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水培居士002

22、第二十二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正月初十一行人到达了京城。

　　停了风雪后的京城难得享受到阳光的温暖，城里城外也都热闹起来，商贩的叫卖声和孩童玩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令坐在马车里的褚丹若心痒想撩开帘子看看外头。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撩开帘子的，外头的声音我在江洪府又不是没听过。”褚丹若一看到朱夏又想拿出大家闺秀的说辞立马打消了自己偷偷撩开帘子一角的打算，反正来日方长，她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橘春捉狭道：“你可真笨，今儿连新冬都没闹着要看外头，姑娘没人支持肯定也不会。”

　　褚丹若这才惊奇地想起到京城后新冬竟一句话也没说，她扭头一看新冬便正襟危坐地坐在马车门口，脖子像被浆糊固定了一样直直地看向正前方。

　　要忍住，千万不要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让姑娘在京城丢脸！

　　新冬坚持的样子令褚丹若心中有些感动，她索性坐直身子也收起玩心认真起来，第一次在京城亮相她一定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一刻钟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褚丹若知道这是到了京城杨府，春夏秋冬又帮她整理了一遍并不凌乱的衣服、头面，直到每一根头发丝都规矩地扎在发髻上才停手。

　　奇怪的是褚丹若才收拾好马车竟又开动起来，春夏秋冬与褚丹若面面相觑，“这，难不成京城不用出门迎客的？”

　　“姑娘。”庆来偷偷敲了敲车窗，“杨府门口只有一位妈妈等着，隐隐约约说杨家老爷上值去了，夫人又病着，斯年让咱们直接去逐风院。”

　　“你看那位妈妈和斯年都什么神情，周围的下人又什么态度？”

　　庆来努力回忆道：“那位妈妈约莫是杨夫人身边得脸的，话虽说得诚恳可言语间却有些倨傲的态度。斯年小哥倒是一如既往的稳重，看不出什么意思。至于，至于旁的我倒是没看了。”

　　“罢了罢了，管她是真病了还是下马威等我一看便知。”褚丹若不耐烦道，只可惜自己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杨府众人心里的想法，要不然当场就能给他们好看。

　　春夏秋冬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下马车时更是收紧了面皮，就连一脸稚气的新冬都令人完全看不出幼稚的样子。跟着杨怀序一路迎娶新娘的杨家下人暗自咋舌，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平日里看着平和可亲，尤其年纪最小的新冬更是稚气十足，没想到她支棱起来竟也如此举止不凡，难怪少夫人千里迢迢陪嫁带着她们。

　　褚丹若本想扶着晏秋的手下车，等车帘撩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面前。褚丹若顺着手臂往上看，杨怀序正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让她忍不住心中一阵恶寒。

　　杨怀序见褚丹若还在别扭便主动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柔荑特意叮嘱：“地上的雪才扫了去，娘子小心些。”

　　“哦，哦，夫，夫君有心了。”褚丹若这才回过神强忍着别扭就着他的手下了马车。男人的指腹和手掌略带薄茧，褚丹若想看来他读书倒也是有几分认真的，就是不知道几时能考出功名给她长长脸，省得李元绪总是自命不凡。

　　褚丹若的思绪一下飘到天上去了，令她缓解了与杨怀序之间的尴尬，也忘了查探杨府众人的反应。新冬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崇拜不已，不愧是姑娘，才下马车就开始观察，等回了院子肯定更加有数。

　　而杨府的下人偷偷抬眼打量她时也被她高深莫测的样子唬住，没想到她一路回逐风院都走得不疾不徐，裙摆如她脸上的神情一般波澜不惊，就连路过杨府夫人特意建造的园子都不曾停留一秒，仿佛这些都是她司空见惯的不值一提。更不要说褚丹若容貌昳丽，身着一袭散花水雾青竹百褶裙，外披绯色银线梅花暗纹斗篷，活脱脱像是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江南女子。虽然一路辛苦兼程，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适，一双沉静的杏眼就如同江南水乡氤氲的湖面，上面英气的眉毛却又中和了她身上婉约的气质，令人见之忘俗。

　　等到了逐风院朱夏和橘春立即将杨府暗中窥探的一众仆从挡在院子外，就连逐风院原本的丫鬟佳悦和佳妍想要近身伺候褚丹若也被晏秋和新冬默不作声地隔开。

　　橘春适时从袖中摸出几个银锞子塞进佳悦和佳妍的手中笑着道：“想必这里没谁比两位姐姐更熟悉逐风院了，我们初来乍到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劳烦两位姐姐帮我们找地方整顿一下。”

　　佳悦还想推拒，佳妍却已从善如流地收下银子：“这倒是客气了，以后大家都是逐风院的人，我们本该帮手一二。”

　　说罢佳妍便带着佳悦和橘春去外间，佳悦趁橘春招呼褚府带来的陪嫁仆从小声提醒：“你怎的还帮上了，等她们安定下来这逐风院还有咱们的地方么？”

　　佳妍却看着满院子褚府的下人自信一笑：“她们初来乍到定是要打点一二，你收着就是，怕什么。咱们杨府还是夫人当家，连大爷都得尊敬，更何况刚过门的少夫人。”

　　佳悦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也心安理得地收下银子对不远处的橘春微笑。

　　橘春假装没看到两人方才说话的样子也回报一笑，转头就问庆来：“带着嫁妆的人比咱们早到了些时日，杨府的内情比我们更熟一些，他们可告诉你杨府的内情了？”

　　庆来朝佳悦、佳妍飞快地看了眼才轻声道：“他们说来了这么些天就只见过夫人身边的惠妈妈，逐风院的一应事务他们都插不进手，估摸着姑娘要想掌握逐风院还得费些心力。”

　　“咱们姑娘也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性子，你且先带着人听那两人的安排，我自去跟姑娘报告。”橘春便将庆来等人领到佳悦、佳妍二人面前后径直回了屋子要跟褚丹若报告。

　　橘春进屋时褚丹若还在天马行空地想事情，就连手也依旧放在杨怀序的手掌，朱夏等人不愿打扰他俩难得和平共处的时刻默默在屋内收拾。

　　杨怀序还是第一次见褚丹若神游天际的模样，好奇她到底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迷，竟连自己牵着她的手都一无所觉。他见橘春从外间进来欲言又止，显然出去打探了一圈有话要告诉她顿时起了玩心。

　　“咳咳，夫人。”杨怀序假装为难地看着褚丹若依旧放在自己手心的手提醒，“橘春像是有话要跟你说。”

　　褚丹若猛然被从思绪中拽出来，顺着杨怀序的目光看到自己与他相交的手立马触电般收了回去，脸上立刻浮现两朵红云，竟要跟樱桃似的红唇一样颜色了。

　　“橘，橘春，你有何事要说？”褚丹若强装镇定地转身问橘春，却因为慌乱中踩住自己的裙角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往一边倒。

　　她倒下的时候只看到橘春斜着的身影担忧地朝她跑来，按照距离约莫是碰不到自己的，她只得认命地闭上双眼。可她没等来想象中摔在地上的疼痛，反而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姑娘，姑娘你要吓死奴婢啊！”橘春见褚丹若被杨怀序接住才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就是院儿里的一些情况要跟您说下罢了，本想等您想完了事情再说的，谁知，谁知竟会吓着您。”

　　橘春虽没指名道姓，但杨怀序是知道自己的一时兴起才导致褚丹若差点摔倒，他不由得心中更加愧疚，环抱住褚丹若肩膀的手臂紧了紧柔声问：“可有哪里伤着了，脚扭伤了吗？”

　　“没，没事。”杨怀序的温柔让褚丹若有些不自在，挣扎着要自己站起来，却又因着腰间的香囊和杨怀序的玉佩缠绕在一起又跌回他的怀里，两手抓住他肩膀的衣服才勉强站稳。站稳后的她连忙要解开缠绕的香囊和玉佩，可越是慌张就越难解开，葱白似的玉手在两人的腰间慌乱动作。

　　对方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料传到接触的皮肤，再经由皮肤传到四肢百骸，就连脖颈都开始泛着温暖的淡粉色。

　　不同于之前的接触，这时候的褚丹若是完全清醒的状态，杨怀序闻到她乌发传来的桂花香油味道喉结不自然地滚动。当褚丹若终于解开香囊和玉佩时立刻倒退两步离开了他的怀抱，瞬间空了的手臂下降了好几个温度，只有鼻尖似有若无的桂花香告诉他刚才那些是真实存在的。

　　“一路舟车劳顿你也辛苦了，等晚上父亲回来少不得还要劳累，还是先休息一会子，逐风院的事情不急于一时。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等晚膳时会带你一同去拜见父亲。”杨怀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便急着要离开，褚丹若也立即松了口气。

　　直到推开门，冰冷的雪花飞在自己脸上杨怀序才感觉自己身体尤其是脸上的温度终于要恢复正常。

　　一个人影躲在游廊的尽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慢慢后退，朝着逐风院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