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愈：妄想（1） ...
-
光阴一寸一寸被夺去，生命的尽头是此世长眠。被冻住的时间，被封锁的心，阳光下祛不尽的阴暗，仅余一句收棺节哀。
对我而言，死亡是变相的永生。那些追求长生之道者不过在向死而生，与蠢蛋无二。
很不幸，我们一家都是蠢蛋。
我自幼见惯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那无情老爹是黑bang大哥，我跟着他一直在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很向往安稳踏实的生活，可他偏偏不是个安生的人。
早些年打hei拳起家，后来给人当保镖。枪林弹雨，肉搏血战，他确实经历了很多。
所以老了之后依旧不消停，妄想长生不老延续荣耀。
人啊，一旦害怕死亡，就会让贪欲迷住双眼。他求仙制药，四处搜罗道士，坏事做尽，仇家众多。可他也有手段，力压强敌，拉帮结派，越做越大。
到最后已经陷进泥潭。不满于打拳、收租，开始走私毒品、暗购兵火。（坏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阿晋不要b我，是正能量文！）
而且每年都要举行开坛大祭，美曰其名求风唤水、保佑一方。
我十分痛恨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那次，他竟要拿活人祭祀。实在匪夷可思、不可理喻。
我大声痛斥他为何要这样做，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如此泯灭人性定要遭天谴的！
他没说话，命人将我锁在屋中，每日定时喂我吃一粒圆形药丸。
我……无法反抗。
时间一长，我开始心慌晃神，四周的墙不再是墙，变成了拿着长矛的士兵！他们似是要杀我，拿着矛，带着杀气向我冲来。
我将身边能搬起的东西全部拿起，用力砸向它。
我自觉是四面楚歌的项羽，草木皆兵，我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躬起身子。
整日的紧绷让我疲惫不堪，双眼充血，我实在要坚持不住了……
好像清醒了……
好像有光透进来了……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入眼的像是一个地下室，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我这是怎么了？我心中十分疑惑。
我四处看了看，很狭窄的空间，出口在上面，我不知上面到底是何地，出于谨慎，我没有贸然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一个意外惊喜，我在兜里摸到了一张纸条。
“莫吃药丸，离开青菀”（青菀是小妄老爹的大本营，是小妄的家）只有这八个大字。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看来外面还算安全。
确如他所说，我一出去就在青菀边界，我本打算离开，我与那便宜老爹确实没什么感情，只是还没搞清楚这个救我的人以及那个药丸，离开就成了一个很艰难选项。
我仔细想了想，决定留下来。老爹虽然便宜，但终归逃不开血脉相连。留下来，或许还能让他少造点孽。毕竟，人祭那次，自己虽然惨了些，但好歹救下了那个人。
我在街道穿梭，我自幼生于斯、长于斯，对这里可谓熟悉至极。
对老爹，我实在束手无策，儿子对老子，怎么看怎么吃亏。我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我还在青菀了。
至于那个神秘人，我暗暗猜测，他应该是警方的人。我老爹……确实太缺德了。违法乱纪、视人命如草芥，他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相信法律，也相信正义。
所以我还需要找到那个神秘人，我或许能帮上忙。不过他让我离开，是因为罪不及子女？还是说那个药？又或者要收网了？
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我躲在小巷子里，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决定赌一把，赌便宜老爹对我仍留有情谊，赌人民警察不会让百姓身陷囫囵。如果一直这样躲躲藏藏、瞻前顾后，只会平白浪费时间。我应该做点什么，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回到了住了二十多年的院子。在我看来，我老爹唯一的优点就是念旧。这院子是他刚出来闯荡时我爷爷给他的，从那时起，什么都变了，只有这处永远没变。
我刚一进入，就被一群黑衣大汉包围，我很内心平静、很平静的被带走了。
可事情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发生。我被套上了绳索，带去了一个偏离正院的方向。我想要挣脱手上的绳子，我开始撒泼，胡乱动着，嘴里大喊，“我要见我爹！我要我爹！你们放开我！”
他们并没有理会我，像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便宜老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机器人？我心里隐隐约约有点刺痛的感觉，我很熟悉，每次有不好的事发生，我总会这样。而且我开始从未有过的发慌，心跳个不停。
很怪，一切都很怪。我被架到了偏房。
我不能任局面继续这样被动下去，如果赌输了，我可就成了彻彻底底的蠢蛋。
我使劲全身力气挣脱，将头猛地撞向墙。我知道若是那些人不在乎我的死活，我的生命就只能到此为止。
不过，这一次，我赌成功了。我像是一个赌徒，在心里露出了胜利后的得意。
我被送去了病房，也终于看到了我那便宜老爹。
他双手抵着拐杖，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他就在我正对面，此时正紧紧的盯着我，眼里似乎存了一个深渊。可怕的很……
见我醒来，他不发一言。
我没办法，回望着他，眼里没有一点风波。
我真是“艺高人胆大”，我不由得暗自发笑，笑自己的狂妄、笑自己无辜的善良。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很了解我，我在他面前确实无法隐藏。我只能以无理取闹应对他的猜忌。毕竟这事他有亏，我只能扮演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害死自己后崩溃黑化的孩子。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是长大了。”
“是啊，您儿子都奔三了，可不是长大了。”他身边，最起码这个病房里只有我们父子二人。我一边说着，一边考虑怎么能见到他身边的亲信。我猜那个神秘人就在我父亲的身边，弄不好还是个得力干将。
“为什么要自杀？”他又看向我。像毒蛇一样，我不寒而栗，冷气从脚底慢慢涌上。
我脸上带着愤怒又夹杂着委屈，“我是你造的，老子要儿子死，儿子有什么法呢？儿子只有如了老子的意，自己去死。”
说着眼底渗出了泪水，我努力忍住，没有让它流下来。
他走上前来到我的身边，拿出手帕擦去我眼边的泪花。“你总要长大的，大人的世界不能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去感受。”
看到那个手帕，我顿时思绪翻涌，他以前对我真的很好。
我一出生就没了妈，那时他还是个无权无势、依靠着打hei拳养活家人的无名小卒。只因赢了不该赢的人，被那个黑头子下了追杀令。在逃亡过程中，我妈难产死了，只剩下他和刚出生的我。
我也很争气，没有早产死去，又躲过了枪林弹雨，饥饿、风寒、刀枪、炮火都没有夺去我的生命。他就这样一边照顾我，一边外出闯荡。在我二十岁之前，他在我眼里是位不善言辞但却能干细腻的父亲。后来……后来全都变了。
带手帕的习惯是从我出生后他才有的，不知是因为我是早产儿还是天性，我小时候呆呆的，止不住流口水，所以他身上总是会带着手帕。
黑暗贫穷的时光过去了，我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为什么人要这么贪婪，尝过鲜后就不肯满足！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过日子，偏要与法律作对！为什么不能好好待我，把我养大，费尽心思治好我的体弱转眼却能用药害我！你幼时的温情是装的吗？长生就有这么好嘛？你到底想干嘛？你这是要判死刑的！
那一刻，我好想把这些都吼出来，可是，我不能。我没有……勇气和底气。
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大概是因为，我不能放弃他，我做不到不管他，就算希望再渺茫，我也想救救他。
既然我能被送出去，就说明警方已经有一定准备，说不定已经着手收网了。
邪不压正，我积极配合，再减少损失，说不定……说不定就能免除死刑呢。
我不想他死，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有一刻真的想带他走，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就像小时候那样。不过，这次换我来照顾他。
但理性终归战胜了感性，他害了无数人走上不归之路，毁了数不清的家庭，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就像是一刻定时炸弹，不除掉，总会威胁这个社会的安全。
再次望向他，瞬间的回忆退下。我不得不投入现实。没时间伤春惜时、感怀过去，眼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我终归没有忍住。
“长大就要看着你日渐堕落吗？爹，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过去呢？那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我压着自己的声音，不让他听到自己在颤抖。
他笑了，“儿子，你要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个。”说罢，他就离开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养，正如你所说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没资格去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愈：妄想（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