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深处》指尖葬沙

20、第二十章 离别

　　换了华服，对着镜子整理着衣领，调适着有些歪斜的镶红玛瑙腰带，一切完毕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镜子的亚历山大嘴角向上抽动了几下。而能令他如此的，无非也就是赫菲斯，想着此刻他定是在家里长吁短叹，甚至可能已经将自己骂了千遍，便不禁想笑。即使年龄增加了，那家伙还是个孩子。

　　说来是自己一直失信于他，原本今天也是约好的，会发脾气吧！动不动就撅嘴闹脾气，还真不像是个男孩子，还是说自己把他宠坏了……

　　随意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发，也不知到底父王搞什么鬼，明明说好今天是休息的，却又忽然将他急急召回宫里，看这阵仗倒像是有什么喜事。可最近既没打仗也不是什么节庆，庆祝什么？

　　“殿下，国王陛下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说是宴会已经开始许久怎么还不见你到，让殿下速速前去。”侍从急匆匆的跑进来。

　　“你先去回一声，就说马上就到。”一切就绪的亚历山大却并不急着过去，原本他便是厌恶极了这类酒会。其实他住的东偏殿离举办宴会的大殿并不远，就是路曲折了些，平时他都是懒得过去……此时坐在屋里就能听见大殿上的喧哗了，亚历山大皱起了眉……

　　不过终是要面对现实的，作为马其顿未来王的唯一候选人的他，即使是不喜欢，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再者，对于这次宴会的主题的疑惑，让他不得不去看看。于是也便站起身朝着大殿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一阵吵闹，似乎是有人向腓力二世敬酒，气氛倒是颇热络。隐在阴影里的亚历山大并不急着走出去。

　　拿着酒杯，已经微醺的财务长大臣，此刻正举着杯子，朝着也已经面红耳赤的腓力二世敬酒，“陛下，以后我两就是亲家了，等克里奥生下了王子，那可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到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这话是逾矩了，只是酒兴正浓的人都没有出声。当然多数人是忌惮着的，谁不知道原本不被看好的财务长凭着自己的侄女，此时荣宠正甚呢，即使心里不满，脸上也要掩饰着。

　　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亚历山大却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什么皇储？自己除了一个事事低调同父异母的姐姐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兄弟，也正是如此，他一直便是理所应当的马其顿未来的王。即使在以前他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但那是因为那本就是他的，从没有人质疑过他，与他争夺过。他表面的无欲无求并不代表不重视不是么，他从来不是什么圣人，他的东西，就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气势汹汹的从暗处走向大殿，亚历山大愤怒的瞪着依旧笑得一脸谄媚举杯豪饮的财务长。

　　“父王，不知是何喜事，要将儿臣召回。”亚历山大咬牙切齿道，面上虽是笑着，那眼睛，若是仔细看，那里有着骇人的火焰。

　　并未全醉的腓力二世自然是听出了儿子语气中的怒火，只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装醉，“哦！亚历山大你来啦，过来，和父王共饮。”

　　“父王未回答儿臣的问话。”推开腓力二世地上的就，亚历山大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身形一僵，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勇者，却不知已经有了这样的气势，尴尬的垂下眼，不再与亚历山大对视，“其实也没什么，父王过两天就要娶新皇后了，提前庆祝而已。”这提前的庆祝也就只有一个目的，试试亚历山大的态度，而现在这测试便已经开始了……

　　“哦？父王要娶妻？”亚历山大上前一步，“那么我的母亲，您的皇后，您将她至于何地？”语气咄咄逼人，即使是马其顿的王，也浑身冷汗。

　　“放肆。”尖锐的指责出自借酒装疯的财务长，对于他，亚历山大无意识绊脚的石，肉中的刺，想成为皇亲国戚，首先要扳倒的就是这个人。此时仗着腓力二世对自己侄女宠爱的他自然是有恃无恐，只不过是一个即将成为过去的皇子而已……

　　“哼！”侧头打量着连鼻尖都已经红了的财务长，亚历山大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大殿之上那容得了你放肆。”亚历山大已经气红了眼，声音也不禁提高了，那种威严令的原本喧哗的大殿霎时寂静了。

　　一直知道自己父王和母后不合，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起码一直是相安无事的，弄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是他没有想到的。如若父王真的有意离婚，那么他这个王子又算什么？

　　“不得无礼。”良久后腓力二世才开口，显然是底气不足，“财务长说的没错，亚历山大你太放肆了。”即使这件事他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他毕竟还是马其顿的王，他的权威又拿容得了他人质疑。

　　“哼……”亚历山大一时无言，确实在这大殿之上，此刻最美说话权利的便是他，很快他便不是马其顿的王子了……呵呵……原以为自己在父王心中还有那么几分重量，却原来也胜不过那未蒙面的新皇后。这样的地方，他无法在待下去，无法无动于衷的跟着庆祝，更无法融入这片欢乐。转身不想离开，他没有权利阻止，却还是有权利选择离开。

　　眼见自己的儿子转身离去，腓力二世急急唤道，“亚历山大。”他并不想与自己的儿子决裂，甚至这次宴会的目的也便是让他提前知道，让他明白，即使自己再如何宠爱那新皇后，却从未想过要剥夺他的皇位继承权。

　　亚历山大如若未闻一般继续向前，他要的并不是挽留，而是名正言顺，若是这名不正言不顺，那皇位不要也罢……

　　望着儿子依然的背影，腓力二世痛心疾首，“亚历山大，若你今日走出这，你我父子便再没有转圜了！”腓力二世从王座上坐起，大声的说道。

　　依旧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任何停顿，亚历山大毅然走出了大殿。没有看见腓力二世颓然跌坐在皇座上的哀伤，没有留恋。

　　是否值得？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如此优秀的儿子，是否值得？腓力二世在心中自问，可是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只是一路走着，那镶玛瑙的腰带何时掉落的，亚历山大并不知道，只是当察觉衣袍飘飘荡荡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恍然回神，自己已经出了皇宫。不想去找母亲寻找理由，事情已经是定局，与父亲这一闹想必早已传入母亲耳里，从小便清楚的感觉到母亲的恨意，或许这一切便是她所愿的……而自己呢？在这夫妻的交战中，是胜利的果实，还是已经提前预定好的牺牲品，他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在夜色中奔跑，目的地只有一个，他要去赫菲斯那里，去他的身边……那样或许心情会平静一些……也是……最后的道别……他，已经是一个将要被驱逐的王子了，没有在马其顿居住的权利，便意味着他与他的分离即将再次到来，而且，可能那便是永远……为了尊严，他只能舍弃，即使不舍……

　　已经夜深了，巨大的敲门声在尤为明显的回荡在空荡的街道上。

　　罗珊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谁啊？拉了拉身上略显单笔的纱衫。“谁啊，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一边打开了门闩，一边不满的咕哝着。

　　们刚一打开，一个身影便窜进了院子，站在门边仍朦胧着双眼的罗珊甚至不知道进来的人的面目……

　　“喂！……”正要叫住那身影，刚转身，身影便止住了。是殿下，这么晚了……将门关上，罗珊再次打了个哈欠，睡觉，睡觉……

　　匆匆跑进赫菲斯的房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推门便走了进去。

　　正酣睡的赫菲斯显然是毫无所觉的，嘴角微翘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那恬静的容颜，令人不忍心破坏，但是……

　　“醒醒，赫菲斯！醒醒！”即使不忍心，在这样的时刻，亚历山大也只能狠心了。

　　揶揄了半晌，挣扎着，赫菲斯恼怒着转醒，“不要吵我……让我睡……”微眯着的眼在看到来人时瞬时瞪大，“你，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头脑一下子完全清醒。

　　也顾不得心中的异样了，亚历山大一把将惊愕的人抱住，“赫菲斯，听我说……”双手紧紧的搂着怀中人的背，“我要走了，可能……可能很久才能回来……”一路上奔跑的气喘吁吁，让他的言语都是破碎的……

　　“恩？”被抱着有些不明所以的赫菲斯，接受着这原本应该令人惊讶的言辞，些许的呆怔后，猛然清醒，“你说什么？”紧紧抓着亚历山大的肩，什么要走，什么很久？无法遏制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你先别急，听我说，我只是离开一阵子，很快就会回来，就像是打仗一样，很快就回来的。”将赫菲斯抱离自己些许，双手摩挲着手中的小脸……若是只有谎言才能令他安心，那么他就编造吧。这是完全没有把握的，被驱逐的王子，若要回到故土，那可能□□多少，但此时却得说得十分的肯定……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又要打仗？”赫菲斯将脸侧到一边，完全埋入亚历山大的掌中，总觉得那话语就似乎是永不相见……

　　“放心，我只是陪母亲回一趟故乡，只是一阵子，很快就回来，我以阿基里斯的名义保证。”亚历山大郑重其事的保证道。如果可以他想带着他一同离开，可是，他是被驱逐的，他又怎么忍心让他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赫菲斯没在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亚利山的掌中。昏暗的室内并没有点灯，亚历山大甚至带着庆幸的，因为看不清赫菲斯的表情，所以可以说谎，因为他也看不见自己，所以可以隐藏……

　　清晨，亚历山大为熟睡的人掖好被角便悄悄的离开了。走至院门口时，仍是无法抑制的回头，看着那张容颜，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行至宫门口，俨然停着一辆马车，此时侍从正在往里搬着行李，而站在一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

　　“今天就走？”语气中是震惊的，亚历山大一直以为会过些时日的，却没想到会这么急……

　　“是啊！留在这里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趁早离开，你说是不是？”奥林匹亚道，却见亚历山大神色游移，于是便问道，“怎么你不想走？”

　　“不……”回头望了眼来路，不舍的扭头，“我会陪您，陪您回去，母亲。”亚历山大答道。

　　匆匆收拾的行李并不多，很快就装载完毕，将母亲扶上马车，亚历山大自己则坐在前座，自然是充当车夫。没有一个侍从会愿意跟随一个失势的主子，这就是所谓的树倒猢狲散。在清晨依旧清冷的大街上，亚历山大挥了一记马鞭，没有战时将士们的呼喊百姓的欢呼，只有清晨那尤带着寒意的湿气围绕。别了，马其顿！别了，……赫菲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