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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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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的谣言再次冲击向了我的生活。
我离婚是因为出轨了,出轨对象是一个大光头,他家里有老婆,一个人在这里干活空虚寂寞冷,想找一个免费的保姆,我搭上人搭上钱,下贱到极致。
我偷了家里的钱养男人。
我换男人了。
我和一二三四个有妇之夫相好,被人堵到家里一顿胖揍。
以上是流传最广的谣言。其他诸如小偷小摸,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一时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谣言是伤不到我的,但能影响到我身边的人。
生活中工作中总是能和别人产生摩擦,如果你是个后台强硬的人,也许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可如果你是一个万人践踏的倒霉蛋,一分小小的摩擦也能够上升到十分以上。
某一天,一个男人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秀丽,家里船出海,网上的一些鱼,给你吃。”男人提着一条大鱼,丑陋的脸笑成有大菊花。他不顾我的愕然强行走进了屋里,把鱼放到了厨房的盆里,然后借着洗完手擦手的机会进了我的房间。
我一路拦,没拦住。
他坐下来和我聊天,没有要走的意思。
“花嫂子不在家吗?”我尴尬地站在门口,不敢走进屋。
“去儿子家哄孩子了。”他笑着回答,我能听出里面的暗示,他今晚是自由之身,可以不用回去。
我累了一天,晚饭还没吃,胃有些疼,这个时候开始翻江倒海,想吐。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嘻嘻笑着和我聊天。
你大爷的。我心里已经爆了粗口,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他那一晚的神情和跟我说过的话,我回忆时都不想写出来,恨不得一刀抹了他脖子。
我放下写字的笔,很生气。
他玩命地暗示我,我假装听不懂,一直撵他,他实在待不住了,只好起身,却还是贱贱地再次来一个暗示:“鱼收拾好冻起来,明天晚上吃。”
“大哥,拿回去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我拎着鱼跟在后面想还给他。
“吃得了。”他把我推回去,趁机摸了一把我的手,贱兮兮地笑着,“炖好吃点,明天晚上我过来吃,我带点酒。”
靠。我前一天晚上饭都恶心出来了。
送走他,我插上大门进屋,从里面将房屋门反锁,开始拼命洗手。
真脏,真恶心。
我从未与男人暧昧,还是招惹上这样的贱人。为什么呢?
我刚才真想一脚踹爆他,揪着他衣领大骂,把左邻右舍都招来,让这个男人比跳进粪坑还有恶臭,断绝了其他蠢蠢欲动的肮脏眼睛。
我知道,暗处盯着我的男人不止这一家。
我应该杀鸡儆猴,以免后续的麻烦。
我在女性论坛发了一个这样的帖子,评论区纷纷教我这样做。
我一楼一楼看着,感激她们理解,我可看到她们的方法,却只能苦笑。
那么多女人,他们偏偏找上我,是因为我给他们释放了某种信号吗?当然不是。是因为那些谣言让他们知道我有了这样的标签,有这样标签的女人,且没有家人维护,孤立无援,是有机可乘的。
谣言杀人,也是靠着这点。
她是可以被欺负的,一旦这个信号被释放出去,我很难翻身。
我吐完之后回屋拿起手机查出他老婆的电话号码,看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被一只苍蝇盯上,撕破脸,能换得清白。可苍蝇都是聚堆儿的,被十只苍蝇盯上后,不管你闹得多凶,所有人都会说是你的问题。
要不然为什么偏偏盯上你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不是老祖宗说的吗?
我委屈地哭了,哭过之后拿出账本继续记账。
我必须尽快逃出去。
可我没想到,这场因离婚带来的风波,远远超出我的承受能力。
周一,婆婆过来闹,坐在我大门口哭哭啼啼。
周二,畜生领了一个讨债的,说是想离婚可以,把钱还了就行。
周三,公公来了,说已经掌握了我出轨的证据,说要把我出轨得性病的事昭告全天下。
周四,李家人休一天,苍蝇闻着味儿来了。
周五,邻居欺负我,把粪坑里抽出的水直接排到我家门前的水沟里,还偷割了我的菜,转头拎着一只死鸡说是被我家打药的菜毒死了。
周六,我骑电动车下坡时摔了一跤。当天晚上一个陌生的老人跑到我家撒泼,说我骑电动车撞了他家老婆,让我掏钱治病。没有监控,你说个屁呀。被拉到派出所,掰扯了半天。
周日,李家三口在我干活的地方大闹一场。领导找我谈的话,说我家里最近事儿多,同事们反应很大,影响到他们正常工作了。建议我休几天。我又不傻,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等晚上身心俱疲地回到家,电话微信齐齐轰炸,都在指责我的不是。
我欲哭无泪地给小雪打去电话求安慰,小雪在电话里头吱吱呜呜:“妈,我参加江科单位的聚餐呢,晚点给您回。”
挂了,再也没回。
海岛上的零活很多,我离开原单位之后很快找了新的活计,可托了李家人的福,再也没干长久过。我跟打游击战一样,一个月时间把海岛上所有能干零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有一家老板娘甚至多付了一天钱,拉着我的手,愧疚地对我说:“秀丽,对不起你了。你干活好,我是真想用你。可他是坐地户啊,哪儿都是亲戚。我是小本买卖,看人情,经不起这么折腾。”
我道了谢,拿钱走人。
转身骑着我的电动车去了五金店,买了一把铁锤朝着李家骑过去。
一通惊天动地的打砸之后,李家没有一块门和玻璃是完整的。
我拎着锤子掐着腰在院子里怒骂:“你们想拖死我?做梦呢?不是想闹吗,咱们闹起来,看谁耗得过谁。”
婆婆被吓得差点昏过去,公公报了警。
我被揪到了派出所,当着想调解的小民警的面把近些年来遭受的怨气一股脑讲出来,讲了三个多小时,说得小民警眼睛都直了。
他们没留我吃晚饭,将我恭恭敬敬地送出去。
“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别放火,那都是重罪。”小民警可能被我感动了,走前苦口婆心地劝我,“闺女毕竟是亲生的,去她那住几天吧。什么事走法律程序,别冲动。”
小民警的话提醒我了,我刚才打砸的时候在仓库里看到了一个汽油桶,我怒气之下差点儿直接点了火。
嗯。有办法了。
我估计他晚上是要来砸我家房门的,我晚上没敢回家,找个地方窝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偷偷去他家附近徘徊,等到畜生出门以后,我偷溜进去打开了汽油桶,确定里面满满一桶汽油,我急忙拍了照片,转身又去了派出所。
“我要报警。”我硬气地举报。
一顿调查之后,畜生因为私自存放和倒卖汽油被抓进去拘留了半个月。
闹离婚到举报丈夫,我又成为了风云人物。坏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疏远我;好处是,之前想撩骚的贱人们也开始远离我了。大概是怕我翻脸不认人也举报他们。
刚举报完畜生,我故意去他家附近转悠,果然挨了公公的打,我捂着肿起的脸蛋哭哭啼啼去派出所继续报警:“同志,他们报复我。”
去派出所报完警,我要去政府哭诉。
两边都怒了,约谈了公公婆婆,不许他们靠近我。
我得到了暂时的安全。
虽然转身还是听到了闲话,他们说我是在毒妇人心。
可是谁在意呢?我当了他们口中那么多年的好人,还不是被欺负得丢了半条命,如果当个人能让我过得更好,这个坏人我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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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一年,离婚着实艰难。
我第一回以女儿给钱为筹码,忽悠着畜生跟我去了民政局,结果离婚冷静期的破规定把我俩撵了回来,一个月后畜生脑子转过来弯儿了,死活不肯再去。之前的申请作废,白熬了一个月。
都说当代社会,只要你不犯法,就不用担心坐牢,我连离婚自由都没有,被死死捆绑在这个磋磨了我半辈子的家庭,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我毫不犹豫进行了起诉,起诉离婚不需要离婚冷静期,但后悔的时间更长一些。
我不管了,我豁出去了。
起诉前我仔仔细细研究了民法典:1-7天的立案审查时间,1-5天的送达起诉状的时间,再加上30天的举证期限,到开庭一般要32-42天时间。普通程序6个月以内办结。一般第一次不会判离婚。六个月之后可以重新起诉。
“就这么定了。”我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我拿出一年的时间和他耗。
只要时间到了我就起诉,我就不相信我死之前还离不了这个婚。
一个月之后,开庭。
畜牲一家都来了,很是郑重。
他们找来了证人,证明我们夫妻关系和睦,只是一时冲动离婚。
证人一:他们家的结婚酒席是全村最大的,生完孩子还办了满月,好几十桌呢。我们全村都羡慕,他们俩夫妻感情好着呢。
证人二:大鹏多好一个孩子,这个媳妇不知足。大鹏在外面跑车那么多年,赚的钱都给她了,她什么都不用干,在家里看个孩子还得她婆婆帮衬着。她还想要什么呀?
证人三:大鹏媳妇儿生完小雪没多久就跟着野男人跑了,怀孕流产,没有脸回来。还是他公公婆婆亲自过去把人接回来的。这么好的人家,她作什么呀?
证人四:人家都重男轻女,他家是重女轻男。我们那有几个女孩子上大学的,上完中学就出去干活了。小雪是大学生,全家一起供着了。她弟弟为了他姐自己辍学打工供他姐上学。
证人五:不能判离婚,不能造这个孽。秀丽就是一时糊涂,被野男人蒙了眼。她在外面搭钱养汉子,连儿子结婚都不管,在我们当地口碑都臭了。她婆家不嫌弃她,想让她回去,不就是想给她留条路吗?只要还没离婚,她就有个家,孩子也认她这个妈。要是真昏头离婚了,孩子生气不认她了,她老了可怎么办呢?
证人六:他们夫妻感情没破裂,我看秀丽老回去,大鹏有时候也去他那儿过夜……
不知道是收了钱还是真的被欺骗了,几个老乡在法庭上口沫横飞 ,好像我离婚是自己作死,我承受过的那些苦难,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我:……
幸亏我早早做了打算。
律师有条不紊的提交证据,证人一一进来
证据一:当年我公公踹我肚子导致我流产的诊断书,以及当年亲眼见证的医生。
我为了这个证据和证人跑了好多路,医生已退休,不想惹这些乱子,我在她家门外蹲守了一个礼拜,全世界的话都被我说尽了,她才同意出庭帮忙作证。
证据二:我得性病的病例和当年那个男小三。
男小三没什么赚钱的能力,依附于他的情人,因为得病的事儿被暴打一顿之后赶了出去,手上没钱没及时进行医治,发生了一系列并发症,虽然人还活着,但丧失了某些能力。他因为这个事儿一直记恨着畜生,总想找机会报复。
我打开一个特殊的软件,把畜牲撩骚约会聊天内容给他看。
他俩分开那么多年,畜生可没闲着。家里有奴才生儿育女,他在外面可劲着浪。
对比一下 ,男小三儿惨过头了。
“他那个儿子,就是在你们分手之后生的。”我好心帮忙添了一把柴,让油锅翻滚得更加厉害了。
金钱的诱惑加上仇恨的堆积,男小三同意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证据三:我外出租房的合约。
农村租房是没有合同的,大家口头讲过就可以拎着包住下来。但我以政府在排查外地租房为借口要了一个协议,拿着协议去村委会和派出所,得到了他们的签字和盖章。
证据四:我提交了过去两年的监控。畜牲从未在此过夜,他们轮番骚扰我的丑态在法院上播放出来,连几个被他们说话的证人都看不下去了。
证据五:几次报警记录……
我豁出了我生命里的一切,提交了所有的证据,在出发前甚至去寺庙里拜了拜,祈祷神佛开开眼,提前结束我这地狱般的生活。
但老天显然不是不长眼的。
第一次判决,夫妻关系未完全破裂,不允许离婚。
我苦涩地笑了。
律师在我身旁安慰我:“别担心,咱们证据充足,半年后再起诉就可以了。之前不是说了吗,要一年才能结束呢。”
我点点头,认下了。
那时太阳西下,我抬头看绚烂的晚霞,想着再忍半年我就可以解脱了。
半年而已。忍了30年了半年算什么呢?希望到时候,我那个紧绷了多年的弦松下来,我不会因为太过激动而疯掉。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面对明天。
可我那时候不知道,我等不到第二次开庭了。
28
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电话发疯似地响了起来,我看着屏幕上闪动着女儿的名字,慌了:“小雪,发生什么事了?”
我急忙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女儿抽噎着喊了我一声,说了一声对不起,之后嚎头大哭。
我傻了:“怎么了,小雪?”
电话那头,小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对不起。小歌来找我了,他说你偷了爷爷奶奶的棺材本,都转给我了。说我没良心,说我吃里扒外,我一着急,就把你存了8万块钱的事儿说出去了。现在那笔钱被他拿走了。”
我气血上涌,生气地质问她:“钱在你手里,怎么说拿走就拿走了呢?他还能抢吗?”
小雪愧疚:“妈,你也知道小歌,他太能闹了,我受不了。”
我当然知道,知道我的女儿小雪有多懦弱,别说那个兔崽子往死里闹了,就算他什么也不闹只能在姐姐面前哭一下,小雪立刻都能把心肝掏给她。
这个自小不被宠爱的孩子,被家人洗脑傻了,离开家快十年了,还是这么废物。
大半夜,我被气清醒了。满脑子充斥着我重新带回枷锁跪在畜生一家门前的形象。
可是现在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拨通了李歌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妈,之后就不说话了。
“小歌,我存在你姐姐那儿的8万块钱,被你拿走了吗?”我偷偷按了录音键,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小心翼翼地套李歌的话。
“没有,什么8万块?”李歌也是个警戒心重的,满口谎话。
“我是去我姐那拿钱了,拿的是咱们老李家存在那儿的15万,没拿了你的8万块。那你有8万块钱吗?当初我结婚的时候管你借钱,可是说一分都没有的,原来偷偷攒了8万块钱吗?咱们家还欠着债呢,你这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可不能私藏。等我回去,你把钱拿出来,咱们去还债。”
我肺都快要气炸了。
15万。不但拿回了我的8万,还额外敲诈了他姐姐7万。他姐姐本来就没钱,看脸色过日子,这下又要遭了。
“小歌。”我压制住怒火,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姐日子不好过,你两年时间从他这拿了30万,你让她怎么活?你不怕把你姐夫逼跑了,你以后一分钱都拿不到啊。”
电话那头嗤笑一声:“30万?哪来的30万?我拿的都是我老李家的钱。她从小到大花了家里多少钱?她读大学我没读过,全家的钱都给她一个人用。每年算5万块钱,到24结婚也120万了。其他的我还没算呢。”
“妈,她是你亲生的,你偏疼她,也不能偏疼太过了。你把家里的钱偷出去给她,我知道的是8万,不知道的是多少万呢?我爸长年累月跑车赚钱养活一家,容易吗?你什么都不干,还偷偷拿这么多钱出去。你想干嘛?你偷藏这些钱想养几个野男人?你对得起我们全家掏心掏肺吗?”
这个小兔崽子口舌方面继承了他爷爷,没理也能歪成真理,他被洗脑从小仇视我,这个时候撕破脸了就更不拿我当回事儿了。
等他发泄完了心里舒服了,也不等我说些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我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整宿没睡。
天刚亮,我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律师,那钱能拿回来吗?”
律师为难:“估计不行。那是你们婚内财产,当初你俩提交财产证明的时候,你涉嫌造假,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我急了:“他提交那个欠条也是假的呀。他们合谋弄一个欠条,就是为了骗我背债。”
律师:“你有证据吗?欠条是真的,债务关系就是真的。至于真钱还是假欠,很难取证。那个欠条是为了给儿子结婚,属于夫妻共同支出,你的赢面不大。”
我欲哭无泪:“欠条是30万,我要背一半15万,是不是?”
律师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我不死心,尝试着翻腾点水花:“他家有房子,能不能抵消一些?”
律师再次泼了一盆冷水:“房子是老人的,他们不给,你也要不来。”
我的心彻底死了。
我结婚30年,果真是当了一辈子奴才。
人家奴才被打骂被摧残,好歹还能吃上一口饭,每个月有点钱拿。我累死累活一辈子一分钱没有,临走前还要再扒一层我的皮,让我背上巨额外债。
即使离开李家,也别想真正的解脱。
15万呢。他家这个折腾劲,我在岛内是很难找到长期的工作了。我50多了,一身病痛,现在疫情当道,各处裁员,我出去能找到什么样迅速赚钱的工作呢。15万之后,从头开始。
我还哪有从头开始的时间和精力。
那一天,我的心凉得像南极的冰川,我拎起墙角的锤子冲到畜牲家,再次将能砸的全部毁成碎片。他娘的,大不了同归于尽,拘留所内我内心无比黑暗地想。
但属于我的磨难永远不止如此。
从那天开始,一个可怕的谣言迅速传遍了全岛——畜牲外出挣钱没时间,我只偏疼小雪,李歌被爷爷奶奶纵容得有些过了,花钱如流水。家人担心他以后没钱花,偷偷建了一个小金库存在奶奶那儿。
爷爷奶奶的棺材本儿加上畜生的贴补,加上小雪心疼时送来的钱,大概有50万左右。
这笔钱结婚的时候没动,为了唬住李歌懂事,兴师动众地写欠条借了30万。
不等到小歌稳重下来,这笔钱不敢给他。据说,这是跟搞传销一样能说的公公的原话。
可现在这笔钱没了,在我打砸完畜牲一家的当天。
打砸完之后,我怕被他们报复出趟岛躲了几天,等回来后刚下船,警车就将我请了上去。
我被抓了。两天之后,因为证据不足又放了。
可是谣言已经传开,全岛人看我的眼光都有异样。
不止如此。
某一天,我家里忽然遭了贼。
那一晚上,全岛大停电,我拿着手机去找发电的地方充电,等回来之后才发现家里已被洗劫,我的证件和5000块钱丢失了。
在我们这儿,抓贼拿赃,否则没有什么案子是能破得了的。警察来勘察了现场后离开了。
几天之后我干活,放在包里的手机也丢了。我猜到我是被人故意整了,一怒之下报了警,手机没查到,雇主嫌我事儿多,客客气气地把我送走了。
钱没了,银行卡没了,身份证没了,我像一个天地不容的黑户,孤零零地站在房门口。
房东一脸歉意地来找我:“对不起,秀丽,家里来亲戚要住我的房,不能再租给你了。租金还给你。”
房子是我以每月200多元价格租来的,还剩下两个月,我拿着400块钱,拎着我全部的行囊被撵了出来。我看着大门落锁,转身去了旅店。
旅店老板也是一脸的歉意:“秀丽,房间满了,你去别家看看。”
我推开其中一个房间,指着整齐的床铺问她:“这是满了?”
老板今晚解释:“预定了,人还没来。”
我看了看外面晚霞满天,没为难她,转身出来了。
我又去了几家旅馆,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只有一家拒绝的理由还算有新意,一脸笑容的对我伸出手,说要拿我的身份证登记。我说没有,她就一脸歉意地将我送出门了。
天越来越黑了,街上亮起了灯。
我去找了我以前的朋友,他们却无比尴尬地将我拦在门口:“秀丽,你婆家太厉害了,挨家挨户警告,说谁敢再和你走动,要闹得我们家宅不得安宁。我们不是怕他,但被缠上也不好啊。”
我没吭声,再次转身走出了胡同,这次没再折腾,直接拎着我的大包小卷去了派出所。
值班的小民警被我吓到了,以为我又要报警。
“我没地方去了,到你这住一晚。”我把行李丢到椅子上,抽出一条毯子铺上去,打算和衣睡一晚。
小民警被吓得不轻:“阿姨,这又不是睡觉的地方啊。我给您钱,你去住宾馆吧。”
我头也不回的拒绝:“没身份证,人家不收。有身份证也不收。”
身后的小民警甚是为难,把桌上的电话推到我面前:“要不然给小雪姐打个电话吧。让她接您去住几天。”
我叹一口气,接受了他的建议。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头响起小雪标准的普通话,语气非常的亲切,听到我的声音后这一下子变了,结巴:“妈,怎么了?又怎么了?”
我戏精体发作,在电话这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诉说我这几天的遭遇,末了,提出我的要求:“小雪,妈没地方去了,你接妈过去住几天吧。就几天再这么流落街头,就要死了。你以后没妈了。”
小雪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我在这边说她那边哭,被我成功说服了,满口答应下来,但还是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妈,再等几天。我跟他们说一下,拿出户口本给您补办一下身份证,再办一个手机卡。
没有证件,你现在哪都不能去啊。”
我哭着答应。
电话给了小民警,小雪在那头提出要加他微信,她转点钱过来,让我再买一个手机备用。小民警终究是太年轻,不想掺和到我家这些烂摊子里,但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勉强答应了。
约好了明天白天转钱,小民警兑换成现金给我,我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挂掉电话,我安心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起来,又变卦了。
电话里头小雪还是为难:“妈,他们现在不同意拿户口本出来,我在做他们思想工作呢。”
“别掏钱。”我猜到了什么,急忙叮嘱他。
“嗯。”小雪心事重重地答应了,嘱咐我再忍两天,电话再次挂断。
我无家可归,小民警看我的眼神里面透着无助,所长亲自出面找我,认真谈了一番,我答应不为难他们,拿着他们给我的五百块钱去了政府。
在门口直接铺了一条毯子躺了下来,拦住了所有过往的车辆。年末了,各种检查纷至沓来,不知道就入了谁的眼。
所有人都傻了。我被请了进去,先是一段拍桌子的咆哮,见我油盐不进之后,态度软了下来,和我商量对策。
我只有一句话:“我要户口本办身份证。”
他们没辙,找了村委会领我回去,村书记上门做畜生一家的思想工作。我被安置在了村委会的值班室,白天去乡政府的食堂吃饭,晚上回村委会会睡觉。被动等待着下一步的走向。
“如果早点这么无赖,我的人生会不会受很多波折?”我躺在村委会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回顾我过去50多年的人生历程,想着。
小雪又来电话了,电话那头很努力,佯装镇定,但我能听出里面的心虚,她说,“妈,我试着登录你的微信账号,你的账号被盗了。”
“我爸那头工作,我快做通了,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拿户口本出来了。”
“妈,我这边发生疫情,特别严重,暂时不能接您过来。你再忍忍。”
紧接着,和我哭诉她那边的不易。江科似乎动了离婚的念头,最近对她很不耐烦,一点也不愿意听她家里的事。
所以她现在什么都不敢提,包括把我接过去的事儿。
末了,还要支支吾吾的问我:“妈,你没拿爷爷奶奶的钱,是吗?”
年末了,天越来越冷,我穿着厚大衣在小炉子前加煤。
我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了。
去政府吃饭的时候,不止一次遇到没饭或者没菜,或者没饭没菜,还有一次因为要检查,工作人员把我拦在门口,直到几个小时之后才放我进去。什么都不剩了。
村委会那边,工作人员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微妙。
“我都煤快没有了。”
村书记个老头子,碎碎念着:“今年煤价高啊,2000块钱一吨,就这一吨,快烧了了。”
我望着窗外枯黄的树叶,内心荒凉得没有一点绿色:当个无耻之徒,生活好像容易一些。但我终究不是那样的人,我这些日子内心所承受的痛苦,远比得到的要很多很多。
望着幽深如墨的湖水,我甚至产生了跳下去的冲动。
我努力的压制着这种想法,努力着。
我苦了一辈子,不想死后给人留下的印象只是一个前半生废物,后半生作死的失败者。
我只是想自由地享受一下生而为人应该有的自尊和待遇罢了。
回忆到这停下了脚步,我看着厚厚的笔记,记忆一如脱缰的野马般,奔向我出事的那一天——
那一天傍晚,没有一点星光,我不想看见去村委会活动室打乒乓球下棋的老人们异样的目光,饭后独自去了公园散步。入冬之后,晚上散步的人越来越少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走着走着,走到了水库边,我站在集中栽种了荷花的地方,憧憬着我离开这里后的生活。
我没注意到……
其实是重生后回忆,我也想不起来那个可怕的人影是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猛然一扑,将我撞下了荷花池。
夜色很浓,水冰凉刺骨,我拼命挣扎着,被灌了满嘴的水,
我发不出一点求救的声音。
我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一生所有的遭遇,绝望地一点点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