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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灵魂的形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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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见先祖如此发言的时候,就算是被留下了性命的四季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毕竟被告知自己本来不该如此人模人样……都多少有些叫人大脑空白的。
“想要变回自己应该有的样子吗?我记得那边那个叫真人的同胞应该有办法让你恢复原状,孩子如此落魄,身为父母,我心实在疼痛难忍啊。”龙神之神如此自顾自的说着。
不过,如果祂真的如此痛心疾首的话,那就先把踩在自己胸口的脚拿开啊!谁家好人会把自己的小孩揍到吐血,还踩在地上不让动啊!这和自己亲生父母有什么区别?
“不要,我现在很好。”因此,就这么果断的拒绝了。
“是因为……这具身体是父母的馈赠?可是无为转变并不是凭空为你造一具躯壳,这并没有违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呀?”难以置信,一个咒灵,居然真真切切的在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后代的未来做考虑,“人类的最强如今已经被封禁了,站到咒灵这一边对你的未来并没有坏处不是?”
“那我就更不愿意了。如果我真那么求前程的话,肯定早八百年不干这行了。”事已至此,四季也如实相告,“如果是这具身体的话,我大概能很轻松的在每一项体育赛事上成为世界冠军,金钱、名誉都会主动朝我招手。如果我真的那么渴望名誉、崇拜的话,为什么我不那么做,反而要在这里浪费我的生命呢?”
“喔,我明白了。原来是在眷恋从人类那里获取的同胞之情吗?可以理解、可以明白……我也曾从春日姬、小千代的身上体会到过这样的温暖。确实呀,像春日的暖阳、和煦又温暖的清风,叫人无法忘怀那样的感受,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会永远眷恋它。”祂将手放到了胸口,似乎真的是在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不过,当父母的总是不希望子女早早就去世的,如果在有一天,春日姬向我哭诉孩子为何如此短寿,我又该如何是好呢?去咒灵那一边吧,他们不被陈规束缚,还一样有着同胞之情。”
“话是这么说,但让我为了在未来或许会发生、又或许不会发生的新邂逅,去背叛我曾经结下的情谊,我做不到。如若你是我的处境,你与春日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但大国主神突然前来,要你放弃并杀死春日姬,只为在未来邂逅一个或许可能见到、又或许不会相遇的女子,你会愿意吗?”四季这样回答,“我是什么都好,这都不会改变我是人养大的孩子这件事,即便他们中有许多人待我很差,但我想去救那些善待过我的人。”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乘风的神、假想的咒灵如此叹息,但也挪开了踏在四季胸口的脚,好像海洋女神忒提斯对儿子阿喀琉斯那般说话:“如此的话,这便是开弓了就没有回头的箭了,你真的要度过如此短暂的一生吗?”
“如果我寿终之时、站在自己的人生尽头回顾往事,觉得自己一生中没有后悔、毫无遗憾,那便是完美的一生了。如果我当了咒灵,当我消散之际,想必会非常后悔,未尽的事业、无法保护的东西、因为自己年少轻狂而舍弃的宝贵之物……这些悔恨一定会萦绕心头、难以消弭的。既然我已经被塑造成了一个人类,那便由着这条路走下去吧。”四季眨眨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相较于我的生身父母,你确实是个更加负责任的长辈,不过我要去保护那些我觉得重要的人与事了,后会有期吧……我来自遥远时代的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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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拜别自己的先祖,也是唯一告知自己身份的存在,四季重新朝着战场的方向奔去。
曾经,不具备哪怕一丝咒力的望月长子思考过很多种自己不被父母所爱的原因,无论是哪一个原因,它们背后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行答案:他们之所以不爱你,在于你不具备咒力。事到如今,他突然有些释然了——即使自己具备术式、拥有咒力,大约也不会被他们所爱的。如果在腹中的自己没有被天与咒缚翻转并获得这具人类皮囊的话,他大概连这样最基本的、一个人类该有的尊严都不会有了。
尽管,自己挣扎着长大的时光里,亦没有从周围人那里获得那样的尊重。
所以,为什么要奔向战场呢?
其实原因无他,自己最重要的人、被托付的珍宝,这寥寥无几的人要么已然置身战场之中、至生死于度外,要么身躯孱弱、面对诅咒毫无反抗能力。自己的世界无需太大,这样的寥寥几人就已经构成了属于“伏黑四季”的小小天地了。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只是想要让这样一个足够容下他的小小世界可以存留下去而已。如果为了这样的事而失去了生命的话,并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的事,也不是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更不是什么需要感到遗憾的事。
可是,为什么当自己这么想着的时候,心中仍旧认为缺少了什么,还是对某件事抱有遗憾?
*
“快跑!钉崎!!”对于虎杖悠仁来说,今天所带来的沉重质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了。他和钉崎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而可以预想到的惨剧又近在眼前,某种无比绝望的情感攥紧了他的心脏。
由于位处死角,赶来的钉崎无法及时对急速靠近的咒灵本体做出反应,而虎杖即便用尽全身力气,也难以在顷刻间拦下真人的攻击。
命运啊,它本就是那样无情的东西,对谁都一样。
“不要随便摸女孩子的脸啊!”更快的什么东西带着难以叫人忍受的尖啸声破墙而出,大概是咒具的武器出人意料的对袭向野蔷薇的真人造成了伤害,突然出现的营救者抓住时机,甩出风刃将过分靠近的真人逼远。“别人和你素未谋面,上来就摸小姑娘的脸。你小子,是骚扰犯吗?!”
如果要说这场救援唯一的不足,那就是破墙而出的救援工作差点把救援对象撞进重症监护室。不过方才情况紧急,确实只能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了……
“呀,这不是俯冲轰炸了地铁站的恐怖分子先生吗,又见面了。”令人作呕的家伙吐出了叫人不快的话语来。一般来说,自己应该不会讨厌说话接近于这种声线的人,但是这个叫真人的家伙嘛……是例外。
“少在那里和人套近乎,骚扰犯。”这么亲昵的样子简直让人作呕,如果一定要从最不要干的事里二选一,那自己哪怕是去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禅院直哉接吻半小时’都不会去和眼前这个比下水道的臭虫都肮脏的家伙对上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再允许自己对眼前的特级咒灵进行挑战了,身后的小姑娘尽管在危急关头用咒力护住了身体,但迸溅出的钢筋混凝土块的力量还是太过了……而且自己情急之下不得不一头撞向建筑物的速度本就不低,天知道这会给她造成多大的损伤。同时,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也由于守护伤员的需要,而失去了绝大部分进攻的能力。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总比被那家伙摸到、变成人不人鬼不鬼样子死了的好。
“真是的,本来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家伙会到我们这边来呢。”和自己同样鸳鸯眼的咒灵无不可惜的说,“龙蛇神那家伙本来都和我们说好了,但看来祂还是改变主意了呀。”
“不好意思,我还没烂到抛下全部珍视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跟咒灵走。”真是用心良苦,为了素未谋面的后代做到这种程度……明明连见都没有见过,这么费心到底图什么啊!
“果然、果然,你的脑袋已经被人类带坏了。我们之前还担心出手太重之后,日后要怎么跟你好好相处。”对方并没有意外于四季会做出这样的答案,“嘛,不过既然祂也站到了对面去,那真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新的攻击就开始了。
作为天与咒缚来说,近身攻击本来应该是伏黑四季的强项。但是,想要在自己的肢体完全不被对方接触到的同时,保护身后陷入昏迷的高专女生,这件事的难度就变得大起来了。本来可以占据有利条件的优势此时此刻全部变成了劣势,生来就没有一点咒力的自己没有在对方面前保护自己的灵魂的条件,光是解决纷至沓来的改造人、与虎杖共同击退真人的攻击就已经足够让人精疲力尽了。
“咿呀,有破绽~”真人的手,最终从自己最担心的方向伸了过来。本来,并不会出现这样的窘境的,只要轻轻用力,这样的攻击就可以闪过了。但是,如果自己避开的话,死的就是那个小姑娘了。能把真人的分体追成那样,这个小姑娘应该具备着克制着它的术式,相比起自己,她更值得活下来。
算了,不管灵魂最终会被变成什么样,自己都是自己……
一定要说的话,自己已经作为一个人类、有尊严的活过了!
所以……不要后悔,好吗?
就在真人的手即将触到自己、甚至肌肤都能感受到那阵风的瞬间,更沉重且饱含愤怒的一击从天上劈下——“都说了,别去动别人家的小孩!”
“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小鬼,但是不经过别人同意乱摸,是要遭报应的喔?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他是什么样的,都是我们家百分之百亲生的小孩。”菖蒲型的古剑似乎本身就具备了某种极具危害性的特质,即便是被打断了攻击的真人也不得不重新拉远距离。基于人类对自然与残酷的异域神明的恐惧和敬畏的假想咒灵在事件驶向万劫不复之前止住了它的车轮,乘风的龙蛇之神对自己及时的救场很满意:“只敢欺负我们家的半吊子,怎么不和我玩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