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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莫名的尴尬 ...

  •   殷笑山发完疯走了,留元衍和玉衡四目相对,只剩下莫名的尴尬。

      玉衡气头上,无处可发,又被殷笑山那句浇了个透心凉,一双眼眸懵懵的,嘴唇委屈地瘪了瘪。

      这样的神情,放在他身上毫不违和。

      娇贵的世家子弟,无辜又委屈。

      “他吓我。”

      元衍哑然,回想起殷笑山的一桩桩一件件,不由得很是赞同:“是很吓人。”

      其实按照玉衡的容色,殷笑山的那句渴慕,其实不算假。

      只是他渴慕得太多,又太变态,就好像沙漠里渴死的鬼魂一般,逮谁就想直接一口吸干。

      让人觉得很恶心,又很吓人。

      但愿柳芊芊能识破这人真面目。

      短时间内,元衍也不想跟他打交道了。两人合议之下,直接叫仆人将东西收拾了,送到小楼去,通知殷笑山搬到小楼住。

      殷笑山并没有什么反应,当晚就在小楼住下了。元衍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且不论殷笑山真心与否,元衍能给他对玉衡的不轨之心打包票,又是钱又是美色,他扔得这般爽快,不像是他了。

      可再想也想不出什么。

      最终只能将疑问埋在心底。

      元衍本来不想蹚浑水,但是在与柳芊芊独处的时候还是多了句嘴。

      “殷笑山此人……并非良人。”

      柳芊芊偏头,细眉皱着,眼里满是审视:“干你何事?”

      元衍本是好意,谁料踢到一块铁板:“我只是怕你所托非人。”

      柳芊芊看他许久,又看向廊外:“这落月洞中是不是只他姓殷?”

      元衍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既是姓殷,便不是所托非人。”

      殷姓这么厉害吗,既是那只是殷笑山自取的姓?又或者是其中有什么故事?

      元衍顺着柳芊芊的目光看去,只见天际宽阔,一只雄鹰平展双翅,于天心遨游。

      倒是好景。

      既爱赏此景,胸中必有丘壑,倒是他多话了。

      这厢里,玉衡也开始着人在外买些东西,每天都有些仆人送过来。起先他还端详,后来就叫人堆在空房里。

      元衍问他时,他也很是理直气壮:“你我出门日久,自然是什么都要准备妥当的。”

      元衍便请这败家子去空房看,房间里堆满了衣食住行的物品,倘若要收拣都要费上一番功夫。

      “这些……”

      元衍指着物什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这些带着……闯荡江湖?”

      玉衡还很理直气壮地点点头,像只花蝴蝶一般,给元衍解说:“这是垫子,上好的狐毛,触感柔软,坐车是很累的……”

      “喏,这是为你打的剑鞘,金丝缠的,迎光来看,这么转动,色泽很漂亮……”

      “……还有,这个酒可是我亲自去挖出来的……”

      他仿佛在说天下间最了不得的事情。矜贵的公子哥亲手挖出的藏酒,的确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尤其是……

      玉衡还在讲:“到时候,冬日里,马车熏着暖香,再切上几片京华云腿,就足以哄得好酒下肚,你我再随便讲讲话……”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让元衍满腹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逸出唇边。

      于是那双眼睛就看过来了,带着小心翼翼,天之骄子在此时犹如懵懂稚子,做出了很可贵的让步:“熏香是带得有些多了。”

      他打开一个半人高的盒子,里面是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密封性很强,上面还有红封注明是什么香,规规整整地摆着。角落处还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博山炉,还有其他一些小物件……

      他用指尖点了三个小盒子,还有一个博山炉,过程中眉头紧蹙,很是勉强的模样。

      元衍记起以前看月老的本子里,大户小姐嫁落魄书生的戏码,他看到时嗤之以鼻,不过是仿的王宝钏苦守寒窑那一套。

      就把那本子扔到了一边。

      如今当了回薛平贵,内心很是受谴责。他一直沉默着,导致玉衡收捡的速度都变快了。

      但东西并没有为之少得可观起来。

      元衍渐渐地觉得自己患了心太软的病,刚才居然会想让玉衡将所有东西统统搬上马车,天地良心,这样看下来,不是一辆马车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打破玉衡的幻想:“我们是去流浪,不是去押镖。”

      听着更不负责任了。

      元衍决定少说多坐,撸起袖子一同收拾——把不必要的东西拿出去放在另一边。包括但不限于,一年四季的衣服、饰品、鞋子,不同图案的油纸伞……

      “我们出行是在冬天,为什么要带纸扇?”元衍看着盒子里排得整整齐齐的一套纸扇,不用展开,也知道只是多把扇面不同的扇子而已。

      玉衡抿嘴:“这是金丝楠木、这是黑檀木,喏你闻……”

      元衍不闻。

      玉衡便赌气似的,深深闻一下:“淡淡的香……况且你看这两把扇子,不一样对不对?”

      他翻开箱子,东找西找,拿出一身深色华服在身上比划,拿了金丝楠木:“你看这就不配了。”

      “但是!”

      他把手中的扇子扔在一边,拿出那柄黑檀木的,潇洒扇开:“是不是很搭?”

      元衍揪了揪他黑色华服领子上的白狐狸毛:“你确定需要打扇子?”

      玉衡瘪了瘪嘴,把黑檀木的扔一边,又把华服放进去,弯腰忙忙碌碌地翻找。

      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多久,玉衡站在打开的箱子之前,手上比划的是一袭青色的衣衫,手中抖开那柄金丝楠木的扇子:“那时候天热了就可以打扇了。”

      好看是真的好看。

      元衍默默点头,内心小人已经开始扶墙了,一手西子捧心。

      良心真的遭不住了。

      要是能修仙就好了,他直接给他锻造个空间法器,都能直接将落水洞装进去。

      于是,在元衍的放水之下,玉衡腾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

      两人在屋里倒腾了好一阵,又留下敞开凌乱的箱子给一众仆人收拾。

      元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像是被逗弄了一般。

      “怎么了?”

      美人站在门口,长眉舒展,笑意盈盈:“走啊。”

      元衍又叹了口气,不过这次是在心里。

      玉衡又有什么错呢,是他自己放心不下,才让他一起去闯荡江湖。本来他家大业大,可以偏安一隅的。

      于是,元衍挫败地走了过去,大概是自责吧,微微垂头,露出了脖颈后白皙的肌肤。

      还有微微凸显的骨头。

      殊不知,被玉衡拿眼角余光斜撇着。

      那厮笑得隐晦又得意,偏偏还要假装关心:“怎么不说话?”

      元衍道:“你跟着我辛苦了。”

      玉衡眼神微微一动,怎么会辛苦呢,明明很好玩,于是这大美人越发地真心实意:“不辛苦。”

      他应得的。

      元衍一副被击中的模样,顿时明白了落魄书生被千金大小姐温柔小意时飘飘欲仙的感受了。

      玉衡太美好了。

      是第二好的人。

      第一当然是珩生。

      因着殷笑山于他们分居两地,已经很久没见着了。

      所以在路上被殷笑山拦住的时候,元衍下意识就开始撸袖子了。

      殷笑山:“……”

      “作甚?”

      殷笑山后退几步,示意自己并非来找打的:“听说你们快要启程了。我特来送别。”

      “仅送我一人?”

      元衍不信,这人哪有这种闲情雅致。

      廊外风声瑟瑟,更添秋意。

      殷笑山近日穿了件云纹白袍,不打眼,细看便觉云纹流光溢彩,十分华美,略微抬抬眼:“再过上一个半月,便是你我最初相识的冬日了。”

      元衍觉得很熟悉,心中防备松了些:“那又如何?”

      “你我相伴长大,一起练功,十几年了,难道你就对我只剩防备了吗?”

      元衍心道,你大概不知,早在你之前,就有个神仙对我说过这种话,只不过那是雷劫前的一刻。

      要是问他有没有松动过。

      元衍不会回答,有与没有,事情已经发生,再回答也不过是徒增笑料。

      可他难道不曾与谁把盏言笑,不曾与谁夜宿于天地间,翌日奔腾数万里,听诗人的吟诵,见世间最如花的容颜吗?

      他有过。

      所以雷劈下来时,一道比一道痛。

      哪怕遭由冥水洗涤,心中的悔恨滞涩之意,硬生生将他囚于三千芥子里。

      他于天道而言,一如膝下独子。

      天道看不起他,也心疼他,才有了这一线的生机。

      元衍淡淡地看了殷笑山一眼:“人间有句话,三岁看老,孔融尚能让梨,你推我向兵刃。”

      殷笑山微微睁大了双眼,满面的愕然。也许是元衍平日里待他尚还不错,虽然拳脚相加,但多半是他自己撩动的。

      他未曾想到,六岁时的小心思,竟让他与元衍的关系就此定格。

      “我向你道歉。”

      元衍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大抵是背叛之人总是相似的。

      总是如此……无耻。

      他凭什么觉得犯错后道歉就一定能被原谅。

      他懒得和他纠缠。

      元衍道:“然后呢?”

      然后呢?

      殷笑山被震慑住,嗫喏道:“那当然是你我和好如初……”

      元衍面上掩不住的讥诮:“你我何时有过好时候?”

      殷笑山犹在嘴硬:“怎么没有……那时那块饼子……”

      他看着元衍转身离开的身影,心里却明白得很,不过是一块饼子罢了,就算当时换条狗看着元衍,也能得到它。

      并不非要是他殷笑山。

      那只是元衍的慈悲罢了。

      并不非要是他。

      一只狗也可以。

      他厌恶地看了看身上华美的袍子,心道。

      “呵,左不过杀生取道,那种人,唯有把他踩在脚底,他才会看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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