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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扬汤止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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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不过董留成,花明容回了家。
再次回到江北,一切重归平静。
外行看热闹。除了知情人,谁也不知道,董留成与花明容在经历过一场巨大的打击之后,能否走到一起?他们会不会在捧打鸳鸯之下,成了苦命鸳鸯,在现实面前折腰,继而劳燕纷飞?
花明容一个人在储蓄所里,空空荡荡。整栋老宅,没了乒乓球桌往日的“叮当”作响;就连电视机房的热闹声响,也哑巴了。
只有花明容知道,自从母亲大闹一场税务分局过后,一切变得冷清。
冷清之下,董留成不来,税务分局的一帮人跟着没有出现。
董留成和王志山外出调查的消息,是张兴福的媳妇苗依香告诉她的。苗依香不忘告诫她,千万不能说是我透给你的。说这话时,苗依香神神秘秘。花明容不解。她不明白一次外出,为何如此神秘?不管如何,她先行一步,去了下海湖码头。
在半海税务所,花明容将该说的说了。她仿佛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话虽隐晦,但她相信,以董留成的精明,他听得懂,能明白。
即便如此,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张白纸起了褶皱,再怎么去摊平,总会留下印子。董留成从半海回来后依旧没到储蓄所。这让花明容不安。没有人真正喜欢孤独,谁都希望被照顾,尤其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她一个人独守老房子,寝食难安。她下了决心,要赶在下一个周日,去一趟税务分局,见上董留成一面。没有迟疑,她认为真正有心的两个人,不会在乎谁是主动。她不会拿一个女人的矜持,去为两人添堵。
周日的税务分局,格外安静。
难得的休息日,让每个人放下一周的奔波,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几个不回家的,躲在分局家中赋闲。
赋闲人中多了谷文武。他厌恶老家的黄脸婆,借口子女们在江北做小生意,将分局的家当成了除女主人外的落脚点。女儿乖巧懂事,早早为他做好早饭,一早吃过后出了摊。剩下谷文武,饭饱神虚,想着如何来打发这无聊的春季干旱?张兴福盯得紧,他不敢去张旗营村找他念念不忘的小白。于是他准备去茶室,过上神仙快活。
下了楼,谷文武看到一个人影,行色匆匆走了进来。来人酷似花明容。谷文武满心狐疑:
“怎么,这不是花明容吗?她和董留成不是断了往来吗,她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两人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狐疑间,来人上了楼。
在渣男面前,女人的矜持全是装。除了这个,女人在谷文武面前奔赴的,不是爱情,是欲望。
我们的谷文武正是这样的渣男。想着能逮到两个男女偷情,一双迷离的眼睛,变得兴奋。看清来人是花明容,他一下子来了精神:
“终于逮到你们了!哼,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还不是一套嘴脸。诺,偷偷摸摸,找你的小男人来了!”
他对花明容与董留成的关系不看好,甚至心里多了不平衡:凭什么你们年青人在一起就算光明正大,我和别人就得偷偷摸摸?
那天花明容来了税务分局。人人围着她和董留成,将两人捧上了天。谷文武在一旁落了冷清,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借着别人说话空档,嬉笑上了:
“董留成,说起来,你和花明这么喜欢,我问你们一句,什么时候办个本本、领结婚证了?”
没有人意识到他不怀好意。董留成笑瞇瞇地,不说话,看向花明容。花明容是第一次见到谷文武,有点不好意思,捂上嘴,“哧哧”笑了:
“哧哧……老谷,我们还不到结婚的时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还早,水到自然开沟。”
谷文武很快变得一本正经:
“不急?有句老话,叫做‘喝酒图醉’、‘讨婆娘图睡’。年青人谈恋爱,正常。该打上半场打上半场,该打下半场就打下半场。男欢女爱的事情,别光说不练,净做假把式;更不要说不搞搂搂抱抱,虚伪。‘三十如虎’、‘四十如狼’,别说那些猫不吃腥的话,我不爱听。哪个二、三十岁的年青人不冲动?如果谈恋爱这点冲动没有,谈什么?弹棉花嘎……”
遇上花心出了名的谷文武,二人红了脸。谷文武喋喋不休;他不知道的,是张兴福站到了他的身后。听着他净说这些,张兴福打断了他:
“去去去,少在这里叽叽歪歪,到处散布你的骚理论!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满脑壳子的就那点烂事!一把年纪了,不好好管好自己,到处粘花惹草,好意思来这里满嘴喷粪!你早该去看看你的那个老伴了——就不能正儿八经的跟老伴过个好日子吗!”
一物克一物。没有张兴福在场,谁都不敢怼谷文武。张兴福一来,谷文武灰溜溜地走了。只是他不服气,背着人骂骂咧咧:
“他妈的,什么世道!还不让人说话了,都是些什么人!”
他要伺机证明自己是对的。花明容一来,他自觉机会来了:
“我今天就要捉你们个现行,抓你个把柄,给你们好看!”
想着这些,他一路尾随,蹑手蹑脚跟上了花明容。他想来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看她和董留成是否明里装作清高,暗里偷偷厮混在一堆?
在单位谷文武算是混日子的老油条。几次上级让张兴福盯着他,别让他再给单位丢脸。最后一个处分下来,他安分不少。他明里装作对任何事情不起波澜,暗地里总想找乐子,混境界。他混到了什么境界,无人愿意琢磨。表面上,他对工作安排没意见,对错误不辩解、不争论,你要怎么着都行,就是别问我意见;领导一出声,他认怂;只要工资按时发,考核、评比无所谓。大饼不吃,大道理不听;锅不背,雷不扛,遇到大坑绕一旁。遇到热闹事,他先上。一句话,身为老油条,他最爱的是看热闹。
热闹会满足他的唯恐天下不乱。老油条明里与世无争,暗里精力过剩。私下里,他对董留成阴阳怪气。有一次,借着别人说二人的事,他问他,你找花明容,是不是老马想吃嫩草?有些事情男人一样、女人也一样。找单位上的女人要多个心。她们跟社会上的不一样,多了才情。有才情的女人,是男人总想睡了她。要是你不看中她的才情,一定另有所图。我建议你,要睡还是别找单位上的。远嫖近赌,听说过没有?男人不色,女人不爱。要找女人,得找有姿色的。丰满并风骚的、傻的最好。越傻越销魂。单位有才情的,你想着她的才情,上了床不入戏……董留成对他的流里流气,不冷不热,爱搭不理。谷文武只剩下了冷清。他恨得牙痒,总想着找机会报复。
不经意间,机会来了。谷文武动了歪心思。
只可惜,花明容没能满足谷文武的偷窥欲。
她一进门,掩上了门。
没有人知道里头是不是孤男寡女,上演上头的好戏?谷文武多了刺激。他守在两人的房门前,要演一出“捉奸拿双”的好戏。
半天之后,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有的,是董留成酣睡的呼噜声。
谷文武急了。难不成白让等一个下午?
他推门而入。
房门开了。
董留成躺在外头隔间的沙发上。他的对面,隔了茶几,多了另一个午睡的人。
门“吱呀”一声,惊醒了董留成。他迷糊着,睁了眼,看到房门口多了一个探头探脑的人,一惊,起了身。他看到了谷文武,睡意腥松:
“老谷,是你啊!进来坐,进来坐。”
就在董留成起身让坐的瞬间,两人看到进门的沙发一侧的人。
是花明容。董留成惊讶极了:
“花师,你什么时候来的?”
花明容醒了。她困极了,一进门便躺下,睡得死死的。揉着眼,她惬意地了个哈欠,一脸满足:
“我进来时,你睡得死死的,不好跟你说话,想睡个午觉,就躺下了……”
谷文武盯着两人,一脸邪笑:
“怎么,我们大组长也兴跟女人睡在一起?你俩,没办结婚证的吧?”
他的嘴里把“睡”字咬得重重的。董留成这才知道谷文武没安好心:
“怎么啦,老谷?”
谷文武以为抓了两人把柄,□□着,走了。
他的身后,很快将二人同居一室之事,加油添醋地传得一传十、十传百。
事情传到了花明民耳朵里。他很是不满。为了证实传闻,他这次没有找来母亲,而是一个人冲进税务分局,找到董留成,质问他,你是不是要胡来?
董留成不作辩解。他淡淡说了一句:
“我和花明谷是清白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树欲静而风水止。董留成与花明容的事情,不胫而走。
谣言搅动着业文强。
没有人想到董留成在业文强心目中如此重要。
江北税务分局来了张正德。
李正德这次以驾驶员的身份前来,是在敏感时期,来谈敏感话题的。没有人怀疑他是在八卦花边新闻,有的,只是这事如何止于谣言?
张兴福知道李正德代业文强而来。他对男女未婚青年是否独居一室并不关心,要证实的,是否真有花明容家人大闹税务分局一事?
张兴福相信业文强是这样一个人。他吃过不一样的苦,遇事练达,明白工作格局背后,是利益格局;利益格局的背后,是分配格局。而分配格局中,个人情感、工作地点、职务升迁,待遇高低,种种因素,业文强得全盘考虑,拿捏在手。身为一把手,他要统筹兼顾。相比个人作风问题,业文强更看重干部的成长。对董留成的婚恋受挫,他格外关心。委托李正德以驾驶员的身份现身江北分局,就在情理之中。
张兴福以分局长身份,郑重作了汇报。
李正德将话带到了业文强面前。
业文强出面了。他亲自找来董留成,问:
“董留成,我代表县税务局党组织,征求你个人意见。你的个人问题,多的我帮不了。有一点,就你花明容父母嫌弃你在江北分局工作这一点,是否有必要我给你挪个窝,调你到县城?不知你意下如何?”
董留成想了又想,最终婉言拒绝了业文强。
他的勇气,来源于他对乡镇税所的情感基因,也来自于对花明容的一份坚守。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割舍与他同呼吸的单位,更期待有一份属于他的感情归宿。他在期待改变现状,而不是逃避。这是时代给予他的信念和勇往直前的坚持。
董留成之后,税务局迎来了敏感时期。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税务局会是如此沸炥扬扬。
早有传言,业文强要作人事调整,首当其冲的,是解决一批个人问题,同时解决领导干部的老、中、青搭配,让税务所的一批年青人走上领导岗位。在这之前,他给了各分局一个普通干部调动名额,只要理由正当,都可动人。
闻讯而动的,是一批想调动的干部。
第一个提出申请的是张焕娣。她以与丈夫分居为由,要调往县城与丈夫团聚。
张兴福最没有想到要走的人是她,吃惊不小:
“不对吧?你焕娣不想想,你嫁到江北来,公公、婆婆全在这个地方,他们帮你带孩子,你生活有什么不方便的?还有。你老公人在公安局,工作活脱,隔三差五可以过来和你团聚,你以夫妻分居为由申请走人,合适吗?”
张焕娣在一番为难情之后,再次请求:
“兴福,你体谅体谅我的难处,让我调回县城税务局。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要再遭这种罪了!”
说了这话,她将上次清理屠宰税遇狗咬的事情说了,说单位的有些男同志,冷了她的心。她不想再在这里了。
张兴福无语了。他同意了张焕娣。
第二个提出来走的是张丽娟。张丽娟小孩小,老公和公婆不在身边,她舍不得花高价请人专门带小孩,请了附近一位老太太帮忙。老太太上了年纪,病多。张丽娟不时得带老太太上医院看病。这样的局面她不想再延续。上面有松动,她申请调往县城去与老公团聚。请求被张兴福一口否决。原因不为别的,只为申请的人中,张焕娣比你岁数大,凡事得讲究先来后到,你得等。
第三个申请的是史玉芬。她与郭春生本是双职工,可郭春生调走县城,她成了单身女人。对于史玉芬,张兴福眼都没抬,一口否决。他告诉她,你当年是顶着乡镇文工团工人的身份进的税务局,现在你的工人身份成了干部,该知足了!再说了,要调动也得先调搞外勤的。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论贡献、比能力,你跟谁比?等着吧,至少这次还轮不到你呢!
牵一发而动神经。张兴福静下心来,谋篇布局,考虑动谁和由谁补位?
他让王志山先接手过去一直由张家善执笔的工作总结,让他熟悉张家善工作。如此调整,有人不解地问张兴福,你这样培养王志山,是不是后来者居上,将他放“摇篮”了?
张兴福嘴一撇,说工作就是工作,哪儿那么多的“摇篮”,我无非是给年青人压担子罢了!
王志山变得忙碌。除了日常,他不时被张兴福临时起意,去做会议布置之类的事情。为此,他少有地用上了大毛笔,甚至是油漆刷子和排笔。大大小小的会场标语和布标,由王志山挥毫,在会场变得醒目。
业文强最想给董留成挪个窝,却未能如愿。
他佛系一般,没有调走。
没有调成董留成,业文强心有不甘。他再次让人带下话来,问董留成,要不要由他出马,为他保媒?
这次董留成没有拒绝。
业文强出面了。
花明容家家门口,来了税务局的一行人。下车的人中,有业文强当先。他在一行人的陪同下,登了花明容家的门。
进门后,他开宗明义,说自己此番前来,是来保媒的。
一举扬汤止沸,花明容母亲变得沉默。
人人想着董留成会苦尽甘来。
董留成没有欣喜若狂。想反,他一声不响。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董留成式的波澜不惊。
董留成去了储蓄所。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储蓄所,人在文魁阁前,董留成与王志山与花明容和张良宝不期而遇。他们提着钱箱,是要去上营业所。
碰头的一刹那,董留成似笑非笑,看向花明容。
就在张良宝和王志山以为两人会绽放脸上笑容,给人一个微笑时,花明容一声不吭声,侧身而过。
花明容扬长而去。
王志山看了眼董留成,傻了,问:
“花明容怎么啦?见到我们两个不说话。真是奇了怪了!”
董留成道:
“我们的花轱辘疯了,变得神神道道。”
王志山小声嘀咕:
“都是你闹的!刚追人家的时候吧,一天不见花明容,你魂都飞了;现在你看你们什么样?连好好说话都不会?唉,都说什么人、配什么人,你俩无可救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道门。你俩都发神经,还发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