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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烟州掌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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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昌二十六年
“陛下,臣有事要奏”户部尚书刘大人手持笏板,朝着赵璟珩作揖,“近日市井流传千骑将军有……不臣之意,甚至已有不少声音称千骑将军比陛下更……更适合做大燕之主。”
刘大人一席语毕,朝堂之上一片喧然,但赵璟珩仍面露微笑,端坐在高位之上,似乎对此事毫无恼意,但下一刻刘大人所呈上的那封奏折便被直直地砸在他头顶的乌纱帽上。
刘大人以及一众文武百官都跪坐一片,而赵璟珩脸上依然洋溢着有些森冷的笑容。
“这是做什么,众爱卿快请起啊!”
话虽如此,却无一人敢动,在座的各位都是跟随赵璟珩做官数载的人,谁人不晓得这龙座上的是个不知不扣的疯子。
刘大人也只敢微微抬头看向百官前唯一站如松柏的左丞相严德章,他早知当初就不该应下这等苦差,现如今小命难保,也只能在心中祈祷严相能为他求个情,但那人却始终没有看自己一眼,仿佛如今他已经是一枚废棋了。
“刘爱卿这是何必呢?你也说了只是市井流言,当真干嘛?不过朕确实许久未见许卿了,不如将他请来宫中,陪朕喝杯茶,叙叙旧,如何?啊?”
朝中依然无人应答,赵璟珩仅存的一点耐心也要被耗尽了,一直苦心经营的笑颜也不可察觉的眉头紧皱。
而此时一直站在一旁按耐不动的严相这才终于走了出来,“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其余人这才跟着附和道。
赵璟珩恢复了起初的神态,狂笑不止,端坐高堂的他虽身披锦罗绸缎,但活像个市井疯子,满目狰狞。
最终他满眼含着笑意地指着仍在地上跪着的刘大人:“刘卿,此事便交于你了,可别叫朕失望啊。哈哈哈哈!”
语毕 ,赵璟珩便长腿一迈,在笑声中踏出了明德殿,而他身后的钱公公则是匆匆喊了句“退朝”,便也紧随其后走出了殿堂。
而刘大人则是被如释重负,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即临大敌的不安,两种情绪相互交织,使他迟迟难以平复,而严相则走过来,对着瘫坐在地的刘大人丢下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干得不错。”
午时和煦的日光洒下,萧瑟的秋风在耳旁拂过,呼呼作响。
赵之宜发髻上的蓝紫色飘带随着其主人的步伐一步一颠,身后的彩璃手中捧着赵之宜这几日所抄的经文,紧紧地跟着。两人如此一前一后地朝着太后的寝宫走去。
刚踏进寝宫,一股浓烈的中药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充盈着苦涩,但也混杂着几分草药的香气。
果不其然,文秀姑姑此时正伺候着太后用药。
见状,赵之宜便只是静静地走上前行礼,随后将经文交给了一旁侯着的宫女。
太后喝完了药,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随后塞了一块饴糖在嘴中。
待舌尖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冲散了嘴中的苦涩,才缓缓垂眸看向赵之宜。
“今日嫣师父怎放学这般早?”
嫣师父在先帝在位时本是公主伴学,但因其机灵可爱,便被先帝养在跟前,尊先帝为师,自然便耳濡目染了许多朝廷政事,长大后也是经常为先帝出谋划策。先帝驾崩时,这位嫣师父便自请出宫游历。还是因太后膝下多了个赵之宜这才被请回宫,做赵之宜的老师,教导她一些宫廷礼仪,女红,当然还有朝廷政事。
对于太后的询问,赵之宜也不觉意外,走到太后跟前为太后斟茶,冲冲嘴里残留的一些苦涩。
“今日师父教导的功课简单,见孙女理解的还算透彻,便允了孙女早些放学,来您跟前尽孝。”
太后接过赵之宜递上来的茶水,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欢喜之色。
“油嘴滑舌,那你便说说嫣师父今日教的什么功课?”
“君臣之道。”
太后嘴中喃喃着这四个字,眉头不禁微皱。
“那何为君臣之道。”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为草芥,则臣视君如路人。”
赵之宜缓缓而言之,太后欣慰的看着赵之宜,低头抿了一口手中有些微凉的茶水,入口尽显甘甜。
“难得你比你父皇看得通透。”
“孙女也只是照搬古人所云,真正的功夫还是父皇才有所习得的。”
“即使是照搬古人言,但也能说明你懂的其中的道理,而你父皇用人不当,听信徒说,显然不懂这道理。”
赵之宜沉默不语,太后也只是微微叹气。
“这大燕历史有多长,我赵家便在皇座上坐了多久,受了多久百姓的供养。但你认为这皇座上坐的是谁他们在意吗,他们只会在意谁能保家卫国,为大燕开疆扩土,谋取利益。这道理你皇爷爷知道,赵家祖祖辈辈皆知道,唯独你父皇不知道。”
太后站起身,走到榻前想要休息,但依然把赵之宜也叫到跟前,她握住赵之宜的手,双眸都看着赵之宜。
“小九,哀家名下有间铺子,近日掌柜的听信手下的碎语说这烟州分店的掌柜,不满当下,有意想要坐上京都掌柜的位子,京都掌柜十分气愤,一怒之下将人从京都叫来,但奈何这烟州掌柜生意做得好又深受伙计们欢喜,若随意处分不仅会影响铺子的经营,也会影响自身威望,若你便是这京都掌柜,你又该如何?”
赵之宜知晓太后的性子,虽居深宫之中,但心系天下大事,百姓民生,如今出了这等事情,定然是愁的寝食难安,便心中也想着为太后分忧。
“孙女认为,既已叫来京都,那自然是让他好酒好肉地吃着,好歌好舞的享着,总之怎么快活怎么来。”
“何出此言?”
“一来我们无凭无据,自然不可空口白牙的诬陷。二来若他确实并无二意,我们也只是请他到京都一聚,礼数上我们毫无怠慢,旁人无法诟病我们的不是。三来若他确有此意,便可借此让他放松警惕,派人给他好好地查上一查,人证物证往他面前一甩,不怕他喊冤。”
闻言,太后发出明朗的笑声,抬手慈爱地轻抚着赵之宜的头发。
“真是个鬼丫头,那你便替哀家好生招待这位烟州掌柜吧。”
赵之宜明亮的双眼也看向太后,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配上她甜甜的微笑显得十分可爱。
“是。”
赵之宜也算解决了太后心尖上的一桩大事,不用多时,太后便在赵之宜的伺候下,沉沉的睡去。
烟州军营
由于先帝的治理以及前朝皇室留下的滔天财产,整个大燕可谓是处处尽显富饶,国泰民安。
以至于驻守在大燕边境的许家军成日里都是百般聊赖地训练,偶尔有几个莹夏的鼠蚁小辈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在边境侵扰,其余时间便都无所事事,可谓是练就了一身本领却毫无用武之地,但又因驻守着边境要塞,身心一刻都不敢放松,懈怠 。
烈日高照下,狂风席卷着地上的沙粒肆意飘洒,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许寒州身穿统一的军服,头发高高地挽成一个帅气干练的马尾,但因其战甲上精美的麒麟样式以及身后长长的红色披风,便一眼就知这是许家军的少年将领。
因自幼生活在边塞,父母早逝,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数十载将许寒州磨炼的全然没有贵族公子哥的架子和傲慢,小麦色皮肤上,五官硬朗精致,周遭皆洋溢着洒脱热血的气息。
“大腿下去,肩膀放松!”
许寒州在一个个举着长矛扎着马步的小兵间穿梭,时不时拍拍这个,摸摸那个,纠正不规范的动作。
此时,柯澈带着浩浩荡荡的刘大人一行人朝许寒州走来。
“将军,这是京都的户部尚书刘大人,特从京都赶来传陛下口谕,刘大人这便是我们将军。”
柯澈引荐了一下双方,便作揖离开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而刘大人则是捋着自己的小胡子,抬眼打量着这个比自己高了足足有半尺的“毛头小子”。
在见到这位许将军之前,刘大人便也已经听说了眼前这位的威名,虽没有打下什么重大战役,但能在许老将军战死后,稳定许家军这么多年的少将定然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只是没想到这位少将竟如此年轻,还毫无一军统领之面相,反而这张脸长得还有点像“小白脸”。
“恕在下冒昧,许将军贵庚。”
“小辈已入舞象之年,还有数月即可成人。”
“哈哈,没想到,许将军年少有为啊。”
刘大人表面上笑呵呵的奉承,但内心却是对这个仅有十七岁的小子会篡位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确实碍于他背后庞大的许家军队,左相是不得不出手啊。
刘大人默默对这个小子感到惋惜,感叹大燕又要痛失一名将才,但表面上还是只轻咳一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陛下认为如今天下太平,千骑将军多年来镇守北部边塞,念其劳苦功高,特召其入宫一叙,以示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