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49、[第二卷 罪血难书] 绀棘之乌

　　屋内的家具都是上等楠木所制，与其说这里是个客厅，不如说是小型雨林生态系统，始终保持着令人舒适的温度。

　　室外走廊罗列着各色各样的奇草异树，不时有水滴滴落外部的小型池塘，空气清新如同身临大自然，其中有许多大小颜色不一的蜗牛躲在湿润的树叶下，安逸舒适却一点都不怕人。

　　树间的吊床边一道清瘦的身影倚树而立，对着人造池塘怔怔出神，吊床里躺着的人身上爬着几只体型硕大的蜗牛。

　　“最近那些邪师并没有惹出麻烦，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呆在寒域，好好休息一下。”
　　“……”
　　“听见没有？这是第几次走神了？”
　　“嗯？抱歉，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
　　“……”

　　婧瑶一言不发地堵在门口，目露忧色地看着憔悴的虞朝。

　　“怎么了吗？瑶瑶姐姐？”虞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深蓝色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灵动的光彩，清雅的面容覆着疲惫的倦色。

　　“你也不能一直不睡觉吧，虽说是界体，但你不吃不喝的，身体哪能受的住？”蜗牛似乎感受到了童婧瑶担忧的情绪，粘稠的触手轻轻碰了碰童婧瑶的脸颊，显得十分亲密。

　　这让虞朝想起郭雨拿她无可奈何的时候，总是会宠溺地刮刮她鼻子，摸摸她的耳朵或是揉揉她的脑袋。

　　“又发呆了，”童婧瑶将蜗牛放入一边的丛林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知道你这样对待自己，她会很难过的。”

　　虞朝瞳孔猛地一颤，紧接着痛苦地闭上眼睛。
　　如果再果断点，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带走了？

　　这个问题自那夜起便如鬼魅缠绕在虞朝的耳边，除了饱受思忧之苦，同时还为那片刻的犹豫悔不当初，司徒最后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中，她怎么可能睡得着，睡得安稳。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休息的。”虞朝低垂着眼帘，扬了扬嘴角，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笑的感觉，她眼神一黯，不再白费力气。

　　童婧瑶看着落寞孤单的背影，眉头微皱，犹豫再三，从白大褂里取出一张黑金色的卡片，拉住了准备离去的虞朝，“你想找她那就去吧，不过你可遮严实点，千万别被人知道是我给了你通行证。”

　　虞朝惊讶不已地在童婧瑶和寒域通行证之间来回看了看，对于童婧瑶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谢谢瑶瑶姐姐了。”虞朝轻声说。

　　“在此之前先去睡一觉，再好好吃上一顿，可别找到人家自己先晕了过去。”

　　“嗯，我知道。”

　　*

　　遗弃的教堂旧址。

　　“主教，那人还是不喝。”

　　司徒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黑子落入棋盘，混沌的灰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给她送去水果，混入绀棘之乌。”

　　“什…是，主教大人。”男人吃了一惊，随后脊背一寒，立刻应声答应。

　　空荡的楼道内，两名高阶邪体端着银质餐具，其中酒杯中隐约可见猩红色的粘稠液体，似乎还有余温。

　　“也不知道主教怎么想的，居然给一个低阶邪体喝界人的血，关键是人还不领情，看得我都馋死了。”
　　“闭嘴，小心引来杀身之祸。”
　　“咦？这是水果啊，不对，这里面怎么有绀棘之乌？！”
　　“主教让送来的。”男人朝着走廊尽头的房间努努嘴，他刚刚也是吃了一惊，他实在搞不懂干嘛要给一个低阶邪体吃这么好的东西。

　　绀棘之乌，生长于绀棘之树，被人发现时树下堆砌着成堆的尸体，因此此树以尸体作为养料。

　　金桔色的外皮下含有肉眼难以察觉到暗红细纹，果肉呈现橘红之色，普通人入口腥涩难当，邪体独爱之，吃起来如同柑橘可口，并有诸多效用。

　　由于绀棘之树只能纯天然形成，因此绀棘之乌珍稀异常，一箱黄金也只能换取三枚果实，而且通常有价无市。

　　男人将果盘放在门沿，随着咔嚓几声机械声响，果盘便被传入门内，“主教说，如果你再拒绝，她就去拜访一个姓虞的界人。”

　　房间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别动她！喂，别走，放我出去！”

　　随着郭雨靠近门口，一阵高频电流直袭全身，几秒后她踉踉跄跄地远离房门。

　　修长的大腿上固定着一只黑色的腿环，只要靠近门口便会亮起红光，接着便会释放出令她却而止步的电流。

　　“别动她！”郭雨双拳紧握，恨恨咬牙，“告诉你们主教，我会吃的。”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四日，听这里的人说她似乎昏睡了三日，也就是整整一个星期她都被软禁在这偌大的房间里。

　　看着果盘里新鲜采摘的水果，郭雨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尝试着咬了一口苹果，浓烈的腥臭味让她立刻奔向洗手台，干呕不止。

　　如今的她无法吃下任何寻常食物，之前送来的各色美食让她恶心到呕出胆汁，唯有一样东西能让她不断地吞咽口水。

　　猩红色的液体，光是闻着味道，她就恨不得一口喝光，然而她强忍着渴求，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里，不断用冷水冲洗企图浇醒自己。

　　那是血，不知是谁或者是什么生物的血。

　　郭雨生无可恋地看着盘子里的水果，想到司徒的威胁，无奈之下她只得再次剥开一根香蕉，润滑的口感有如吃了上百只苍蝇，郭雨铁青着脸，抱着垃圾桶连同胃酸吐个精光。

　　她瘫坐地上，过度呕吐使得她血压飙升，脸部充血，缓过劲后，脸色更是一片煞白。

　　她颤抖着拿起一只橘子模样的水果，剥开后发现里面的果肉是橙红色的，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塞进嘴里，刚准备一口吐出，却意外地发觉这种果肉口感居然异常香甜。

　　虽然有些惊疑，但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喜，没想到自己还能吃柑橘之类的正常食物，于是很快将盘中的三枚“橘子”大快朵颐，吃完后她居然有饱腹之感，要知道以她原来的饭量就是三十个橘子也不够她霍霍的。

　　“我已经吃了，反正也没说让我吃多少，剩下的这些谁爱吃谁吃去。”郭雨暗暗嘀咕。

　　她去洗漱间清洗一下，本想打理一下头发，然而这房间虽然各种施舍应有尽有，唯独没有镜子，甚至连映照的物品都没有，以至于每次洗完澡她都只能胡乱地梳理头发。

　　又披头散发地绕着房间走来走去，四处寻找出去的方法，尽管几日下来多次搜寻后，确认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她还是忍不住失望地叹了口气。

　　刚醒的时候，郭雨到处寻找突破房门的机会，哪怕自己被电的遍体鳞伤，她也坚持要出去，直到独眼邪师前来告诉她虞朝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寒域，她才半信半疑地消停下来。

　　不过她依旧十分担忧虞朝的状况，她被带到这陌生的地方，想来虞朝也在为她着急担心，甚至可能到处在找她，想到这儿她眉头又锁了锁。

　　不知不觉中视线里的物品蒙上一层异样的红色，各种邪念陡然而生，郭雨很想尽情地释放原始的恶，任何她能想到的坏事她迫切地渴求通通做一遍。

　　然而本性良善的她极力抗争着体内突然爆发的冲动，顷刻间屋子在郭雨暴躁的抵抗中一片狼藉，而在那意识的深处，她想念那诱人的浓香，渴望那种在普通人眼中唯恐不及的猩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