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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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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展引着二人进了帐坐下,先向二人歉意道:“我现下还没梳妆打扮,还请道君担待。”
听得这话,晴灵跳起来一拍手,“嗨呀,刚刚只顾着寒暄,我倒忘了说了。昨夜夜色深重,只听得眉展少主莺语婉啭。今日看清了少主真容,我才真真懂了什么叫‘玉貌妖娆花能语,芳容窈窕......’”
她眨眨眼,求助般地看向了沉默的沉灵,“窕什么来着?”
沉灵拉她坐下,一字一句道:“芳容窈窕玉生香。”
“正是正是!”她还要接着夸赞,眉展笑着截住她的话头。
“道君眼下先别忙着夸我了,小心一会把我夸得找不着主帐在哪,再误了咱们赴宴的时辰。”
晴灵双眼亮晶晶的盯住眉展,语气真挚,“少主在哪,这场宴就该开在哪。”
眉展对虚情假意的互吹驾轻就熟,但却招架不住这样真诚的夸赞。她被晴灵的真诚逼得节节溃败,耳尖热气腾腾。
她求饶道:“二位道君还请稍坐,我进去稍稍梳洗打扮咱们就出发。”
晴灵更激动了,她一拍桌子大声道:“什么叫稍稍!我来!”
眉展瞳孔地震,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道君......来什么?”
沉灵面不改色地扶起桌上被震倒的杯子,顺手使了一个清理诀,道:“来为少主梳洗打扮。”
“那处是怎么了,怎么乱糟糟的?”祁柏坐在位置上忽然听到一侧人群喧嚣,隐隐骚动起来,皱着眉头问道。
昨日事搅得他心里不痛快,眼下又不得清净,他心里烦躁,便不大耐烦。
身侧紧挨着他坐下的是水族少主池晁,他闻言嗤笑一声,语气刻薄道,“总不能再是你那未婚妻掉下了崖,惹得众人......”
他抬眼望去,剩下的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祁柏不耐烦道,“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个,”他仰头一饮而尽杯中残酒,催促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
“那是......谁?”
不远处人群缓缓让出一条路来,满脸骄傲的小道君扶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仙款款而来。
帷帽上薄如蝉翼的白纱长可及地,随风飘飘荡荡,朦朦胧胧地掩住女仙面庞,衬得她身姿渺渺,仿佛环着一身的云气而来。
云鬓之上,一朵渐变粉白牡丹娇艳欲滴。细密的花瓣迎风微微一颤,更衬得女仙气质出尘,一举一动恍若皆在画中。
莲步轻移间,层层的裙摆绽开,隐约间流光幻彩,走到空地处迎着日光照映,裙摆熠熠生辉,在长纱的笼罩下如梦如幻。
女仙立在帐中,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拂开面前的帷纱,露出一张明艳更胜头上牡丹的面容。她立在帐中盈盈一拜,“下仙眉展,见过毕杭洲主。”
帐中一时寂静,众仙皆是无言。
毕杭毕竟活了大几百岁,比帐内的年轻崽子们镇定的多。他回过神清清嗓子,哈哈一笑,“少主不必多礼,请入座,快请入座!”
几句话过,众仙都从方才的呆滞中清醒过来,一时之间又恢复了热闹,帐内哄闹声比方才更大。
撤围大宴不设固定位置,随心而坐。眉展顺着毕杭指的方向一瞥,正与祁柏不可置信的目光对视。
她心知洲主是出于好心,毕竟自己苦追祁柏可谓是人人皆知,只是此刻,她恨不得离他八丈远才好。
她转过头摆摆手,“多谢洲主,那处人太多了,我且寻处僻静之地,方便稍后走动便好。”
方才透过帷帽,她就暗地打量了尚有空位之处,眼下施施然直奔末尾的空位而去。
“知泽仙君,许久未见了。”眉展拂衣坐下,侧头朝身边人露出一排碎玉齿,整个人不知比刚才生动鲜活了多少倍。
知泽静静端坐,看她迎着光款款在自己身边坐下,端庄如古画中人。一撩面纱,画里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朝他弯弯一笑,灵动如昨日相见。
他心念一动,被她的生动搔得心头一软,也眉眼弯弯,侧头笑道:“眉展仙子,别来无恙。”
下一刻,眉展姣好面容扭曲,万分痛苦,“我有恙,有大恙。”她泄了劲,挥手自袖中拿出一块软垫,偷偷摸摸垫在了背后,掩着嘴絮絮叨叨起来。
“那两位小道君实在厉害,晴灵也就算了,那位沉灵道君才是实在了不得。你敢信吗,我身上这衣服,是她方才一针一针为我现缝的!”眉展压低了声音,面色苦楚得像个倭瓜。
她分明辰时便起了,却被师姐妹二人关在帐中押着梳洗了两个时辰。要她闭眼就得闭眼,要她抬手就得抬手,活像两个人的傀儡娃娃!
眼下两个人好不容易不在身边,眉展耷拉着脸朝知泽诉苦,“两个时辰,那可是两个时辰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伸手取下碍手碍脚的帽帷。
“哎呀,”细细手指绞住层层白纱动弹不得,她嗔一声,面上苦色更浓,“帽帷怎么绞住了。”
她侧着头歪向身边唯一熟悉的知泽,自帽檐下探出一双清亮亮的眼,隔着叠叠的纱哀哀向他求助。
“仙君你替我瞧瞧,这东西缠住我了。”
知泽身量高,身姿挺拔地坐着,听到求助,他分毫未动,而是垂下眼,眸色深深地打量起了帷帽下的眉展。
堆起来的层层帽帷半掩,只露出精巧的下半张脸,尖尖的鼻头微皱,沉檀红唇紧紧衔起,摆弄间,耳畔白玉坠子闪过一点晶莹的光。
他无端想起昨夜在崖边,灯下人眼波流转与自己对视,又想起刚刚她莲步轻移间裙摆流光溢彩。
神人居焉。
眉展隔着帷帽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一动不动,随口问道:“是无从下手吗?要不我把它剪......”
下一瞬,眼前人缓缓靠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搅成一团的帽帷与青丝,温润的声音与息息簇簇的纱帐散落声从上方传过来,令人心安。
“别急,片刻就好。”
温热干燥的手隔着一层纱附上了眉展的手,分明令人安心,眉展却心下一沉。她紧盯着眼前人的一身白衣,隐约间与自己的帽帷相交相错,一时间心如擂鼓地狂跳起来。
在她活生生窒死的前一刻,被绞紧的手指一下松开,另一人温热的手也随即挪走。
“好了。”
帷纱松开,层层滑落而下,眉展与知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高一矮地僵住,两人周围一时寂静无声。
“仙子......”
“仙君......”
“哟,我还当是哪家的小仙子同自己的情郎在这僻静角落里浓情蜜意,却原来是羽族的眉展少主,同知泽仙君?”
眉展与知泽同时开口,下一瞬就齐齐被旁边尖酸的女声打断,二人俱是皱了眉。
知泽挪开身,伸手将握住的帷纱递还给眉展,旁若无人道:“这是仙子的帷纱,可别让再缠住了。”
眉展与他目光交汇,从他眼中又看到了明晃晃的“不干我事”四个大字,叹一口气,得得得,我自己应付便罢。她接过白纱,笑着致谢:“多谢仙君。”
“你们两个究竟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尤其是你,眉展少主,你既与祁柏殿下有着婚约,眼下怎么又同知泽仙君这般举止亲密,可真真是风流啊!”
站在两人案前的蓝衣女仙见这二人竟没有一人搭她的腔,不由得更加恼怒,声音愈发尖利。
帐中众仙听到声音,皆侧目而视。
眉展心中厌恶至极,她上一世被人看惯了热闹,就格外恨被人拿这样的眼光打量。她笑着看向蓝衣女仙,冷冷道:“仙子是谁,你的话很值得听吗?”
她声音不大,却也足够附近的仙人们听了个清清楚楚,蓝衣女仙清晰地听见了身后有人发出了嗤嗤的笑声。
她自觉受到了侮辱,面皮唰地一下通红,咬着牙根回道:“在下监兵神君之女,萤蔷。”
眉展点点头,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这仙子之父是天兵营四灵之一,她眼下一身水蓝劲装,应当也是进了军营,那就还是祁柏身边的人。
祁柏身边人大约早就该看她不顺眼,又加上昨日“害”了西洲兄妹两个,新仇旧恨,眼下是找她来寻仇了。
萤蔷见眼前人只点头不说话,以为她轻视自己,恼道:“少主莫不是在轻视我?可仙界历来不仅仅以地位高低为尊,更是以修为、贡献、人品为尊,我虽不才,可眼下少主修为不显,人品亦是有缺!”
“仙子说得对。”眉展仍是笑着点点头。
萤蔷以为她无话可说,面色渐渐转好,傲气道:“少主知道就好,你......”
“你是挺不才的,我也确实轻视你。”眉展慢悠悠地把刚才被打断的话吐了出来,脸上的笑意隐隐没了下去。
“说人品,我与仙子素不相识,仙子不问缘由,张嘴便泼了我与知泽仙君一身的脏水,可谓龌龊;说修为,在我和仙子从未交过手的情况下道我‘修为不显’,可谓下流;说贡献,我与仙子俱是仰仗着父母的废物点心,那倒是势均力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