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阳》桃子卿太太

114、我不能再害了你

　　第一百一十四章：我不能再害了你
　　因为我怕我一旦像以前那样坏，我又害了你。
　　【1】
　　“报仇报仇！报你个头！”中年警察又气得拿文件夹在头上狠狠敲了一下男子，“在警察局你还敢说这种话！你们这些小年轻，遇到什么事不寻求法律，就知道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以为是□□电影呢？”
　　“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是真是假，赶快丢开你们幼稚的想法，什么报仇，什么报复，都给我好好学习一下法律，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中年人警察语重心长，“私下胡乱报复可不是开玩笑的！”

　　中年人警察看了一眼钟夏蕊，和颜悦色道：“小姑娘还在上学吧？你这校服，和我儿子一个学校的，你别怕，我们遇到任何不好的事一定要报警，不要慌。”
　　看来真的是陈飞的父亲。

　　“报警吗？”钟夏蕊喃喃着，对上陈警官的双眼，“可也有报警没用的时候啊。和稀泥的，不装回事的，不也有很多吗？那样的话报警还有什么用呢？”
　　“这世上不可否认有和稀泥的警察，也有很多用心为人办事的警察啊。”陈警官一脸慈祥，“我相信世界上总是好人更多的。”
　　钟夏蕊扑杀着眼睛眨了眨，心中不知为何暖暖的，也许是吧。

　　“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警官，如果那人还来找你麻烦，你一定要及时报警。”陈警官再三叮嘱，“以后要是遇到坏人和不好的事，都要报警，要用法律保护自己，可不能学他江湖义气打打杀杀那套。”

　　钟夏蕊做完笔录后，走出派出所，望着灯火马龙，陷入了恍惚。
　　当初没人为她主持公道。
　　“男女朋友嘛，本该如此。”“他是你男朋友嘛，你不给他睡给谁睡呢？”——好像谁都觉得这天经地义。
　　“不是吧，你是个雏？谁信啊！”“像我们这样的混子，谁还有童贞啊，笑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装什么纯情呢。”——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钟夏蕊是个浪荡的表子。

　　那么报警呢——“不会吧，我们这些小混混，不被警察抓走就已经不错了，你竟然还想报警？这么点破事至于吗？”“我们是老鼠，警察是猫，你见过老鼠向猫求助的吗？笑死人了。”

　　所以，做了那样的决定。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
　　第一次有人为她鸣不平。

　　如果当初遇到的，是像陈警官这样的人，就好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2】
　　郑岭晟气喘呼呼赶来，见到了脸色苍白的钟夏蕊。
　　“阿……”
　　“你一定会没事的。”郑岭晟上来，给她披了件衣服，“当年条件那么差，没有监控，没有证据，没有人证物证，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没人会在乎一个恶贯满盈的小混混，他死了也是为民除害，”郑岭晟安慰她，“一个瘾君子，一个QJ犯，一个小偷和扒手，一个满口脏话惹是生非的混混，他死得其所。”
　　“小混混……”钟夏蕊苦笑了一下，“我们以前不就是小混混吗？当混混的下场可真够惨的。”
　　“我们是好的混混，”郑岭晟道，“我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混混就是混混，什么好的混混。”钟夏蕊叹气，“算了，不说了。”
　　调整好心情，钟夏蕊笑笑：“我现在好多了。我想喝杯热可可。”
　　“走，我带你去，还有好吃的栗子蛋糕。”

　　咖啡馆里，他们面对面坐着，点了饮料和蛋糕，钟夏蕊慢悠悠捧着热可可，脸上渐渐恢复血色：“谢谢你，阿晟。”
　　“你不会有事的，”郑岭晟一个劲安慰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被人重新提起，我会为你找最好的律师，你……你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他对你不好，你也绝不可能内什么。而且你那时未成年，这对你有利。”
　　“我真的没事。”钟夏蕊对上他的视线，安慰他，“你不用比我还紧张，这是我的事。”

　　郑岭晟沉默了一会儿：“可……我也是从犯，我是帮凶，你不能一个人扛这件事。”

　　“不，阿晟，”钟夏蕊叹了口气，眼中蒙上一层雾气，“你是顶顶无辜的那个人，你是毫不知情被卷入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卷入了旋涡。”

　　他愣了一下：“我不无辜，我当时应该阻止你的。”
　　“谁也阻止不了我。只是当时我应该，一个人解决，就算变成垃圾，我一个人烂掉臭掉好了。但你是无辜的。”
　　“我不要紧的……”

　　“什么叫你不要紧？”钟夏蕊打断了他，有些生气，“阿晟，你就是傻！在朋友义气上犯傻，在所谓少年爱情上犯傻，这种傻会害死你！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这样只会被人利用！一开始，一开始我就不该……”
　　“我只害怕一件事，就是……是我……是我让你变得不幸，是我……”她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郑岭晟十分诧异，他差点以为钟夏蕊是被什么附体了，冷酷的，毫无感情的说着她是反社会人格的钟夏蕊，此刻在对他道歉？
　　“那个时候。你后悔吗？”他问，“害怕吗？”
　　钟夏蕊摇了摇头：“我不在乎自己，但我在乎你，你是无辜的，我却害了你。”

　　“我一直在逃离，逃离过去，也逃离你，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活着，我想抛开一切重新开始，但又有什么拽着我，所以我只能更无情。”
　　“我来到学校，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来向我要债来了。我知道我躲不掉，我要么更无耻，再害你，害死你，然后我就看不到你，我就能心安理得活下去。”
　　“但我不能再害你了。”
　　“阿晟，你曾问我为什么要这么窝囊地活着，为什么我要逼自己当一个好人——因为我怕我一旦像以前那样坏，我又害了你。”

　　她的眼泪疯狂地掉落下来。

　　【3】
　　郑岭晟一步步从爱耍帅的自恋狂校霸，变成真的小混混，可以说是受钟夏蕊的影响，当她还叫高嘉芯的时候，她和一帮小混混一起胡作非为。
　　她偷窃，砸过商店的玻璃橱窗，找茬，对求救者视而不见，欺负老弱，嘲笑病残，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郑岭晟爱屋及乌，他觉得这样的高嘉芯，依然是他喜欢的样子，为了和她更接近，为了和她在同一个世界有共同语言，他模仿她，加入她。
　　高嘉芯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于是故意一步一步引导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小混混，他也不恼不怒，毫无怨言地听她做这做那。
　　她让他偷过皮包，让他在大晚上故意跟在形影单只的女生后面走夜路——看到前面的女生惶恐回头一脸想哭，他们更兴奋。

　　他们在天台上看风景，遇到想自杀的少女。

　　郑岭晟问：“同学，你穿着校服，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没人接受我，”那姑娘流着泪，“我在寝室，六个人，五个人排挤我一个，我没有做不好的事，我把她们当朋友，可她们就是冷落我，嘲讽我，我好痛苦，我觉得自己要被逼死了。”
　　“不是吧，就为这？”郑岭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们不理你，你也不理她们就好了啊！谁还离不了谁呢？”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那姑娘连连摇头，风把她的脸吹地更干涩。
　　“你先下来，”郑岭晟想走过去，“你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帮你打她一顿。就为了这点事想死？太不值了吧！我要是你，我就先把她们带到这，一块儿下去。”
　　那姑娘还是哭，她看着郑岭晟，哭尽她的委屈。

　　高嘉芯皱了皱，忽然起了坏主意，一个以后会让她在噩梦中不时醒来的坏主意。
　　高嘉芯拉了拉郑岭晟，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何必多管闲事。她跟你很熟吗？”
　　郑岭晟于是没有上前。

　　像是故意挑战郑岭晟的底限，高嘉芯嘴角一笑，对那站在天台边缘的少女道：“你犹豫什么呢？装模作样那么久，你想博关注吗？”
　　郑岭晟于是也和她一起起哄，嘴角调笑对那少女道：“行了，要死就快点死，别挡着阳光，真碍眼。”
　　那少女哆嗦了几下，眼神更惶恐更迷茫了。

　　他们继续在天台嬉笑聊天，风有些大了，他们就下楼去地面一层，高嘉芯吃着冰激凌，郑岭晟手上捧着零食，没多走几步，只听得“嘭”一声巨响，随后，传来了路人们的尖叫声。
　　是那个女生，她跳了下来。

　　鲜血溅到了高嘉芯手中的冰激凌上，白色的奶油和红色的血，那么鲜明的对比。
　　高嘉芯顿时呆住了。
　　“快走吧，真晦气。”郑岭晟把她揽了过去，转身让她离开，脸上是比之前更厌恶的表情，“死了还要污染环境。”
　　高嘉芯手中的冰激凌，瞬间掉在了地上。

　　以她的喜欢为喜欢，以她的厌恶为厌恶。
　　这样的跟班高嘉芯遇到过好几个，无一不是冲着她的皮囊来，看中色相，图她的身体来，于是言听计从，什么都做。
　　但郑岭晟不一样，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单纯地觉得她做什么都对，她做什么都有她的理由。这样单纯地去守护她，和他的喜欢。
　　少年纯纯的义无反顾的喜欢。他信任她，也甘愿为她颠覆这个世界，他的眼睛清澈有神，没有猥琐的浊气。
　　高嘉芯于心不忍。

　　是在那之后吧，也许是更久之前，她心想，她不该对这个男孩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