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镜花水月 ...
-
扭曲，混乱。
空间裂成一块块碎片，露出隐藏许久的黑暗虚无。
时间忽然被拉得很漫长，幻境里忙碌身影渐渐模糊，四分五裂。又倏然变得很快，同一场景，旧人依旧，新人却已上演。
枯黄光景飘得很远，小殿下站在方寸之间，手中执灯，玫瑰散发悠悠光亮，少年的影子隐隐约约。
少川寻了他许久，踩着分崩离析的房屋奔来。
“他呢？”
呼啸的风中，燕无厌的声音听不真切。
少川抿紧了唇，片刻后才道：“主人没有回应。”
小殿下便没有再问了。
远处扶枝澜正单手揽着唐梅颂的腰，朝着他们而来。
甫一站定，唐梅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虚空之中横出水镜。
“镜花水月？”少川拧眉。
镜花水月，可照前尘，可望往后。
平静无波的镜面陡然荡漾起了水花，涟漪一圈一圈散开，水中光景变换。
皇宫寝殿，男子的面容与花见雪有七分像，他依偎在帝王身边，浅笑嫣然。
帝王接过他端过来的酒，还未饮下，便被身旁的侍从夺下掷地。
毒酒洒在贵重的地毯，染黑了一片。
男子心脏被长剑刺穿，侍卫将帝王护在身后，宫人无不惊起，混乱不堪。
帝王盯着狼狈的男子良久，最终闭眼转身离开。
男子捂住心脏，靠在床边艰难喘气，他看着帝王的背影，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再也说不出口。
赤红蔓延，尸身被宫人带走，丢到了宫外的乱葬岗，任凭野狗争相啃食。
唐梅颂几人沉默看着，他们知道这是真实的过去。
镜中男子是花见雪的胞弟，花修谨。
三千弱水中，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弟弟却被人带走，送去皇宫做了奴隶。
帝王爱他的皮囊，对他宠爱万千，为此对花见雪扩大势力的动作不闻不问，有意纵容。
但花修谨忍着恨意，与姐姐里应外合。他屈身帝王之下，最后欲以一杯毒酒一了百了。
宫变之日，花见雪挟持太子殿下闯入皇宫，却得知胞弟已亡，尸身难觅。她悲恸万分，几近屠宫。
镜花水月中，帝王孤身站在王座下，花见雪浑身浴血，执剑逼近，宛如修罗在世。
“畜生。”女子咬着牙，凤眸充血，恨意滔天。
帝王看着直直刺来的剑，不躲不避，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疼痛并未降临。
帝王睁开了眼，看见了太子殿下。
剑紧急避开，偏了心脏几寸。
帝王接住太子，颤抖着手，念着我儿糊涂。
太子脸色惨白，微微一笑，没有说些什么。
花见雪却陡然丢了剑，她崩溃地跪在青年身前，想碰却缩回了手。
血亲无踪，挚爱伤于己剑。
那日是腊月初六，国都下了初雪。
雪染白了青丝，打湿了羽翼，花见雪在雪地静默了许久。
直到大地耸动，宫外乱葬岗脱离大陆，凭空浮起。
花修谨以灵魂为代价，造了一座天空城。
花见雪抱着太子，展开双翅，跟随飞城而去。
帝王瘫坐殿内，垂着头不语。
无数羽族挥动羽翼，追随城主。他们定居天空城，取名“释羽城”。
花城主骁勇善战，带领羽族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仅仅三年，帝王陨落，新帝登基。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太子被来自新帝的一杯毒酒灌下。
趁城主心神恍然，细作的偷袭狠毒而精准。
她败了。
释羽城崩塌。
镜花水月的画面和他们周围的光景一同上演着。
几人置身鬼域之中，抬头望去，羽族一个一个往下坠落着。
悲壮而惨烈。
茫茫沙漠之上，羽族的将士还在浴血奋战，但看着自己守护的子民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没有士兵能够咽下这份气。
他们杀红了眼，不惜自爆与敌人同归于尽，但终究无济于事。
没有人能站在他们身后守护他们。
他们追随的城主已经陨落。
他们保护的子民已经离开。
他们孤军奋战，战友也一个一个倒下。
少川处在他们期间，却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他在人群中搜寻着，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每张脸。
扶枝澜想去拉住他，却被唐梅颂止住了。
“让他好好告别吧。”
幻境即将结束。
天际出现深黑漩涡。
少川急得额头都是汗，他不停地走着，跑着，希望能看见那个人。
但是来自漩涡的吸力已经不容拒绝地将他牵引。
人偶咬咬牙，掌心幻出一把木剑，狠狠地往沙漠一扎，他艰难地迈着步伐。
在哪......
在哪？
“后玉山！”
人偶沙哑吼出声，眼眶泛红。
“后玉山！”
少川半跪着，指尖握着剑柄，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他垂着头，颤抖着声音：“回答我......”
后背忽地拥上一道温暖。
颤抖的人偶一怔。
一朵盛开的昙花轻轻落在他眼前，只消片刻便半截入沙。
少川连忙用双手刨开白沙，小心翼翼地将昙花捧起来，眼睫低垂，颤得厉害。
可他没有回头。
那道温暖越来越轻，最后凑到他的耳边，声音轻到风吹就要散了：“昙花......开了。”
可惜......我要走了。
少川闭上眼，唇被咬出血痕。
“珍重......”
后玉山的灵魂轻若飞雪，近乎消散，他笑了起来，一如当初。
“下辈子，我还会来找你的。”
“......小川。”
温暖彻底消失，少川阖上了眼，思绪坠入黑暗。
他没看见，黑剑之上，飘着一个碧金色瞳孔的少年。
少年瓷白的外袍上沾了不少血迹，脸色也苍白至极，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他抬眸，静静注视着几人身影，见他们就要消失在漩涡之中。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皇宫。
几息之间，随着少川离开幻境，少年的身影也倏忽消失在一棵树苗中。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镜花水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