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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是夜 ...

  •   最后的火舌掠过,里头的衣裳全被烧成了灰,戚雪发怔盯着火光从狰狞慢慢归于平静,天色已经不早了,谭叔磨搓着胳膊,戚雪知道他也在害怕,嗓音平静道:“谭叔,你也回屋去吧,蒙着头睡,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出来,跟你没关系。”

      谭叔急切道:“可是少东家——”

      “没有可是,这事必须听我的。”戚雪一口回绝,轻轻将他往前推了把,“好了,回去吧,是祸躲不过,要真是我的命,谁来都没用。”

      谭叔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目送他进屋之后,戚雪也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这屋子算得上戚家的祖宅了,戚雪同父兄在其中生活了十几年,对一景一物早都烂熟于心,原本该是最令她熟悉有安全感的地方。

      但自从前几日她开始被那种不可言明的梦魇缠身,便开始觉得屋里处处透着诡异。

      紧张让戚雪克制不住的越发胡思乱想,这天底下哪有完全的空穴来风,会不会老人们说的那些怪志的传说,原本就都是有迹可循的,会不会她家祖上原本就的罪过什么有来头的,这才招致子孙被报复。

      这些念想在戚雪脑子里像梦一样不受控制的延展,她想起了崔婆子睁大眼盯着她看时候的眼神,脊梁就出了汗,然后又抓着头皮告诉自己,镇上被狐狸下聘的不止一家,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宿仇,但她跟其他姑娘不同,她日前才去过金龙寺,佛光普照之地,多少会得菩萨庇佑。

      那方丈大师甚至说她是个祥瑞之人,那般远近闻名的高僧,哪有前言出次日亡的祥瑞。

      还有那道士。

      再如何不着调,也该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双重保障之下,怎么着都不该是盘死棋。

      戚雪抱着手臂缩在床榻上如是安慰着自己,但这些所有的念头汇聚到最后,都不及另一个她突然想起来的事情恐怖。

      她床底下,还有一件娘亲留下的,红色的嫁衣。

      这一瞬间戚雪仿佛被抽干全身所有气力。

      那衣裳自娘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层层叠叠压在箱子里,前两年父亲找木匠给她重新打了一张有抽屉的床,便将那只轻易不会挪动的大箱子给压在了床下。

      烧了所有红色的衣裳,她竟忘了真正的嫁衣。

      戚雪坐在床上不知所措,那衣裳在她脑海里越来越具象,连上面绣出的花样都清晰可见,戚雪跟被针扎了似的跳下了床,手忙脚乱拉开抽屉,想把它找出来焚毁。

      木抽屉在地上摩擦拖拽出声响,她喘着气停下,忽地有些犹豫。

      ——真的该拿出来吗?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

      背后的油灯燃烧着,戚雪的影子将面前的方寸之地投成了一片漆黑。

      她稍稍找回些理智,开始有些后怕冒冷汗,刚才为什么会这么想把它找出来。

      戚雪的角度已经能看见那箱子的一角了,藏在床沿下,它好像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召唤感,诱使她去打开它。

      戚雪一连往后蹲了好几步,退到了桌角,眼睛却仍是无法从床下挪开。

      不能这样,不能拿出来。

      戚雪努力想战胜这个念头,拿过桌上的剪刀,打颤往手心摁下。

      刀锋切出一道口子,不深,但很疼,戚雪浑身未曾发觉的麻木也终于在此刻找回了知觉来。

      那种被吸引着召唤着上前的感觉消失了,她疲惫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着桌腿还没歇上几口气,却发现床下的箱子没了。

      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刚才那所有的胡思乱想现在都成了深深的后怕,她娘什么时候留下过嫁衣,留下过樟木箱子,怎么刚才会信得那般笃定自然。

      地上很冷,但戚雪整个人汗透了一般,已经腿软得没力气爬起来了,这屋子里好似根本不止她一个人,恐惧海水一般几乎要将她淹没。

      ‘很漂亮的嫁衣。’
      戚雪耳畔忽然出现了这句话。

      ‘阿雪,等你出嫁的时候,就穿这身衣裳。’

      戚雪如鲠在喉,‘它’还没走,还在继续引诱,她绝望的又在床底看见了那只大黑箱子。

      戚雪用力眨眼,希望它像刚才一样消失,希望现在自己能像前几夜那般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原来只是陷在了一场梦魇中。

      就在这极度紧绷之时,戚雪耳畔发痒,好似谁的发丝从上经过,她如惊弓之鸟般大叫起来,下意识往边上一推。

      明明什么都没推到,但戚雪莫名觉得,外头的风好像停了。

      与此同时,黑箱子也没了,屋里那股子阴森恐怖的感觉连带着消退下去。

      戚雪惊疑不定,颤巍巍攥着手,让掌心的疼痛刺激自己感受到真实,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妙感觉涌了上来,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她就是无端有种直觉。

      今夜她不会有事了。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外头的鸡鸣也一并吵醒了小镇的百姓。

      谭叔熬着一夜未眠的青黑眼圈,失了魂般,在屋门口痛哭流涕,不敢推门。

      几个伙计离得远远的,只有兰塔看不过眼壮着胆上前搀扶,谭叔看起来好似一晚上苍老了好几岁,他抹着眼泪摇头推开他,终于是鼓足了勇气来面对这一幕。

      人还没走上去,对面的门先开了。

      满院子的伙计被吓得倒退数尺,眼神从惊恐慢慢转到呆滞。

      “少、少东家、”谭叔愣了不过片刻,便泣不成声扑了上来。

      “没事了谭叔,我没事。”戚雪心知此刻他内心的情绪起伏有多大,搂着这五旬老者拍着他的后背安慰。

      院里的伙计大约是以为戚雪诈尸回的魂,一个个又惊又怕盯着她,看那表情,可能觉着活着晦气,倒不如死了干脆。

      戚雪没去计较,只淡淡收回目光,又再拍了拍谭叔的肩膀安抚。

      “昨晚上发生什么了?少东家,是不是那道长在明家的法事起作用啦?”谭叔抹了把老泪,期待听到最好的答案。

      戚雪觉得不像,但也找不出别的缘由,还是点头道:“也许吧……”

      戚雪的掌心动一下便疼,稍稍扭了下手腕,又补了一句道:“但也或许是我在金龙寺求来的佛珠起作用。”

      谭叔忙不迭道:“不管那些,总而言之,少东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论这小镇上发生了多么荒诞离奇的事情,太阳还是照常升起的,不过一个上午的时辰,戚雪在狐狸下聘中活下来了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镇子。

      溪头黄家的小妹昨晚没了。她兄长将她绑在藤椅上守了一夜,早晨起来,兄妹俩都没了,泡在家中的水缸里,凄惨难看。

      打三日前到现在,狐狸下了六家聘,戚雪是唯一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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