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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火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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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的墙上和窗户都是镂空雕花的,外头的人只需一抬眼,就能看到屋内的情况。
两人不算好看的脸色引来一些有心之人的窥探。
周月朗起身,走前两步,宽厚的臂膀遮住一切视线,借着袖口的遮挡搂住了他:“好了,不生气,这几日我再尽力找找。”
“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此类书,连杂书都算不上,去年已经销毁过一批了,没想到还有个漏网之鱼。若是找不到,我再另找别的杂闻给你看,好吗?”
沈冬至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林满很有眼力见地背对着门禀报道:“王爷,秦舒来了。”
周月朗安抚性地拍了拍沈冬至的脊背,介绍道:“秦鹿鸣的父亲。”
秦舒年过四十,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娃娃脸,两鬓添了白,头上插着支毛笔,怀里抱着几摞书籍,大气也不敢出地站在外头等候。
周月朗要处理公事,沈冬至就自觉地把不远处的椅子移到了一颗绿植后,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起来。
秦舒是来汇报青州民患的。
他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禀报着:“王爷,青州前段时间因水涝水患,又逢年关,官府人手不足,处理得慢了一些,引发了一些民怨。如今已经水患已治理好,百姓们的怨怼已消,王爷可放心。”
“嗯,起来说话。”
秦舒没起来,端正了脊背,谨小慎微道:“原本此事臣应及时上报,可水患冲垮了官道,车马不便,消息这才延了几日,还请王爷降罪。”
周月朗端坐上位,指节在桌上扣了两下,淡淡道:“无妨。”
秦舒一直跪地不起,周月朗就知他有话要说,却也不急,端起茶盏浅浅地喝了一口。
初春的第一捧新茶,唇齿留香。
这茶不错,一会儿让林满拿一些回去让沈冬至给自己做水果茶
“王爷……”秦舒重重地磕了头:“犬子顽劣,想必近来又给您添了许多麻烦,臣替他向您赔罪。”
秦舒是老来得子,对秦鹿鸣宠得不行,当年听说秦鹿鸣非要跟着周月朗学诗词歌赋,传奇经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奈何抵不过秦鹿鸣绝食大哭离家出走,最终只好带着宝贝儿子上府求见。
这么些年,秦舒在周月朗手下干活,可谓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每每给秦鹿鸣的书信中都是交代他小心又小心,万不可得罪周月朗。
“子砚聪慧机敏,心地善良,近来在文学上也有所进益,您不必挂虑。”
秦舒这才抹了一把脑袋换上的汗,千言万谢,屁股挨着椅子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王爷,最近子砚来信,字里行间总提及一位沈上卿,臣观子砚言行,估计是没少给上卿添麻烦,臣,臣……”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若说送礼,那是在王爷府上的人,若说见面,越过王府主人私下会见,也不合礼数。
一张娃娃脸应是皱成了腊肉脸。
“无妨,”周月朗看了眼跟绿植合二为一的沈冬至,冷淡的面容挂上了一丝笑容:“人就在这里。”
几人一出宫门,就看到抱着本子一路小跑来的秦鹿鸣。
秦鹿鸣远远地看到沈冬至,眼睛放光,满脸笑容地招呼着:“王妃!王妃!”
沈冬至朝他招了招手。
秦舒先是被这个称呼吓得两股战战,又看自家儿子完全忽视了王爷,吓得路都走不动,面目狰狞地瞪了他好几眼后,秦鹿鸣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见过王妃,王爷,父亲。”
怎么能把王爷放在王妃之后!
秦舒被他这个先后尊卑气出内伤,颤巍巍地看着周月朗,随时准备撩袍下跪。
林满一边护着袖子里的茶叶,一边看着秦舒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偏头忍着笑。
这种苦不能他一个人吃。
周月朗对此毫无反应,甚至还点了点头。
“王妃!”秦鹿鸣一下子就窜到沈冬至身边,满脸得意:“上次你给我改的那个故事,我今天去恐怖厅里试了试,吓哭了好几个!”
“这么厉害啊,你没有偷偷去戳他们吗?”
秦鹿鸣举起双手自证清白:“当然没有!我凭的实力。”
沈冬至笑起来,仰起脸,迎着日光,说道:“闲云楼今日上了火锅,要去试试吗?”
周月朗看他一眼,温柔道:“依你。”
不知道秦舒是被儿子的大逆不道气得站不住,还是被冷峻王爷的温柔语调吓得手脚僵硬,总之,一向宝贝的本子没抱住,掉在了地上,捡了好几回,也没能捡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要就此倒下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装死人。
好儿子秦鹿鸣终于发现自家老父亲的不对劲,利索地把本子捡起来抱在怀里,拉着人就往前走:“父亲,我跟你说,最近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正午饭点,闲云楼人声鼎沸,客似云来,每一个角落里都能听到客人们的夸赞。
安静清幽的三楼,秦鹿鸣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火锅,咽了咽口水。
虽然平日里是放肆惯了,但他也不敢没有允准跟王爷和王妃同桌而食。
主要是跟王妃。
可是这个火锅真的好香啊。
已经煮沸的水里隐约可见熬了许久的大骨,淳白的髓汁将汤底铺成浓厚的白色,飘香四溢。
秦鹿鸣捂着肚子,讨好地看着沈冬至。
秦舒的娃娃脸就没舒展过,无论他在身后怎么扯,都扯不回秦鹿鸣的视线。
怎么办,这儿子还能要吗。
沈冬至收到他的明示,笑道:“快坐下来,火锅就是要人多才好吃。”
王妃都同意了还有王爷什么事啊!
秦鹿鸣深谙这个道理,眉开眼笑:“谢谢王爷,谢谢王妃!”
说罢,拉着他看起来快要不能呼吸的父亲,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周月朗扬了扬眉,却什么也没说。
沈冬至都不用偏头,就感觉到了身旁人有些酸溜溜的醋劲。
刚想唤林满,这人已然在膳房,心满意足地往嘴里塞着糕点,缠着肖主厨给他开小灶。
同样在偷吃的四云接到了沈冬至的眼神,呛得面目狰狞,一口把荔枝酥塞进嘴里,拿过一旁的杯子,飞快地上了楼。
“你的。”
沈冬至把鲜红透亮,清香馥郁的石榴汁推过去,周月朗扫了一圈,发现大家的水果茶都是黄的,绿的,白的,唯独没有红色后,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沈冬至忍住了唇边的笑意。
小气鬼。
吃醋精。
锅底的炭火烧的旺,把铜锅烤的热气直冒。
“快下菜!”
沈冬至招呼着秦鹿鸣,夹着一旁的牛肉就开始涮起来。
鲜嫩软滑,酱汁浓郁。
几口下肚,周身都热了起来。
脖间泛了些细密的汗,沈冬至刚想解开颈边的围领时,一只手压在了他的手背上。
噢。
昨天被一只吸血鬼啃了好几口,印记斑驳。
沈冬至瞪他一眼,准备夹过去的牛肉片转头就放进了自己嘴里。
周月朗面无表情地做贼心虚,亲自涮了几样他爱吃的菜,夹到了他的碗里。
对面的秦舒眼都直了。
先不说王妃是个男人,就光是王爷纡尊降贵地给人夹菜,就已经让他大为震惊。
偏偏坐在一旁的儿子毫无察觉,夹了一块又一块,只顾着埋头苦吃,顺带还给他推荐哪个菜涮多久最佳。
秦舒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给了秦鹿鸣一手肘。
“啊!”秦鹿鸣筷子一抖,看着在桌上滚了两下又掉落在地的鸡肉,转头小声抱怨道:“父亲!那是最嫩的一块啊!”
好在火锅热气弥漫,白雾迷茫,对面两人没什么动静。
秦舒咬牙切齿:“在王爷面前你不能收敛一点吗?”
“王爷也在吃啊,”秦鹿鸣恍然大悟道:“没事父亲,王妃不生气,王爷就不会生气。”
秦舒再难控制自己的心绪和表情,艰难地吃了几口,连连告罪,起身离开。
“父亲,父亲等等我!”秦鹿鸣口齿不清地又吃了一块鱼片,忙追出去,还顺走了一盒糕点。
秦舒发誓,他这风风雨雨四十多年的人生都没有今日这么刺激,他指着秦鹿鸣,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哎呀知道了父亲,糕点路上吃,让车夫慢一些,”秦鹿鸣把糕点挂他袖口上说道:“王妃人很好的,王爷对王妃也很好,我有分寸啦,您放心吧。”
秦舒长叹了一口气,抓着他的后领把人拉到面前,压低声音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秦鹿鸣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晃了晃:“短时间不会噢。”
秦舒走了,被气走的。
气得他以往的一步六回头,变成了一步两回头。
秦鹿鸣咧开嘴笑着,站在远处朝他挥手,又趁他不注意快速低下头,把眼泪擦干。
青州虽离此地不远,但秦舒是地方官,无召不能前来。
这一别,又是许久。
他看着秦鹿鸣还是像小时候一般,每每离别都会掉眼泪时,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啧,臭小子,半点长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