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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黛玉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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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头一回进贾府不同,这次顾淮璟是被贾政请进来的。
当先前那个傲慢无礼的小厮开门点头哈腰问完贾政的安,起身却蓦然看到贾政身后的顾淮璟,面上表情霎时变化万千,最后不知是气还是难堪,脸色发白倔强的垂着头不再吭声。
心中想着:二老爷虽此时被这人迷了眼,但老太太可是明说见了他就撵走,等之后二老爷得知原委想来态度也是如此。
自己何必在意这只蝼蚁此刻的蹦跶?
如此想来,那小厮复又抬起头来,眼里满满皆是倨傲,复而轻蔑的看向顾淮璟。
只见顾淮璟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腰间绑着同色腰封,墨发用巾绩束起,春风吹起他细碎的刘海,露出一双淡漠如水的琥珀色的瞳孔,身子略显单薄,明明还在暖阳下却无端带给人清冷疏离之感,仿佛天地间已无此人关心之事。
顾淮璟自是没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但贾政身为主人家,下人如此无礼面上亦是无光,轻咳一声道:“方才是下人们不懂事,竟冲撞了顾公子。”
贾政一发话,小厮当即腿肚子便软了,生怕顾淮璟趁机告状,如此,他定免不了一顿责罚。
“许是天热,火气重,听不到敲门声也是常有的事。”与清冷的外表不同,顾淮璟的声音宛若初春时节还未融化的暖雪柔和而干净。
此言一出,垂着头的小厮猛然抬眼看顾淮璟,似没想到这人看着冷冰冰却这般好说话,听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语句居然还能给他找台阶下。
他自视甚高,如今却需卑贱如他帮助,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蔓延开来。
旋即转念一想,哪里是顾淮璟好说话?想来不过骨子里是穷苦弱懦的书生,见着国公府富丽堂皇被吓破了胆不敢得罪,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罢了,脸上的表情复又傲慢起来。
听顾淮璟说完,贾政脸色也好了些,忙唤小厮将先前顾淮璟放下的书卷好生拾起物归原主。
走了几步,忽闻顾淮璟略带忧虑的嘀咕了句:“只是日后若是陈老先生身体好些能来贵府走动,他年纪大了怕站不住。”
陈老先生曾在国子监任职,教导过世子、皇子们的学问,年纪大些便自请辞官游学,可谓是桃李满天下,直到前些时日走不动了方定居京城被请至龙门书院教书,正因如此,贾政才会力排众议强硬地将贾宝玉拖着去了书院而不在家学读书。
甚至基于陈老先生在朝中的名望,对他派来的顾淮璟都礼遇有加。
想着顾淮璟回去时能为宝玉带几句好话便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可若日后老先生身体好些亲自来,小厮们依旧是这番态度,不用猜也知定会惹恼了先生。
如此想来,贾政心中暗自计较,面上不显转而自如地同顾淮璟说起陈老先生的病情。
“老先生先前游学路遇劫匪伤了根本,虽养了回来到底体虚,时逢春夏之交,一时受不住气温变化便病了,院长已请了太医来看,修方配药,待明日再看看情况如何。”
顾淮璟说着,想到了卧病在床的陈老先生,十分担忧,也想要快些将试卷诗书交予贾宝玉,他好早点回去替换母亲给陈老先生伺疾。
贾政闻言唏嘘不已,忙寻了机会吩咐随从通知后院准备补品,又喊人传唤宝玉到书房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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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本来在怡红院同姐妹说笑着十分开心的贾宝玉一听贾政派人来寻,神色一僵。
原本热闹的气氛也因这个消息骤然沉寂了下来。
林黛玉看着自听了这个消息便神色萎靡的贾宝玉,和说着便翻箱倒柜寻见外客衣裳的袭人,目光流转在众姐妹身上,虚扶椅子盈盈起身。
贾宝玉见林黛玉起身立马急了,冲来通知的小丫鬟发火:“我才刚好些老爷竟叫我见客?是个什么道理?你倒是同我说说!”
那小丫鬟不过领了个通知的差事没想到竟被这一吼,吓得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原是老爷说了,宝二爷既是大好了也该出门走走见人,现下龙门书院的陈老先生遣人来问,还请宝二爷赶紧去。”
薛宝钗闻言也立起身来,看着依旧在不乐意的贾宝玉道:“既是姨夫来请,又有书院的贵客,定是同宝兄弟有要事相商,宝兄弟便快些去罢。”
说完,又看向纷纷起身的众姐妹,边邀着出门边道:“我们便也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现下日头大,早上我才同颦儿发现了园子里竟有避暑好去处,一起去?”
众姐妹一听忙不迭应了,便纷纷出门。
“不远,有条小溪,溪旁的好些花都开了,到时候唤丫鬟们拿来果蔬纸笔,我们便一起联诗。”林黛玉抿唇一笑,忆起那条溪流和周遭连排的树木确实清爽。
探春来了兴致,仔细想了园子里有小溪又有花的地在何处,忽眼前一亮,忙问道:“那条小溪下游可是连着个池塘?养着好些锦鲤?还栽了荷花?”
“正是了,也不知哪个丫头那般勤快每日都要给那群锦鲤投食,我前几日路过瞧着那些鱼儿竟比人手臂还粗,若再喂些怕是游不动了。”薛宝钗摇着扇子笑着回话。
听姐妹们说起游玩就要走,原本郁闷的贾宝玉更加郁闷了,在她们身后嚷嚷道:“你们且等我回来,到时候一起作诗!定要等我回来!”
他的语气急切,伸出的手也急急忙忙,袭人为他换衣裳时都有些拉不住。
甚至一时不察竟勒疼了他,贾宝玉更为不耐:“蠢才,蠢才,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好了好了,我自己来。”
说完,便披着半敞的衣服出了门,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门口候着的婆子们,朝姐妹们离开的方向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去了贾政的书房。
此时贾政倒真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几分真才实学,品味也不俗。
又知顾淮璟要参加乡试,贾政便拿出前科状元的策论提了些政事。
顾淮璟四两拨千斤直指要害。
令贾政不由感叹当真是后生可畏。
不过地位到底低了些,又无亲戚傍身,即便之后步入官场想必只会籍籍无名。
这样的书生他见多了,不过能结交一个便不能放过。
而贾宝玉迟迟不来,心中不快,当下便只能邀顾淮璟下棋。
此时,忽有一声通传:“宝二爷来了。”
说着,贾宝玉便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进来,在接触到贾政明显含怒气的严肃脸,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贾政见畏畏缩缩毫不长进的逆子,又一旁谈吐慷慨挥洒,芝兰玉树的顾淮璟。
两厢对比面色更沉了些,厉声道:“在门口杵着做什么?还不来见过先生!”
贾宝玉本来就不情愿见贾政认识的人,正想敷衍地见礼,谁知一转头竟见着先前不小心碰着的美男子!
他眼前一亮,看着他笑道:“你怎么来了?”
顾淮璟也没料到贾府的宝玉竟是先前那个风流的公子哥,面上不显只道:“陈老先生遣我来替贾公子温习功课,顺道送前些日子考试的卷子。”
“如此倒好。”贾宝玉高兴着就要拉他坐下细说,忽见他脖子上似挂着一根红绳,遂笑道:“难不成你也有玉?”
顾淮璟垂眸,看向那块母亲定要他时时刻刻挂着的玉,以及耳提面命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定了亲的模样。
一时有些失语。
“我也有玉,这样可好?你将你的玉拿来给我看,我将我的玉拿给你看。”贾宝玉看着那被顾淮璟捂得严严实实的玉不由好奇。
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先将自己的玉褪了下来,塞到他手里,然后万分期盼的看着他。
顾淮璟确实是第一次见这般自来熟的人,既为客人也不好忤逆主人,便将那玉解了下来递给贾宝玉。
谁知贾宝玉一接过那玉竟双眼发直,面色以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
顾淮璟不免疑惑正要询问,忽有小厮来传:
“老太太请老爷的贵客前去说话。”
贾政闻言不由疑惑老太太怎会遣人请顾淮璟,只道:“许是老太太知道公子来了,想问犬子的功课,还请公子去一趟。”
顾淮璟颔首,与浑浑噩噩的贾宝玉换回玉,又同贾政拜别后便被一个中年嬷嬷领去了荣庆堂。
一路上,他话不多,甚至目光未曾乱瞟,身形如玉,沉默地步入众人或善意或恶意打量着的视线。
他原本从容自如的模样,落在路过看好戏的丫鬟婆子们眼里,转而便编排起到底是个乡下来的,才这一会呢,便被这富丽堂皇的屋子唬住了,话都不敢说。
彼时丫鬟已进屋来报,姑娘们不在里间,只是几个妯娌儿媳论理不用避讳。
贾母想了想,还是寻了个理由打发了她们,毕竟事关黛玉名声难免有管不住嘴胡乱说的。
不过多时,闻脚步沉稳,有清朗的声音传来:“学生来问贾老封君的安。”
贾母端坐在上 ,看着底下不过同贾宝玉一般,半大的清俊孩子,语气柔和了些,直起身子:“上次你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好不容易来一趟竟什么也没拿就走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听闻今日你来便赶忙遣人请你来说说话。”
“老封君言重了,原是学生前次贸然登门失了礼数,今日正值龙门书院陈老先生病了遣学生来为贵府公子送书,学生便寻思也该同老封君正式道歉。”顾淮璟这次学乖了,先将来意说明,方道:“若有闲暇,老封君可否同学生将那婚事——”
正说着,门口忽传来吵吵嚷嚷的响动。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老太太!”
一阵阵传来的惊呼声,令贾母皱着眉喝到:“怎么回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让人看了笑话,还不放人进来。”
来人正是满脸惊恐的春纤,只见她跑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声凄厉异常,上气不接下气:“老太太,宝二爷...姑娘…林姑娘落水了!求老太太去看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