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世界一:花楼姑娘与书生 ...
-
初秋的风是有些冷的，明月高高悬于天边，不问世间世事。
八月份，洛阳。
一个深着麻衣的男子在黑夜里行走，时而抬头看看四周，而后又低下。他的步伐并不快，身子微微佝偻，一根布条将头发束起。
天黑，瞧不清面容。
他徐徐走到一个楼前，这里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多为男人。
楼里的人奏乐起舞，欢声不时传出来。徐清洲微微抬头瞧了瞧这座被灯光笼罩的高楼，又随后低下头，向小巷角落走去，这是他现在所谓的住处。
过了一会儿，一位姑娘从楼里走了出来，身着抹胸嫣红罗裙，同色纱衣拢住香肩，直落于地面。
发髻简单，仅用两三个珠钗便挽起来，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鼻若山脊，口含朱丹。
今儿个刚初一，月亮只露出了一个角。
伊南在门口寻了处不起眼的地方，离徐清洲所去的小巷不远，在那里静静的站着。她实在不愿进去这个看似繁华却又肮脏至极的楼，虽说她小便在这里长大。
站了一会儿，这才发觉这小巷似乎有人。她凝神去瞧，却只能模糊看到一个身形。
小巷只有微弱灯光，而那人又在无光的角落里，实在瞧不清面容。那人见有人在，微微抬起头，看了过来。
伊南自觉扰了人家清净，便收回眼神，转身走向了楼内。
但不大功夫，便又返了回来，手上还拿了一件披风。
走至那人面前，将披风递给他。
“如今已然入秋，夜间起风了，你这单薄衣裳定然难熬，这披风虽不厚，但怎样也是挡风的。”
可那人却没有伸出手，低着头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很小，几乎闻不可闻。
“什么？”伊南问。
青年猛然抬头，眼里含着不屈，又有些愤怒。
“我说，我不是乞丐！”
伊南愣了愣，随后又笑道：“我知道，郎君虽着麻衣，可身上读书人的气质却是难以掩盖的，更何况，你这身边还有书卷。”
说着伊南指了指徐清洲旁的大摞书卷。
见自己误会了，徐清洲猛的涨红了脸。
“抱……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姓徐名清洲，进京赶考来的。”
说着站起身，鞠躬作辑。
伊南笑道：“小女子无姓，名伊南。”停了一下，又说道：“无碍，徐公子还是将披风拿着吧，起风了，夜间定暖不到哪里去。”
徐清洲拒绝道：“姑娘好意徐某心领了，但这披风瞧起来便是个稀罕货，给了徐某这不是糟蹋了嘛。”
他顿了顿，又说到“更何况若是这点苦徐某都承受不起，那以后该如何成就大事啊。”
伊南笑了笑，不过这笑容有些苦涩，“公子说笑了，什么稀罕货？不过是别人拿来不要的，若是公子嫌弃，奴家这就拿走。”
“并不是，姑娘！”徐清洲急忙道。
“只是……只是在下觉得收人之礼，必以等价之物还之。”说着，他苦笑了一下，“可姑娘瞧，在下身上哪里有那之前之物，唯有书卷得以还之，可……书卷于我来说如同手足，这……所以在下不能收。”
伊南微微勾唇“公子日后再还便也来得及，说不定日后有我需要公子帮忙的地方呢！”
徐清洲犹豫了一下，便接受了，复又作辑道“那徐某便谢谢姑娘了，日后若姑娘有需要徐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徐某定会竭尽全力”。
伊南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楼里。
楼内，笙歌笑语不断，楼外巷子里，却传来阵阵读书声。
几天之后，丫鬟在给伊南整理鬓发时提了一嘴：“楼外左拐那条小巷最近似乎有流浪者呆着，姑娘出去透风记得离小巷远一点，莫要受伤。”
伊南这才从记忆里拽出来一个身影，待丫鬟退下去，伊南前往那个小巷子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伊南站在小巷口，呆愣了许久。
“伊南姑娘，妈妈唤你，请随我来。”楼里出来了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的丫鬟，走至伊南身旁，躬身问道。
伊南却仿佛没有听到，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姑娘？”
伊南这才回头，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那便麻烦你带路了。”在丫鬟转身的瞬间，那抹笑意却又消失不见。
回到楼内，看到鲜艳的衣服与吵闹的人群，伊南竟觉得那个小巷子无比自由与安静。
随着那个丫鬟到了二楼，推开了那个最里间的标着“若华阁”的房间。
房间胭脂味极重，屋内颜色以艳红色为主，布满了红色的纱幔，而房间的主人斜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轻轻摇着一把团扇。
“伊南来了？自己寻张椅子坐吧。”温淑瞧了她一眼，随后道：“柳果，你先下去吧。”
柳果应声而退，走时并关上了门。
伊南坐在了离温淑最近的一张椅子。
“妈妈唤我来有什么事吗？”伊南温声问道，脸上又挂上了那一成不变的微笑。
温淑说：“伊南，你自幼便是由我养大的，虽说我对你严格，但不管怎样，这恩情是难以抵消的。这不，楼家的二公子瞧上你了，说是明晚来看看你，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定你把他给伺候好了，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虽说不可能是妻，但是妾还是可以的。”
伊南的脸色唰的就白了，但还是低着头没有回。
温淑停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委身于人，也不愿意留在我这个小小的玉春楼，你想要自由，想要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是你应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想要离开这里，就要赎回卖身契，如今最快的方法就是让有钱人家替你赎回，你也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伊南低着头眼中含泪，手紧攥衣袖，“妈妈能容我考虑考虑吗？这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
温淑皱着眉看着她“这件事还是早决定比较好。”
“妈妈，楼二公子明晚才来，给我一个晚上时间考虑，明早必定给你答案。”“好。”
伊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的，她只知道，她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答应。因为就算表面上不答应，等晚上妈妈也会强硬的将她送到楼二公子的房间，所以刚才那话只不过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
说来也是搞笑，在玉春楼里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有那可笑的自尊心。
伊南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外面左右摇摆的荷花玉兰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滴泪划落，隐入衣裳之间。
花楼女子，从来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次日一早，伊南刚梳洗打扮完毕准备出房间，刚打开门，却发现温淑站在屋门口，正笑滋滋的看着她。
“妈妈，我答应去伺候楼二公子。”伊南在温淑准备说话之前打断她。
“你早些这样想不就好了嘛，还说要想一个晚上，这不都是一个结果嘛!”温淑扇着她的那把团扇笑着说道。
她停了一下，又说道：“对了，你今天就不用出来接客了，你就在房间里好好打扮你自己吧，就算是为了晚上的见面做准备。”
“什么？妈妈，可是......”伊南皱了皱眉，想要在说些什么，却又被温淑打断。
“哎呦，你这努力努力就能进去楼府了，今天还陪什么客？还是赶紧打扮打扮准备见你未来的郎君吧。”温淑调笑着。
说罢，就将门给关上，伊南想说什么却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间，绕过屏风，坐在了梳妆镜前。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倒是一副好容貌，或许这个容貌对别人来说，是幸运，可对于她来说，却是灾难。
一副好容貌对于花楼女子来说，是攀上枝头变凤凰的一把好利器，可她不想变凤凰，终生被囚禁在那高墙之内，她只想作那森林里的一只野鸟，羽毛虽不美丽，但胜在自由，无拘无束。
她抬头看向窗外，又看到了那棵荷花玉兰树，上面挂满了淡淡的黄绿色果实，可爱极了。
微风袭来，绿叶微动，明明是一幅和平安宁的景象，可一滴泪却落到了桌子上。
傍晚时，楼里就热闹起来了，从楼上都能听到一楼的喧闹。
伊南在屋里听到温淑在不停的招呼客人，不久，就听到了她引人上楼，逐渐向她所在的房间靠近。
不知怎的，他们越靠近，伊南的心情反而更平静。
门被推开了。又被关上了。
伊南从镜面看去，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一个男人缓缓走来。伊南没有回头，。
等到感到男人走到旁边，伊南才起身，缓缓回头。
当看到伊南的容貌，她明显能看到男人眼里的惊艳。她觉得有些可笑。
但是她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她微微欠身行礼，说道：
“小女子伊南见过二公子。”
楼明宇没有思考，就直接伸手要把伊南扶起来。
还未等楼明宇的手碰到伊南，伊南便起身了，躲过了他的手。
楼明宇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不过看到伊南的容颜，便暂时压下了怒火。
“伊南姑娘脾气倒是有些个性，本公子喜欢。”说着，他还舔了舔嘴唇，邪笑着，看着猥琐极了。
伊南感到恶寒，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平和的样子，她又挂起了一成不变的笑容，“二公子说笑了。”
“今夜月色正浓，小女子准备了一些薄酒，二公子不若喝一点，倒也能助助兴。”伊南说着便去拿放在屋里圆桌上的酒，倒了两杯。
楼明宇瞧见了，连忙笑着走过来，拿起一杯酒，喝了下去，“美酒配美人，美人衬美景。妙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世界一:花楼姑娘与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