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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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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星行见他半晌不说话,便扭过头道:“你怎么了?”
“你这话也曾有人同我说过。”沈知景回神答道:“先睡吧,我等到魏大侠回来再走。”
“哦?”张星行来了兴趣:“谁啊谁啊?”
沈知景笑了笑,如玉手指拂过他的眼皮,轻声道:“你该休息了。”
张星行眼睛一翻就睡倒过去了。
此人睡姿十分不雅,上身赤裸,下身两条长腿把被子一夹,整个人在床上滚的像只大麻花,沈知景不觉失笑,俯下身帮他把被子掖好。
他仔细打量着张星行,张星行长相无疑是好看的,但又十分矛盾,他五官深邃线条分明,若是冷下脸,应该是张扬而凌厉十足的长相。
可他偏偏生性活泼,说话行动时眼睛里都是灿烂的笑意,一身春风和煦的朝气,明俊而亲切。
一看就会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接近,柔软的仿佛没有锋芒。
沈知景给自己倒了一壶茶,茶香袅袅升腾在空中,眼睫附上一层水汽,将他一双眼睛染得氤氲而黯然。
魏钰始终没有回来,沈知景在张星行房中坐着喝了一下午的茶,一直到黄昏降临,没人知道在这漫长的几个时辰里,他想了些什么。
就在沈知景喝完了三壶茶起身打算回房时,门外“咚咚”两声敲门声响。
他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阿凌和几个婢女。
“曹夫人?”沈知景不禁奇怪。
阿凌罗裙袭地,默默躬身一礼:“今日听家中仆役说,张小公子受了些伤,夫君特命人备了膏药来,有助公子恢复。”
她一挥手,身后几个低头端着盘子的婢女便依次要进屋。
沈知景想都没想,伸手拦住几人去路:“多谢夫人和曹庄主关怀,张小公子还在歇息,不便待客,膏药给我便是。”
他仗着身高腿长,将门口挡的严丝合缝。
阿凌抬起头,目光与沈知景无声的交锋片刻,然后又道:“张小公子是我剑庄的客人,自然要尽心相待,若是信不过我与夫君,庄中也有医馆为其医治。”
沈知景温文尔雅道:“哪里的话,曹庄主和夫人我还能信不过吗,不过是小公子身体抱恙,不便见人,把药给我就好,天色已晚,夫人早些回去歇息罢。”
阿凌沉默着不走,正在两人在门口对峙之时,魏钰从外面回来了。
魏钰见此场景先是同阿凌行了礼,然后皱眉看向沈知景:“你怎么在此处?”
沈知景自然而然的答道:“张小公子伤重未愈,还独自一人躺在房中,在下于心不忍,便过来照看一二。”
魏钰明显不信他的话,但碍着此人武功高强又不好发作,便冷冷道:“那就多谢沈公子了,我的义子自有我照看,沈公子还请回罢。”
沈知景垂下眼睛没有答话,而屋里的张星行终于被说话声吵醒了。
他一醒来就惊了一跳,门口怎么有如此大的阵仗。
张星行慌忙从被子里翻滚出来,匆匆披了件里衣,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沈知景身侧,用目光询问他是什么情况。
沈知景看了魏钰一眼,微笑着转过身,柔声责怪他道:“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张星行:“?”
说着解下外袍不由分说披在张星行身上,又仔细的为他系好了衣带。
张星行自己的身量是比沈知景稍高一些的,他一低头就能看到沈知景低垂的乌黑眼睫,但看不清对方眼中的神色。
“多...多谢。”张星行结巴道。
“无妨,我在你房中坐了一下午,正好也闷热。”
沈知景整理好最后一根衣带,和气的回道。
张星行:“等等你在我房中呆了一下午?这多不好意思。”
沈知景侧过身,笑而不语。
张星行一脸蒙圈的和魏钰面面相觑,魏钰看上去脸色很差,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义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小公子醒了,便将这些药收下罢,我便不多叨扰了。”阿凌打断他道。
张星行:“哦,哦。”
他茫然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依然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沈知景拉着他侧开身,让捧着药盘的婢女进去。
他目光多在阿凌身上停留了几秒,不经意间掠过女人裙摆下的一双布鞋,瞬间眉心一紧。
只见她两只脚上的鞋完全穿反了,别扭的梗在两只脚上,脚踝以上裙摆以下的地方勉强能看清是被白布包裹着,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张星行瞪着眼睛,冷汗直冒。
阿凌的两只脚尖,都渗着湿漉漉的血水,顺着布制的鞋尖蜿蜒着爬上花纹,白底红痕,鲜明的格外惊心动魄。
他感到有些站不稳,脚下不自觉的踉跄了一下,沈知景和魏钰一边一个同时伸手,将他扶着站好。
几个婢女放下药就出来站回夫人身后,阿凌无声的冲三人各鞠一礼,转身带着婢女消失在夜色中。
等到彻底看不见了阿凌,张星行才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两个刚都看见了?”
沈知景将手背在身后,神情间已经不见了玩笑:“自然。”
魏钰沉声道:“我一进院子,就闻见她身上的血腥气了。”
“现在怎么办?”张星行左右扭头看着他俩:“曹夫人绝对有问题。”
魏钰道:“你在房中呆着,我跟上去看查一番。”
沈知景插言道:“我也要去。”
魏钰不耐烦道:“你干什么与我何干?”
沈知景也不生气,慢悠悠道:“在下的意思是,若是你我都不在房中,张小公子不会武,留他一人在此处不安全。”
魏钰被噎了一下,答不上话来。
张星行忙打圆场道:“义父可以把我带在身边,我绝不会拖义父后腿的。”
魏钰白了他一眼,冷声道:“那就跟紧我。”
沈知景笑盈盈的站在一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于是魏钰打头阵,张星行夹在中间,沈知景摇着扇子断后,三人在黑暗里依次前行。
阿凌领着婢女,一路提着灯笼缓缓在剑庄里穿行,三人很快便赶上了她们,始终不远不近的缀在她们身后,一直目送着她们进了自己的宅院。
魏钰拎起张星行的后领,纵身提气,带着他飞掠上屋檐,沈知景紧随其后。
三人趴在屋檐上,小心翼翼的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这个角度可以完整的看到院内的景象,一个主屋,两个偏屋,院子里很空旷,只摆了几个用来练武的木桩。
正对着他们的偏屋亮着烛火,也许是因为闷热,窗户还是大开着的,屋内的场景也一清二楚,里面立着一屏风,屏风外点着烛台,幽幽发着光亮。
张星行生怕被屋里的人看到,就又往后缩了缩脖子。
“小姐,夫人回来了。”纪长越领着阿凌从院外走进偏屋,对屏风后的人轻声道。
“嗯,长越你先留下。”小小的女童从屏风后转出来,语气平和冷静,其中带着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命令意味。
张星行看清了她的脸,不由一愣,那是曹承永的女儿曹小玉,看身量声音,小女孩不会超过十岁。
“上次我要的东西,你挑选的不好,那几个婢女的血不足以维持太长时间。”女童坐在屏风前的太师椅上,盯着纪长越道:“而且,你没有把她们处理干净。”
“请小姐责罚。”纪长越低头道。
曹小玉心平气和道:“你知道我舍不得罚你,去后山把她们处理干净,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个。”
她说着一指阿凌那双沾着血的鞋,厌恶道:“不然像今天一样,母亲闻着味找过去,就不好了。”
原来周岳的三个婢女是曹小玉杀的。
张星行大气不敢喘,可那句“母亲闻着味找过去”是什么意思?
张星行才发现到目前为止,曹小玉的母亲阿凌就默默的站在墙角,一句话也不曾说,对他们二人的对答也没有丝毫反应。
他疑惑的凝视着阿凌,这女人怎么像是个木头人。
“去吧,别让父亲发现了。”曹小玉疲惫的摆摆手:“不过要快,母亲这具身子,大约也只能撑到龙舟会结束,可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纪长越低声应诺着出去了。
房中只留下曹小玉和阿凌母女两个。
曹小玉直起身,在房中踱步了两圈,不难看出心里的烦躁。
不过谁也没料到事情下一步的走向,曹小玉转了两圈后,脸色骤转狰狞,经过桌旁顺手从桌上抄起一个硬物,回身用力狠狠砸在她母亲的额头上!
张星行惊得险些喊出声,沈知景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用半个身体搂着禁锢住他,防止他再动弹。
阿凌面无表情的摇晃两下,“咕咚”倒在地上。
苍白的额头淌下一行瘆人的血注。
曹小玉犹不解恨的喘着气,慢慢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张星行这才注意到她刚才用来打阿凌的硬物是什么。
正是那天夜里,探进窗来的那只鬼手。
一切的谜团仿佛被揭开了一个角,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纪长越是在此时从外面回来的,他刚踏进院子,便警觉的抬起头望向屋顶:“谁!”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