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神》木李枝

33、第 33 章

　　巨大的石门轰隆隆关上，阴沉的魔气在一瞬间席卷而来。那一刻，仿佛整个人界与他们完全脱离。

　　张霐云挥动扇子驱散靠近的魔气，一副赤地千里，荒芜破败的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黑气遮天，袁宁害怕的腿软，下意识就往张霐云后头钻，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到了这里，他不能再给兄弟们添麻烦了。

　　段痕回头瞧见袁宁手里拿着一根粗树枝做拐杖样子，遂问：“你的腿怎么了？”

　　袁宁：“我腿软，撑撑”。

　　孟亭松让他们把携带的护心丹拿出来，说现在可以先吃一颗，之后每隔两个时辰记得补充一颗。兽物会被魔气影响，凡人之躯又能如何避免。护心丹能够避除魔气。

　　孟亭松服下护心丹后便径直往前面探路去了。袁宁动作笨拙的拿出丹药吃下，大步跟上孟门主。

　　段痕往前走的时候，张霐云拉住他，说：“你等会看着点袁宁。那小子一头热血做事难免冲动，这地方十分凶险，别出什么事”。

　　不得不说，张霐云对袁宁是真的不错。嘴上嫌弃，在关键时刻还是尽力关照他。

　　段痕自小受七杀盟照拂，对这种行为是很有好感的。加之袁宁这小子嘴甜，一口一个二哥，这让他有种回到七杀盟的感觉。他也真心把袁宁当成朋友。

　　他们继续向北走，走了一整天没见到半个活人。倒是能遇到不少被魔气污染的兽物，是为魔兽。

　　乌阙剑从拔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入鞘，刀身冷锐泛着寒光，等待下一个从路旁突然蹿出来的魔兽。张霐云的扇子也扇不动了，因为上面全是乌黑的血迹，难闻死了。

　　袁宁头一次经历这么险恶坎坷的道路，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仓惶变色，变成现在见怪不怪的平静。这个过程转变仅在半天之内。其实他心里还是怕的，只不过有段痕他们在周围护着，他安心不少。却又在心里长叹自己帮不上忙。

　　孟门主始终未曾出手。魔兽来时，他驻足。等段痕和张霐云砍杀魔兽后，他照常前进。

　　这一路上他们四人就保持着这样的模式。

　　入夜前，前去探路的段痕在临近悬崖的岩层下寻到一个岩洞可作夜晚休息的地方。确定周围没有魔兽的踪迹后，岩洞里亮起火光。

　　护心丹的药效奇准，两个时辰一到立马就得服下下一颗丹药，否则就会头晕眼花犯恶心。

　　四个人围着篝火坐下来休整，吃过干粮后刚好是服药时间。孟亭松起身说去外边看看。

　　段痕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袁宁捏着护心丹感慨徐妙枥医术了得，多亏了这护心丹才保住他的小命。张霐云没口德的骂他嘴贱，平日里怎么就跟徐妙枥过不去。

　　袁宁咽下护心丹，说：“是她总挑我的刺。逮着点事就要说我没用，我是个男人，怎么能被她这么轻视”。

　　张霐云噙笑，“哎，你们真是一对冤家。阿妙那一点就着的脾气，真不知道谁能治得住她”。

　　“有啊”，袁宁往外面看了眼孟亭松离开的方向，见无人回来，这才放低声音对他们说：“阿妙姐喜欢胥哥”。

　　他一副发现惊天秘密的表情，贱兮兮的笑着。

　　张霐云眼睛都瞪大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徐妙枥咋咋呼呼的脸和胥昼冰块一样的死样子，嘴角拉下来，“不可能吧。完全想不出来他们两个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你怕不是看阿妙不顺眼编排出来的吧？”

　　袁宁笑，“我要是乱说就让我一辈子孤寡。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准跟别人说。上回我不是去药堂给阿妙帮忙吗？我看到她给胥哥绣的荷包了。那鸳鸯不像鸳鸯的，丑死了……”

　　袁宁兴致勃勃地说着徐妙枥的手工如何之差。张霐云听个热闹。段痕起身离开岩洞，刚好遇到从森林回来的孟亭松。

　　北境气浊，却也有月光洒落其间。莹亮的光芒在这片万里无声的地方闪耀，显得越发凄凉。

　　“你服用过护心丹了吗？”，段痕站在林道上，观察周围的密林。

　　丛林深处十分幽黑，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挡住，透不进半点光。

　　孟亭松侧身站立，目光往丛林深处看去，“放心吧，在这种地方，我比你们适应。你感觉到了吗？入夜之后，魔兽似乎也回去休息了。鸦雀无声”。

　　“我们今天杀了一天，沿路血迹成河，那些兽物估计也是忌惮着不敢再来”，段痕想起另一件事，“我们进北境之前，你跟全吉将军说了什么改变了他的主意？”

　　孟亭松耸肩，转身朝岩洞方向回去。段痕看了看周围过分寂静的山林，跟上孟亭松。

　　“鹰符下达的命令他不可能违抗。可我没有时间陪他耗着。我只不过是把我的目的告诉了他，他大为赞同”，孟亭松语气轻松。

　　激励，劝说，说服，于他来说从来不是难事。

　　段痕说：“你的目的？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这次来北境要做什么”

　　两人已经回到岩洞，孟亭松借着这个话头把此次来北境的目的告诉三人。

　　“寻找天方境，带出殊玉昙花”。

　　段痕不解，“那是什么？”

　　“天方境是什么地方？”，袁宁问。

　　孟亭松坐下来，耐心解释道：“传说在北方魔域与人族交界处有一个世外桃源，天方境。这里是与创世母神同代的凌天神隐居之所。凌天神与凡人女子结合生下的后代便生活在此。他们被称作凌天族。人神两族开战后，凌天族帮助人族共同对抗邪神。人族安定后，凌天族便再次归隐无踪”。

　　袁宁点点头，“那殊玉昙花又是什么？”

　　“近些年邪神猖獗，人族已生退意。除却本能的惧死之意外，人们还缺乏强大的力量支撑。想要修炼出足够对抗邪神的御神术，短则五年，长达十数年。这个过程何其漫长。一个御神师陨落，不知道要有多少年才能有下一个人接替”。

　　孟亭松眼神坚定，“而殊玉昙花能快速赋予人族力量，对抗邪神的力量。有了它，人族再也不惧邪神”。

　　这番话落下，岩洞内久久没有声音。

　　从很久之前开始，段痕就知道孟亭松忧心于人族惧退邪神的事。可他没想到孟亭松已经想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殊玉昙花。听起来确实不错。

　　袁宁格外激动，“那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用苦恼自己的修为不够了！只要有殊玉昙花，我也能像你们一样有弑神的能力！”

　　孟亭松笑着肯定他的话。

　　段痕却不像袁宁那样高兴，他望着孟亭松，说：“殊玉昙花生长在两族交界处，浸染魔气。会对人体有害吗？”

　　孟亭松意味深长的说：“不妨想想那些怀揣着才能和天赋的御神师，遇事犹豫迟疑，我们能用什么办法唤醒他们”。

　　这话是明明白白说给段痕听的。

　　与其担心他人，不如反省一下自己。

　　段痕自然听得出来他的指责，仍是坚持自己的疑问，“门主要用什么方式让他们使用殊玉昙花？”

　　孟亭松看着他，“等时机一到，你自然会知道”。

　　段痕不接受这个回答，还欲追问。张霐云笑着插话道：“段痕，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们作为御神师，肯定是要首当其冲。为人族而战，值”。

　　“我当然知道应当为人族战。可如果有办法不用牺牲那么多人，我们也可尽力去做”，段痕说。

　　孟亭松不再说话，垂眸烤火。火光映在他脸庞上，让那张英俊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瞧着高深莫测。

　　最终，这场对话在袁宁的兴奋和张霐云的左劝右和下结束。

　　火光时明时暗，段痕和衣躺在石面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看着火光倒映在墙上的影子，那影子随着火光摇晃，像只张牙舞爪的大妖怪。

　　他感觉到孟亭松并不希望有人对殊玉昙花的计划提出任何异议。一改原先的随意亲和，孟亭松在这种时候显得极为霸道和专断。

　　身为封刈门门徒，段痕理当对门主的决定和行动顺从。就像正十们理应拥护月宫一样。可他不是袁宁，他不用穷尽办法去证明自己。他也不是张霐云，不问缘由只顾服从孟门主。

　　他心里多了一个选项，个人的生死。

　　这个“个人”并不单指他段痕，而是将来使用殊玉昙花的每一个凡人。

　　诚如他刚才所说的，殊玉昙花生长在魔族边界。如今属于蛮部地界全都被魔气侵袭，这就代表殊玉昙花是完全暴露在魔气中的。使用这样的东西提升力量，很难说不会对人体有危害。

　　而孟亭松显然不打算对此作出解释。

　　段痕幽幽叹了口气，看了眼墙面摇晃的影子，转身坐起来去看孟亭松。孟亭松今晚守夜，盘腿坐在火堆边，像是在想事。

　　“门主，希望你能考虑我的话”，段痕说。

　　孟亭松抬眸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懒得搭理他。段痕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他自然是不敢骂孟亭松的，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跟他吵架，于是气闷闷地一头栽倒躺下。

　　孟亭松看着段痕地背影，眼神略微沉了下来。

　　大灾临头，怎么还能有如此天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