内灯光昏黄，很是浪漫。

　　顾遥阔环顾四周，遍地都是鲜花，瞬间懂了他想做什么。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从眼角落下，顺着脸颊往下滑。

　　江郁也没想到她的情绪来的如此之快，他从裤兜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眼泪，语气中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玩味：“我什么都没说呢，这么快就哭了。”

　　为了骗过她，让整件事顺利的不被发现地完成，江郁自两个月前，发给她的时间表便是假的。
　　顾遥阔直至进门前，依旧深信不疑。

　　她红着鼻子，仰头看着他，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切虚假如梦。
　　“你不是说在剧组，来不及回来吗？”

　　“不提早骗你，我怕被你发现了。”他把用过的纸巾塞在口袋里，拿出那个白色的丝绒盒子，在她面前打开。

　　顾遥阔一下子就看到那枚戒指和珍珠耳环，笑了。
　　她打趣道：“这个没掉地上吧。”

　　“没有，新买的。”江郁曲膝蹲下，捧着盒子，仰头望着她，顾遥阔从中，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和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

　　江郁附身，帮她捡耳环的那一刻。

　　之前她好奇，有问过江郁，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彼时他简单草率地回，一见钟情。
　　她当时还不信。

　　但如今，顾遥阔信了。
　　仅仅是匆匆一眼，他对她的爱意，便从心底里暗暗滋生。
　　而这份爱意，这几年来从未少过，一直在肆意疯长。
　　直到最后，填满他的心，打动她的心。

　　江郁很认真地道：“和我领证吧顾遥阔，我陪你一起养小狗。”

　　话落，顾遥阔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她伸出手，头微微向下点，尽管已经极尽全力尝试止住哭腔，可嗓音还是发哑了。

　　“都帮我戴上。”

　　说完，江郁自觉将戒指帮她戴上戒指，然后站起身，帮她戴上耳环。

　　两人牵着手打开门，刚好对上顾适星和沈昼皖的目光。

　　有其母必有其女，沈昼皖眼也尖，第一眼便看到了顾遥阔手上的戒指，和瞥见了她泛红的眼眶，难得主动跟她开玩笑：“今晚你估计不回来了吧。”

　　顾遥阔稍微撇开脸，莫名的害羞了起来：“本来不是已经说好，演唱会结束我就不回去了。”

　　顾适星打量了一下他们二人，视线最后停在江郁身上。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江郁的肩膀：“有空多回家吃饭。”

　　而后，牵着沈昼皖走在了他们前面。

　　两对人一前一后，向着同一方向走着。
　　走道内灯光明亮，他们的倒影叠在一起。
　　似是传承。

　　今年，江郁求婚成功，得以迎娶爱人，同时三十而立。
　　他结束了从前如同深渊般黑暗孤独的生活，事业有成，前途无可限量，收获了很多来自前辈有人的爱与尊敬，更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自此，过去所有因不幸而留下的空洞都受到填补。

　　江郁步入年迈之年后，没有眷恋外界赋予他的名声，宣布退圈，和顾遥阔一起去到了国外养老，享受着没有人认识他们的生活。
　　在聚光灯下生活了大半辈子，他们也是时候拥有些私人空间了。

　　在国外的生活很悠闲，某日江郁给顾遥阔扇风，哄她午睡时灵机一动，想着要留下些什么作纪念，证明自己曾经在人间走过这么一遭。

　　所以他开始坐在阳台里，拿着笔，慢慢地将自己人生前三十岁所发生的事，全部写了出来。

　　并将那本书起名为《滋生》。
　　在文末留下一句——谨以此文，纪念年少时那一眼万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