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畔听雨眠》夏木森

61、悉听君便（九）

　　“季叔叔说什么？”坐在对面的江橦，啃着炸鸡翅口齿不清地问。

　　妹妹真是小小年纪耳聪目明，苏月凝笑脸盈盈地解惑：“季叔叔说，他喝酒跟你喝果汁一样，怎么喝都不会醉。”

　　“妹妹真是幽默。”季颉眯着笑脸，挤出笑容。

　　江橦可不认同，瞬间把嘴里的鸡翅猛嚼两口，吞下，这才喊出：“我才是妹妹！”

　　“对，你是妹妹，好好吃饭。”江栩对着自家的傻白甜有些无奈。

　　没一会儿，苏月凝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跑进房间，天知道她的笑容有多么的暧昧不明。

　　“这么久？在吃年夜饭？”倪雨森明显地压低声音说话。

　　房门外的动静实在不小，苏月凝往阳台挪去，话语刻薄：“是呀，今年又看到季颉那张老脸了，他还跟江江说喝醉了方便留宿，都被我听见了，太无耻了。”

　　听着她一通告状，倪雨森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丰富的表情，不免笑了起来：“看来我也得加油了，老季都连续两年登门过年了。”

　　“你吃了吗？”怕他心酸，苏月凝急忙关切的问。

　　“嗯！盒饭！”倪雨森连语气都带着凄惨。近期的风波丝毫不影响电影的放映，票房攀升，好评不断，春晚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我在冰箱里放了饺子，回去你煮了吃。”苏月凝说的是海北的家里。

　　静默片刻，耳边传来一句低沉的呢喃：“你说，演播厅离海北近还是离榆溪近？”

　　他这是想直接来找她？直播厅回海北，驾车只要个把小时，来榆溪可得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苏月凝生怕他真会坐夜机来榆溪，急忙阻止：“不许你胡来，早点回家休息，听见没有？”

　　“家里好冷。”语气继续脆弱。

　　胡说八道，他家里全屋地暖，冷什么冷。苏月凝心里这么想，嘴上的话却很甜：“乖！我早点回海北陪你。”

　　“多早？”

　　苏月凝觉着今天的倪雨森，只有三岁，陪着笑脸哄了好几句，他才挂掉电话。他的节目临近整点，回到家怕是很晚了。大年夜跟他一样仍坚守工作岗位的人们，真的是辛苦。

　　回到饭桌前，江佑怡看了妹妹一眼：“倪雨森？”顺手夹了两颗虾滑给她。

　　“小卜卜，夫夫为什么没来跟我们一起吃饭？”许是听到他的名字，江橦也想起了那位高大有趣的小姑父。

　　“因为夫夫一会儿要在电视上唱歌给我们听呀。”

　　“那他也没办法跟他的爸爸妈妈吃饭了吗？”

　　“是啊，爸爸有的时候工作也没办法回来跟你一起吃饭对不对，所以你都要学会自己乖乖吃饭。”江栩见缝插针教育女儿。

　　听完，江橦由为担当地咬紧牙关，大声应和：“嗯！”

　　“夫夫？”季颉知道她们指的是倪雨森，不过这个称呼令他一头雾水。

　　“姑父。”江佑怡翻译到。

　　这小子真有手段，从称谓上直接坐实身份。季颉当下决定，今晚就要搞定江家小公主，江橦。

　　整点倒数时分，苏月凝收到倪雨森的短信：“新年快乐！My dear!”她急忙抬头紧盯屏幕，尽管画面很快划过，但苏月凝就是能够一眼认出舞台人群中的他，耀眼，温暖。

　　两个人再见到面，是正月初五的清早，小财迷苏月凝正在楼下，手里捏着一根点燃的香，半蹲着，一只腿却伸地老长，随时准备撤回后方的模样。

　　正月初五迎财神。

　　她畏畏缩缩地将手伸长几公分，突然又迅速缩回，见没有声响，半眯着的眼睛艰难确认着，鞭炮似乎没有点燃？于是，她又重复一遍先前的动作，鞭炮还是没有点燃。

　　这时，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野，赫然停在鞭炮跟她之间。抬眼望去，苏月凝瞬间喜形于色蹦跳起来，双手直接挂上他的肩头。

　　“哎，哎！”倪雨森斜眼看着旁边的袅袅炊烟，一手稳稳接住她，另一手缓缓拿过她手里的香，把她拨到身后，迅速而精准地点燃炮竹，然后拿衣服盖住她的耳朵，苏月凝就顺理成章窝进倪雨森怀里。

　　一挂鞭炮响完，苏月凝还呆人怀里一动不动，倪雨森拍了拍她，苏月凝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怀抱：“走吧！”

　　“见长辈吗？”倪雨森露怯地用手指头抠抠眉尖。

　　“不想见？那去找我姐？季颉估计也在那儿。”

　　“好。”

　　果然如此，两个人到江佑怡住处的时候，季颉开的门。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苏月凝兴味索然地问道：“江江还在睡？快叫她起来招待客人了！”

　　“嗯，我去叫她。”随后就听见季颉边拍门边大嚷，“江江，起床了，倪雨森来给我们做早餐了。”

　　“什么啊？”苏月凝觉得离谱。

　　“妹妹坐着喝茶，姐夫一会儿泡茶你喝。”季颉又对着倪雨森补了句：“妹夫，厨房在那，做好吃点。”

　　“姐夫？”江佑怡闻声而来，“季颉，我不在，你也忒不要脸了。”

　　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了。

　　再回海北，苏月凝已经大四下学期了，许多相识的朋友陆续外出实习。当初一个电话就能组队放孔明灯、打UNO、吃烧烤的一群伙伴，留在校园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早出晚归时能短暂碰面再打声招呼就算作有缘。

　　苏月凝考研笔试过线，接下来她要全力以赴准备面试。倪雨森还没开始进组拍戏，倒是每天去公司上班，收工就去找苏月凝吃饭，悠闲到苏月凝开始嫌弃他：“你都不忙的吗？”

　　“休息，陪你！”
　　“可是我最近忙呀，没空陪你。”

　　“忙也要吃饭。”
　　“我自己吃食堂就可以了，跟你吃饭好费时间的。”

　　气得倪雨森当下提议：“那我明天开始陪你吃食堂。”

　　“别别别，你会扰乱食堂秩序的。”苏月凝只好认命地陪他吃饭。

　　好不容易挨到面试完，苏月凝有时间了，又换倪雨森忙碌起来，明明人就在海北，但就是见不到，每天也总早出晚归的。

　　这天，苏月凝总算逮着人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脚踏几条船吗？”问完，又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

　　闻言，倪雨森放下手里的一堆材料，起身朝着苏月凝靠近，直至把她逼退到墙角，眸色幽深望着她：“再说一遍？”

　　“没什么。”苏月凝干笑几声，人都被逼到墙角了，傻子才不示弱！

　　“先吃饭，再送你回宿舍。”倪雨森撒气般的刮了刮她的鼻头，才肯放过她。

　　“不用不用，你忙，我可以自己回去。”苏月凝面上乖巧，心里却打定主意找季颉探听消息。

　　刚走出来，苏月凝就给季颉打电话，兴师问罪的意味满满：“倪雨森最近在忙什么啊？”

　　“你家的人，你问我？”

　　苏月凝立马换个口吻：“什么你家我家，姐夫，我们还不都是一家的，您好好说。”

　　真是很受用的称呼，季颉立马热络起来：“公司被人实名举报偷漏税，财务总监又生病了，有点麻烦。”

　　“知道了。”

　　倪雨森的公司总部就在海北，第二天清早苏月凝去公司找他，易哥却带着她来到隔壁的酒店。推开房门的时候苏月凝吓了一跳，里面横七竖八睡倒着几个人。

　　易哥又关上门，叹了口气：“他们昨晚又通宵了估计。”

　　“他们是在备战审计吗？”

　　“嗯，税务跟审计马上就要来了，总监不在，副总小宋又被收买了。”易小天长吁短叹，“到底是谁一直盯着老大，给他找麻烦。”

　　“怎么不请第三方的审计？”

　　“会影响股价的，我们最近好几个大项目，资金紧张。”

　　苏月凝倒了杯水递给他：“易哥你去忙，我来帮忙，我读金融的，虽然经验有限，但报表还是能看懂的。”想一想又笑着说，“总比你老大强。”这个笑让易小天突然很放心。

　　“好，有事找我，我就在公司。”易小天冲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随后转身工作去了，他得替老大盯好最新的项目，不能再添乱子了。

　　苏月凝猫着步子返回酒店房间，倪雨森趴在桌上睡着了，满面倦容但英气不减，苏月凝不免多看了两眼，而后又赶紧逼自己移开目光，替他盖好毯子，再轻轻拿起桌上的报表，坐在他对面核算起来。

　　清脆的翻页声和铅笔的沙沙声响不时传来，倪雨森醒了，睁开眼，看到的是正咬着笔头狂按计算器的小姑娘。他揉了揉眉头迫使自己清醒，随后伸手托起苏月凝的下巴：“铅笔头能咬吗？”

　　苏月凝冲他摆了个鬼脸：“我把你吵醒了？”

　　阿森摇头，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看出什么了？”倪雨森替她把垂在脸颊的一缕刘海拢到耳后。

　　苏月凝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惊叹声：“你赚好多钱啊！”

　　倪雨森从喉咙里溢出轻笑，眉梢和嘴角都带满笑意，轻扣了一下苏月凝脑门：“小财迷，后悔平常没有敲诈敲诈我了？”

　　苏月凝重重点头，而后即刻严肃起来：“内部审计计划做好了吗？我可以看吗？我觉得要花点时间完成一个细目表，精细到每天的安排是什么，方便随时补充。快开电脑，你没醒，我按了好久的计算器。”时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