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量不思君》莫唤君啊

45、雷鸣

　　红衣男子点了点头。

　　“是你救了我？”

　　“为什么救我？”

　　男子没有回话，只是看了一眼红豆枝。

　　“所以你救了我，就因为我送了你红豆枝？”

　　“对，你送了两枝，所以我还能帮你做一件事。可有想要东西？”

　　苌楚松了手，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他跌坐在地上，半张脸落在了阴影里，“你能不能…帮我杀了百戏班班班主？”

　　男子将插在手上不足半寸的红豆枝拔了出来，与另一枝捏在一起，手上伤口很快愈合，他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表示不能。

　　“那你能做什么？”

　　“我掌管着人间姻缘。”

　　“……”少年沉默了，他从未求过什么姻缘。

　　原来他当时躲的，竟然是姻缘庙。

　　“我想要自由，可以吗？”少年开口。

　　可是男人还是摇了摇头。
　　得知不能，少年不说话，静静地坐在原地，气氛一时间有些冷。

　　“是所有人都有姻缘？”

　　男人把红豆株都埋好，起身要走，苌楚突然就开口说道。

　　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啊…那你…张员外，还有那个百戏班班主，他们也有姻缘？”

　　“对。”

　　“那你能不能让他们生生死死的孤寡，孤寡到死？杀人的事情，我自己来！”

　　“我不能随意干扰他人姻缘。”

　　“你不是掌管姻缘的神仙吗？”

　　“即便是掌管姻缘的神仙也不能……”

　　少年闻言一下子就炸了毛，“凭什么！凭什么坏人也有姻缘，有人爱？！”

　　男子闻言顿了一下。

　　微风轻拂，吹动红线帘衫。

　　“在你们凡人眼里，有姻缘……就是有人爱？”

　　男子五官长得很普通，但是眼睛却出奇的好看。

　　他睁着清明，满是微波的眼镜看着苌楚，眼里像是盈满了春水与秋波，但却没有什么光彩。

　　眼里没有光彩，便是再美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灰。

　　“难道不是吗？阿娘说…姻缘本天定，自己是三生有幸，才遇到了如此爱自己的阿爹……”

　　少年看着面前的人，捂着眼睛突然哭了起来。

　　男子伸了伸手 似乎想要给面前的少年擦眼泪，最终却只是说：“我看过你演的戏，演的很好。”

　　他说着又沉默了一下，“但你很奇怪，你没有姻缘……世世孤寡。”

　　少年的心咯噔沉没，他眼泪流的更凶了。
　　“白白白白……你快醒醒…快醒醒，白白…呜呜呜……”

　　苌楚从奇怪的梦中醒来，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小薇兮搂着自己，快要哭得到晕厥的画面。

　　小姑娘眼泪鼻涕糊作一块，嗓子都要哭哑了，不停地摇着自己。

　　“兮儿不哭…”苌楚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有些艰涩嘶哑。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院中原本长得繁茂的植物全被雨水打落了，原本金灿的银杏树被浇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和系着的红带子。

　　倾天一边的水倒灌了下来，雷声轰鸣瘆人。

　　青萍正带着一众人正施法搬书挡雨，院子里乱做一团。

　　书房里只有小薇兮和苌楚，小兮儿似乎来了很久，也哭了很久，一边哭一边喊苌楚，见人终于醒了，哇地一下就扑到了苌楚怀里。

　　“兮儿不怕…兮儿不怕…只是打雷下雨，不怕啊…白白在。”苌楚空洞的眼睛慢慢地恢复了光彩，像是被抽离的灵魂刚刚回到身体，他回抱住薇兮，以为小薇兮是被打雷吓到。

　　“白白……呜呜呜…兮儿刚刚…白白流了好多血，还一直在哭呜呜呜，兮儿…怎么都叫不醒白白……”

　　苌楚心沉了一下，忙安抚道：“兮儿不怕…兮儿只是做噩梦了…不怕…”

　　“噩梦？”
　　小姑娘抬起红肿的眼睛来看着他，一边疑惑一边掉眼泪。

　　苌楚还有些恍惚，心疼地给人擦着脸，“噩梦就是睡着了做的一种梦，很真，但是都是假的，兮儿不怕，白白好好的，没有受伤。”
　　“白白你的嗓子呜呜呜…”

　　“没事，小兮儿没事儿，白白没事儿……”

　　小薇兮顶着肿成桃子一样的眼睛看着苌楚，眼泪还在掉，小手便往苌楚的眼睛和身上摸，见真的没有事。这才信了苌楚的说辞。

　　她从苌楚怀里跳了下来，打着哭隔就来掀苌楚的裤腿，确认腿还在，又一把搂住了苌楚，继续哭，“刚刚真的好多血，好可怕的恶魔，兮儿讨厌恶魔呜呜呜…”

　　“不是恶魔，是噩梦……”苌楚轻轻的拍着小家伙的背。

　　小薇兮哭得撕心裂肺，直叫人心疼得心都要碎了，门外青萍很着急，却怎么都分不出手来看发生了什么。

　　今日苌楚府的水刑天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破了，银河流水倒灌下来，差点就淹了苌楚府。

　　雨势太猛，府中除了苌楚与小薇兮，仅有青萍一个活人，其他皆是纸人所化幻化，一粘水就软了，有些招架不住。

　　苌楚抱着小薇兮，哄了很久，等人不哭了，才注意到外面混乱的情况。

　　恰巧青萍快无法支撑，头顶的银河水即将倾覆时，苌楚抱着小薇兮出来了。

　　他拂袖结印，层层叠叠泛着微光的符篆从腕中兜飞而出，逐渐张开形成巨大的网，挡住了破开的大洞，流水逆转，水刑天宫又恢复了原状。
　　小薇兮被苌楚抱在怀里，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突然变得满是星星银河的画面，苌楚府又变回了江南小院的模样。

　　她听苌楚讲过，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其实连接着一个灌满星星的地方，眼前的居所只是变出来的房子而已。

　　小家伙平常最爱看这些星星和云彩了。但今天眼中并没有太多好奇，依旧皱着小小的眉，像是朵焉败的花骨朵，蔫蔫的靠在苌楚怀里，强打着精神小手紧紧地揪着苌楚的衣襟不放深怕一会又会做’噩梦’。

　　“主上！小兮儿没事吧！”

　　这时浑身湿透的青萍冲了过来，散着头发，身上还带着被雷劈了的，有些焦黑满是血污的伤痕，衣服也被血给染红了一半。

　　青萍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如此憔悴而又脆弱的样子，心疼不已。

　　还没等她走近查看薇兮的情况，小薇兮却是在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平时最疼爱自己的青萍姐姐之后，哇的一下又哭了起来，声嘶力竭悲戚痛苦，只震的苌楚与青萍两人心碎一地。

　　小薇兮看着青萍，啜嗫着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哭，一边哭还一边还张着小手往青萍那边够。

　　苌楚只恨自己变得迟钝，忙捂住小薇兮的眼睛，将人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忙给青萍治伤。

　　青萍又恢复了原状，她也发现自己刚刚的样子吓到了小薇兮，忙安慰道，“兮儿没事，青萍姐姐没事，兮儿不怕。”

　　苌楚也安慰道：“兮儿不怕，你看，青萍姐姐也没事，兮儿只是做噩梦了。”

　　小薇兮显然被吓坏了，一直在哭，后面被接到青萍怀里也一直哭，直到青萍帮人抹干净眼泪让人看清楚她还好好的时，小薇兮才从嚎啕大哭转为慢慢掉眼泪。

　　薇兮从小就是一个哭包，自从会走路开始就开始哭，饿了哭困了哭累了也哭，凤兮不理她了哭，苌楚给她编的头发不好看了哭，就连看到只毛毛虫被吓到了也哭，总之就是一个十足的爱哭鬼，而没有那一次，是不叫人心疼的，如今因为担心而哭，更是叫人心疼的心肝都要裂开了。

　　青萍也没忍住哭了，抱着小薇兮一个劲地抱歉，“对不起兮儿，姐姐没事，姐姐下次一定不让自己受伤了，兮儿别哭了好不好……”

　　可是再怎么道歉小薇兮也一直在哭，青萍眼泪掉得更凶了，苌楚也担心的不行，因为小薇兮一直在哭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很怕小兮儿会被吓到失语。

　　直到小薇兮哭着哭着睡着了，然后渐渐开始说梦话，两人紧绷的心才慢慢地松散了下来。

　　苌楚府中新晋的仙娥都还在各个命理布司推动掌管着命轨，而府中的零星几个仙侍，都是苌楚用纸人变幻出来的假人，平常时间看不出来，一遇到雨水就不行了，所以府中方才也只有苌楚与青萍再加上小薇兮三个活人。

　　小薇兮应该是先看到面前的“活人”一下子变成了纸人，害怕地跑来找他，结果看见的就是自己浑身是血陷入梦魇的样子，而院外的水刑天宫又不知怎么的就破了，又打雷又灌水的，青萍又疲于应对，导致于小薇兮被吓得不轻。

　　苌楚给小薇兮擦着眼泪，无奈又心疼，“兮儿被吓的不轻……”

　　他抬头看着院内的一片狼藉，“怎么会弄成这样？”

　　青萍摇了摇头，“不知道，突然雷就下来了，劈坏了水刑宫星的结界，然后就下起了大雨。”

　　“命途篆簿没事吧？”

　　“放心吧主上，抢救及时，没事。就是咱们院子太小了，经历这次，我想着还是要把府邸再扩建大些。”

　　苌楚点了点头，“好，除了你，可还有人受伤？”

　　“都没事，主上你知道的，他们大多都在外院的命理宫或者是命簿殿，没有受到波及，我是……”青萍闻言挠了挠头，“……因为突然打雷下雨，很生气……指着天骂来着，一不小心就被劈了……”

　　苌楚闻言哭笑不得，“你真是……”

　　“咱们苌楚府命理劫数的，偶尔被雷劈劈也正常，没有人受伤就好，下次再生气，也不能再指着天骂了，是以前飞升的时候，还没有被劈够？”苌楚难得严肃了一些，“如此马虎，小兮儿还被吓到了……”

　　“我知道了。”青萍愧疚不行，看着还在做噩梦掉眼泪的小家伙，眼睛又红了，“都怪我……”

　　“也不怪你，是我马虎了。”苌楚叹了一口气。

　　“对了主上，你知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