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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破釜沉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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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阮盛他强迫春怀!”
云何上前一把将春怀护在身后,她的个子要比春怀高出一截,正好能挡住她的视线。
春怀抬头看着云何令人安心的背影,抬手用力拭去脸上的眼泪。
她与云何,是从小跟在薛檀兮身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云何年纪比她大一岁,曾经在薛府纵有冲突,却也是云何让着她,照顾她居多。
想她春怀曾经因为嫉妒,竟然还讨厌过云何,如今看着云何与自家小姐不顾一切保护她的样子,哭的更凶了,眼泪连绵不绝,止都止不住。
阮娘闻言却是坐在地上轻笑,那笑声夹杂着哭声,在这漆黑的夜里犹如鬼魅。
“谁见到了?!你们亲眼看见了吗?!我们阮盛这村子里的人谁人不知?!他最是老实憨厚了!倘若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么会如此糊涂!!”
“对啊对啊,阮盛之前还帮我家干活来着。”
“就是,阮盛他媳妇儿性格软,明知道她不会说什么,所以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就跑过来勾引阮盛,想将崔芳取而代之!”
“我看也是,若不是心甘情愿,怎么也不懂拒绝,推开他不就得了!”
“我呸!”
听见这帮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在这恶意揣测,云何一改昔日温顺模样,破口怒骂:“你们这群没有脑子的东西!春怀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推得动阮盛那个庄稼汉!要不然你过来试试?!”
她犀利的目光转向刚才出言无忌的妇人。
“还是你也想来试试?!”
见无人说话,云何气的直喘粗气,她气息不稳,说出来的话却是有理有据。
“若他阮盛当真强迫春怀,春怀又岂能安全挣脱?!倘若真是勾引,那为何春怀的衣服被撕的破破烂烂的?!这你们谁能解释!”
见事态不对,阮娘眼珠一转,灵机一动,指着春怀的脸说道:“既然说是我家阮盛强迫这贱人,那敢问,为何她会出现在前院!出现在阮盛屋内!而不是阮盛在后院被抓到!”
“对啊,对啊!”
“就是,阮娘说的对,哪家黄花姑娘随随便便往有妇之夫屋里跑啊。”
村民之间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已经盖棺定论,认定结局。
春怀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她连连摇头,拼了命的喊道:“我不是!是她!是她来后院抢我们的东西!还对我家小姐出言不逊,她往前院跑我就追了过去!”
她愤恨的指着阮娘,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才好。
薛檀兮听后却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想来阮娘已经是做足了准备。
她先是趁春怀一人在,故意挑衅,春怀性子本就急,做事也不会瞻前顾后,一点就着,这一下子可就着了阮娘的道。
而阮盛色胆包天,无论此事成与不成,都能让春怀坏了名声,断了薛檀兮的左膀右臂。
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阮娘与春怀仍在争辩。
“你们寄住在我们阮家,我去后院拿我们阮家的东西,怎能说是抢呢!”
“那煤炭已经是我们的了,你去拿我们用什么?!”
“真是笑话!那些煤炭不还是你们家小姐来前院抢走的吗?!倒是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你!”
春怀这张嘴怎能说得过阮娘,一来二去,竟是逐渐落了下风,阮家村的村民们一听,更是向着他们阮家。
春怀有苦难言。
薛檀兮与云何走后不久,春怀独自一人打理后院,快到下午时阮娘来了一次,见薛檀兮二人不在,心里又有愤恨,居然直接进屋抢她们的煤炭与财物,春怀岂能让她得逞,一来二去两人又扭打在了一处。
春怀气不过,便也想去前院大闹一场,谁料每日这时候理应在山上的阮盛提前回来了,春怀在这期间还撞破了一件事,实在叫人难以启齿,阮娘二人为保以后的日子高枕无忧,自然要永绝后患。
一时之间,她们主仆三人成了众矢之的。
“既然事已至此……”
“不是的。”
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刚想处理这件事,却听在众人身后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声音,那声音有些发抖,底气不足。
“不是这样的……”
来人竟是崔芳。
崔芳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的身影,借着月光定眼一瞧,竟是孔嘉与小武。
在刚才的时间里,崔芳原是去找了他二人过来。
兴许是知晓他们与薛檀兮有交集,所以将他们请过来,希望可以帮得上忙。
小武见此情景,握紧拳头下意识想冲上去,却被一个女人按在了原地。
小武回头望去,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没了底气。
“娘,娘……”
慕氏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带他走,只是在这安安静静的看着。
不知不觉间,村民们先后往旁边靠,给崔芳在面前让出了一条路。
她怯生生的往前走了两步,再抬起头时,目光坚定,鼓足了勇气,用她此生最大的力气朝阮盛与阮娘喊道:“我都看见了!是阮盛她强迫春怀姑娘!他不是个东西!”
“崔芳!!!你在胡说什么!!!”
阮娘尖利的嗓音刺耳。
崔芳被喊的身体一哆嗦,这几乎已经成了她下意识的本能。
这么些年来,自打她嫁进阮家后,丈夫不疼,婆婆刁难,唯有公公一人待她极好,可如今公公病重,她积压了多年的情绪在此刻骤然爆发。
崔芳声泪俱下,句句戳在众人心尖上。
“你们都说阮盛是个好人!可在我这里,他就是萦绕在我午夜间的噩梦!”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他的残暴,他歹毒好色,我曾经抓到过他多次去镇上逛窑子!每每喝醉回来不满意我,还要打我一顿出气!”
崔芳将袖子撸到肩膀下面,露出胳膊上一道道伤疤红痕,那上面还有新的印记,触目惊心,看得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日子里,薛小姐待我极好,可阮娘却步步相逼!”
“今日之事我本在场,我亲眼见证春怀姑娘被他扯到了屋里,我自知自己无能,劝阻不得,所以才跑出去找人帮忙!”
“你们通通都错了!”
崔芳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这般模样。
大家都说,阮盛家的媳妇儿温声细语,顾家能干,是个贤惠的好媳妇儿,可老实人也有被逼急的那一天。
阮娘显然没料到这一变故,坐在地上完全傻了眼,因为她心里深知,比起她的话来,村民们显然更相信崔芳的话,在他们看来,老实人是最不会说谎的。
“原来是这样……”
“我们居然误会她们了。”
“那现在怎么办……那姑娘都成那样了,以后也很难嫁出去了吧……”
“诶呦,都被人摸了,不干净喽不干净喽……”
“要不,干脆让他给阮盛做妾好了,这样跟崔芳在阮家也有个照应,省得被欺负。”
“我看也行,反正便宜都让阮盛占了,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倒是可怜了崔芳了,哎呦……”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崔芳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想……发生这种事,你们下意识竟不是指责男人,而是,而是……”
而是让姑娘委屈做妾。
这句话崔芳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在今日才认清村子里这些人的真面目。
“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她终究还是不够本分!若是不来前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就是!再说了,她们也没吃什么亏啊!阮盛那头血淋淋的,还想怎么样啊!”
崔芳看着他们声色疾厉的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世道便是如此,出了这种事,无人会说是男人管不住自己,只会一味的指责女人不本分,不规矩。
春怀躲在薛檀兮身后,那双原本灵动的双瞳此刻黯淡无光,她的眼睛仿佛已经哭的干涸,再也见不到一滴眼泪。
薛檀兮脸色低沉。
这场面,多像不久之前的她。
村民已经替她们做下了决定,竟然铁了心让春怀给阮盛做妾,这个结果显然阮娘与阮盛都很满意。
只要毁了春怀,就等于断了薛檀兮一臂,大夫人那里阮娘也好交差。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原本在屋前站着的素衣少女走下台阶,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来到了劈柴的地方。
薛檀兮盯着那把锋利的镰刀,俯身弯腰,一把将它从地上拿了起来。
人群里响起道道惊呼。
“刺啦”一声,是衣服被划开的声音,紧接着,刀锋割肉的模糊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直叫人头皮发麻。
“哐当”镰刀掉在地上。
薛檀兮颤抖的蹲下身,右手扶着左手手臂,两只手连带着身子都在止不住的战栗。
少女左臂素白的衣衫破烂不堪,半个胳膊都染上了血色,新鲜的血液还在“咕叽咕叽”的往外冒。
被划开的地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地上的镰刀上面还沾着热乎的黏液。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场面镇住了。
夜里,人群攘攘的院里竟然没有一点声响。
冷空气吹过,拂过伤口,疼得薛檀兮牙直打颤,她颤抖的开了口,面色苍白,气息明显不稳。
“这一刀……是还阮盛头上的伤,这样,我们今日之事,就此两清。”
薛檀兮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她眼前事物逐渐变花。
“倘若今后……谁再提起此事,敢让我的侍女委身做妾……那便像我一样,先砍自己一刀再说……!”
这句话用尽薛檀兮最后一口气,少女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硬碰硬的响声在寂静下十分响亮。
“快!快将人带到我药铺处理伤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