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扶》沙泉丹

2、第二章 仙居大会

　　这天，月沐绮在蔷薇阁发现小掌满眼欣喜。
　　“看你今天这么喜气洋洋的样子，”月沐绮说，“有什么开心事啊？”
　　她笑了起来，眼睛流露出一道月沐绮早已熟悉的欢欣雀跃的闪光。这意味着她又听到某个聚会的消息，这位的直觉已经处于极度警觉状态。
　　“小姐，你听说过仙居大会吗？”
　　不仅她的面孔，就连她的全身都变得非常兴奋。
　　月沐绮点了点头。
　　我怀疑想出这个仙居的人是不是博戏赢了全盘，要不就是上过九重天
　　“小姐你说，是不是太惊喜了？下个月就要举办仙居大会了，届时各派的得道名门才俊将会在这里聚集，可以向他们请教一番，嘿嘿不过听说他们每个都经过筛选，各个面如冠玉，明眸皓齿还可以大饱眼福”
　　小掌肯定觉得，在蔷薇阁内庭讲这个消息太辱没这个好题目，所以她只是像个艺术家似的把主题抛出来，宣称并不知道细节。
　　“小姐，我什么也不知道，”接着，很俏皮的耸了耸肩膀，又加了一句“我相信夜晚讲述这件事小姐会更感兴趣”
　　她朝月沐绮笑了一下，随后便避而不提。
　　这个消息与其说叫月沐绮期待，不如说使她更感兴趣。
　　在这些日子里，月沐绮的见闻还很少是亲身经历的第一手材料，因此在她碰到这样一件只存在于传闻里的故事时，觉得很好奇。需要承认的是，之后时间和阅历已经使月沐绮习惯于在生活中遇到这类事情了。
　　但是月沐绮还是有到了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仙居大会是俊杰云集相互交流以彰显修行之道的方式，一年一会但地点不固定，经由各大掌门商量后决定举办地，届时为了充盈门派资金和防止拥堵，除开门派成员，其余人需购买一次性通行令牌入内参观各弟子的比试。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弟子各个玉树临风倾国倾城，让观看者仿佛进入了选美比赛，加上息影石的普遍推广，每场比赛都可以留下影像由观众细细品味，解读各弟子的微表情，好不甚乐趣。因此，仙居大会便声名鹊起，甚至每个弟子都获得了各自的粉红，只不过根据人数和资金差异而又有所不同。
　　各大掌门从中看到了光耀门楣的机遇，同时为了进一步吸引人杰地灵，扩大仙居的影响力，便自行制定大会进入机制，由各弟子小粉红竞价来分配通行令的数量，继而近年来仙居大会通行令千金难求，水涨船高，甚至推出了复活赛的做法。
　　各大门派掌门这些年里绝大多数中饱私囊了不少，月沐绮认为像他们这样年纪的人，再牵扯到这种靠颜值引资的瓜葛中未免令人作呕，在她当时的目光中，一个人陷入扬名立万的漩涡而又不使得自己成为笑柄，年轻是其最大的宽宥。除此之外，这个消息也给她本人添了点小麻烦，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最后她想了个主意：我应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拜见萧掌门，先叫师兄无过进去问一声，掌门如果不方便拜见，就可以打发我走了。
　　尽管如此，在月沐绮对无过师兄讲起她事先准备的一套话时，她还是窘得要命。当她在幽暗的过道里等着回话的当儿，她不得不鼓起全部勇气才没有中途溜掉，无过师兄从里面走出来，也可能是她过于激动，胡乱猜想，觉得从那无过师兄的神情来看，好像看出我几欲逃走的窘迫了。
　　“请跟我来，绮师妹”他说。
　　月沐绮跟在他后面走进雅阁。为了使室内光线暗淡，窗帘没有完全拉开，远方黑云翻墨眼看就快遮过山头了。
　　无过师兄提醒道“掌门，该点灯了”
　　烛光自眼前破开了一道亮光，大长老正站在壁龛面前，烛光拷打在他的脊背上，为其笼上了一层神秘感，月沐绮觉得她闯进来是一件及其尴尬的事，她猜想到这里来一定很出乎他们意料，掌门只是忘记同我的约定日子，才不得不让她进来。她还想，大长老一定为月沐绮打扰了他们非常生气。
　　“拜见掌门，拜见大长老，弟子不明白，掌门是否欲等弟子到来”她说，故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然我在等着你，使女马上就把茶拿来。”
　　尽管屋子里光线很暗，月沐绮也看出来掌门的脸色更加憔悴了，他的面色本来就不太好，现在更是变成土灰色了。
　　“你还记得为师跟你说过要苦练剑道吧？闭关前，为师在这跟你说过的，而最近仙居大会也要在这展开了”
　　月沐绮有些忐忑不安，想不出一句好说的话来。但是大长老解救了月沐绮，他问起月沐绮的近况，有他提了这个头，月沐绮至少多少也找到些话说，直捱到使女端上茶点来。大长老要了一杯暖身酒。
　　“你最好也喝一杯吧，阿萧”他说。
　　“不，我还是喝茶吧”
　　这是暗示发生了不幸事件的第一句话。月沐绮故意不做理会，尽量同大长老东拉西扯。月沐绮很想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不失礼仪的向主人告别，她奇怪的问自己，掌门让她进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屋子里没有摆花，度春以前收起的一些摆设也没有重新摆上。一向舒适惬意的房间显得一片寂寥清冷，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墙壁的另一边一片死寂。月沐绮把茶喝完。
　　“要不要吃些蜜饯？”掌门问道
　　他四处看了看，似乎在找蜜果，但是却没有找到。
　　“我怕已经没有了”
　　一下子，掌门的脸色又衰败了几分。
　　月沐绮吃惊了几分。想到蜜果过去一直是由掌门女儿萧潇添置的，现在突然找不到蜜饯，这件小事显然勾起了他的记忆，他伸手就能拿到的东西竟然没有了，这种新感觉仿佛在他胸口突然刺了一刀，他意识到旧日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种幸福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
　　“我看弟子该告退了”我对大长老说，便站起身来。
　　“我想你已经听说萧掌门女儿出意外的事了吧”。大长老说道
　　月沐绮踌躇了一会
　　“弟子们喜欢扯些闲话”，她说，“有人闪烁其词的跟我说这里出了点事”。
　　“她下山历练。却跑到秘境探险，再也没信息了，一点踪迹也没留下”
　　“我感到很难过”月沐绮说。
　　大长老一口气把清酒灌下去，他高大削瘦，花白的胡须向下垂着，形成一络。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嘴唇的轮廓不太鲜明。
　　“六个月了”
　　“什么六个月？”
　　“她消失了六个月”
　　“就没有一点踪迹吗”
　　“阿萧只有一件事好做：先办好仙居大会。这就是你刚进来前我跟他说的”
　　月沐绮不禁想，萧掌门做这件事并不容易，一方面要承受丧女之痛，一方面仙居大会事物繁琐，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
　　“真的对不起，我的感情太脆弱了，不过我很高兴你天资聪颖”萧掌门说道。
　　他打起精神，努力克制住自己“沐绮，即日起由你取代欢儿的位置，和逍遥宗众弟子一起为仙居大会做准备，届时由无过师兄领队”
　　“弟子遵命”。
　　月沐绮有些困惑莫解，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知道她现在可以告辞了，于是她同萧掌门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她做的，她一定竭尽全力。
　　随后便转过身去随之告别。
　　远处某处山谷内
　　纤尘不染瀑飞树梢，松咽云根鹤唳苍烟，泉微扶小憩凝思。近几天来总有个身影不时入梦，她困在镜花水月中，就像蝴蝶燃起了光又吹灭，泉微扶思来无果，干脆切断思绪，听说仙居大会倒是有趣的紧，不如去走一遭。
　　龙鱼隐处，仙雾深锁渺弥间，天边薄云接晓雾，月沐绮挽剑其中，燕燕轻盈，莺莺娇软，步伐轻盈似燕欲飞，脱剑膝前横，美人安静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长天，而下有若水波澜，惊鸿一瞥不知又牵引着谁的心弦。
　　那是一年前，月沐绮去神庙跟随家族祈福，在半山腰的一次短暂的休息中，她突然被眼前的一副图景所吸引，现实的场景经常在她眼中形成一幅幅艺术构图，构图的主体就是他们正在前行的高山，山顶高耸入云看上去是由巨大的山石和冷松组成的奇观，显示出一种非人性的神秘与玄镜，就在这玄镜面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纤细的身影，一束朝阳金色的光透过玄镜的中央正好投在那个身影上，柔和的暖光照在她那柔顺的头发，照着白皙的脖颈，看上去就像空临凡尘的仙，在巨大的山石面前开出了一朵清冷的花......
　　“小姐，想什么呢？”
　　月沐绮回神，摇了摇头，拿出息影石欣赏天网中无过师兄分享的风景，她的目光落在一副雪山风光上，那是个圣洁的山谷，雪山从山谷的尽头漏出一抹白；山谷的这端，半截沧桑的枯树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一的画面，但空旷苍穹的壮丽却仿佛缺少了什么，缺少了灵魂，好似也缺少了她。
　　传来整齐的掐诀声，走至行武楼的门旁，月沐绮闻到了一股酒味，看到师姐无心躺在青石板上，旁边众弟子在练剑练习口诀，师姐双眼微眯半闭，好不惬意，对于师姐的行径，月沐绮丝毫不见怪，显然师姐又开始闷了。
　　“无心”，她说，“少喝点，仙居大会没几天就要开始了，被旁人撞见了肯定是要笑你的”
　　无心带着醉意摇摇头，“比试啊就像一颗星星，总是那么遥远，照在我身上的光也总是冷的，我可不比不过小师妹，只期盼能成功进入仙居大会前50名，一睹秘境风采足矣”她走到山门前俯瞰山下的风景。
　　月沐绮也沉默下来，很奇怪，她现在就是想知道自己对于试炼的想法，一年前的那个身影漂浮在脑海，她从来没见过她的面庞。
　　无心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将月沐绮从这思绪中解脱出来。
　　“小师妹，逍遥宗的仙居就靠你了，你知道师姐可是你的铁杆粉红，可要好好发挥”说着点了一下月沐绮的鼻尖
　　月沐绮娇嗔了一眼师姐，无奈的笑笑。
　　“试试”无心从储物袋拿出一把色泽鲜亮的匕首道，“前几天下山寻来的小物什，你看看可还顺手，这刀刃可是用上好冰晶做的，坚韧无比堪堪是上等品，就预祝师妹旗开得胜”
　　月沐绮顺势接过匕首，道：
　　“我这样说是不负责任的，但我别无选择”月沐绮紧接着说，“在修行界这个领域想要有所建树，需要一种宗教般的执着，这很容易把人引进深渊，沐绮不才没有坚固的道心，学习此道也尔尔两年，怕有违重付，只想着尽全力顺势而为即是上策”说完把匕首交还给无心。
　　无心抚摸了一下匕首轻轻推还给月沐绮，“这对一个前沿的修行者而言确实是个灾难”
　　告辞时，无心告诉了月沐绮一个地址。“你如果有时间，记得去看看无忧师妹，你闭关的这个月，她一直嚷嚷着想你，你也知道她最黏你了”
　　走出空空荡荡的行武楼，问了师妹的在处，便起身出发。
　　不知何时，月沐绮置身于一片黎明之际的荒原，荒原呈暗褐色，细节看不清，远方地平线上有一小片白色的曙光，其余的天空则群星闪烁。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在曙光的背景下呈现黑色的剪影，月沐绮追上去，却只获得一片虚无，好生奇怪月沐绮在心里默默想着。
　　转眼间一阵香味源源不断的传来，循着香味月沐绮来到了一篝火处，果真发现师妹无忧在这烤鱼。
　　“咳咳”
　　“呀，小师姐”无忧眼睛亮了起来“你出关了，太好了，我好想你！”随即给了月沐绮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啊你啊，师姐也想你，这期间可有听无心师姐的话好好练功，这贪嘴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月沐绮笑道
　　无忧撇撇嘴“无心师姐整天只知道逼我练功，自己却整天窝在那喝酒，说什么喝喝完才事半功倍，还控制我的饮食说最近厚重了不少，明明是不曾有的事”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师姐也是为了你好，忧忧”说着月沐绮捏了捏无忧的脸
　　“还是师姐你最好，我最喜欢了”
　　月沐绮听到一种不间断的类似雷鸣的轰鸣，这声音似附近的妖兽发出的，远远听来好不阴森，咕咚咕咚的声音仿佛黑暗处有一颗硕大的心脏在跳动。
　　“我们回吧，想必你也吃饱了”月沐绮看着满地残骸说道，“下次来叫上师姐陪你过来，可莫要一个人犯险”
　　无忧吐了吐舌头，敷衍着好。
　　月沐绮抬手掐了个决，把火堆清理干净，然后上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当即月沐绮使了个法决，一束光笼罩而下两人转瞬即逝，消失在光影下。远方一个身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随即遁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