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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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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宫墙夹着一条长道,城墙高到仰头只能看到窄窄的天空,阳光照不进来,即使是白天,也阴森寒冷。守卫森严的侍卫如同雕塑似的一动不动矗立在两侧,眼珠子却随着拖地摇曳的红色纱罗披帛移动。
脚下是被鲜血洗刷过不知多少遍的石板,即使清洗干净,仍然加重了这深宫的罪孽和阴森。眺望远处的紫金顶,一条威严的龙盘旋在上方,眼神尖锐逼人,张牙舞爪,震慑着万物。
“哎,我的祖宗耶,您怎么不坐轿撵。”德公公转头训斥宫人,“你们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一众宫人低头不敢发言,毕竟德公公可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又不能得罪玉京公主,只能乖乖受训。
玉京收回视线,看向眼前人,笑道:“德公公,怎么发那么大火气?这可是玉京的不是了,我许久不进宫了,便想走走逛逛。”
玉京脚步一停,原本走在身后的黑猫跳到她的衣服上,赖在她的臂弯上偷懒。
德公公还没有看清那抹黑影,光听到铃声就知道是玉京公主的黑猫宠物,它那颈子上又换了一条新的铃铛带,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脏的毛发,高傲地斜睨了德公公一眼,又继续舔。
看那傲慢的小眼神,真的跟主人学得十分像,德公公顿时有些头疼,又是一个小祖宗。
“咱家是心疼玉京公主,怕这些下人照顾不周到。”德公公凑到跟前,小声说道:“紫金殿内已经闹起来了,怕是不得善了,咱家看陛下脸色不太对,玉京公主还是快些为好。”
玉京公主唇角一勾,伸手拍拍德公公的脸庞,慢悠悠道:“不必着急,德公公既然来了,就陪玉京走走吧。”
德公公一怔,内心实在焦虑不安,还想开口劝,但玉京公主已经略过他,大步往前走了。
看着那悠闲自在的背影,德公公叹了一口气,他一个在深宫浸淫多年的老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玉京公主真的独一个,那么大的事情要是别人早就火烧眉毛了,她还这般云淡风轻。
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算了,主子都这样了,他还能再多说什么呢。德公公小跑跟上玉京公主,在一旁叙说朝中的争议。
紫金殿引起朝中众臣争议不下的事情有三:一则西昌之战主帅之争;二则京都突发禽疫,死亡近百人;三则乃立储之大事。
玉京还未踏上紫金殿阶梯,一道洪亮有力的声音就钻入耳朵,她立马知道是谁了,也不着急进去,停在殿门前。
“陛下,西昌之战主帅梁将军已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战事告急,急需任命新的主帅指挥作战。副帅陈毅骁勇善战,杀敌无数,善于领兵,乃主帅的不二人选。”兵部左侍郎吴凌子力荐陈将军。
“陛下,臣也认同吴大人的看法,陈将军可胜任主帅之位。”右相宋石也站出来力挺陈将军。
“臣附议……”殿中陆续有官员跳出来附和,左相周仲明脸色晦涩不明,□□官员也不知该不该跳出来反对。梁将军原本乃左相力荐之人,没想到第一场仗就败了,还重伤,这脸面真的是被打得啪啪响。
看着□□官员嘲讽的眼神,□□官员心里恨得痒痒。
“其他爱卿有何不同看法?”尉帝仿若随意问道。
“儿臣举荐刹那木拓。”一道自信有力的女声在紫金殿上响起。
众人惊讶的齐朝殿门望去,只见一袭金色抹胸广袖流仙裙,双臂间挽着红色披帛的女子缓缓走来,纱裙曳地,珠钗流苏轻轻晃动。即使是艳丽的红妆,却不显艳俗,反而更加高贵清冷,不卑不亢。
他们已经许久未在这紫金殿见到这位公主,还未思及女子登入朝堂的不合礼制,已经陷入了玉京公主的风采。
“玉京拜见陛下。”玉京跪地行礼。
“平身。”当玉京公主踏入紫金殿内时,原本倚坐在龙椅的尉帝正襟危坐,眼神放光。
“陛下,玉京公主乃女子,不宜……”有朝臣试探着开口道,还未说完就看到尉帝脸色一冷,顿时战战兢兢。
“玉京,为何举荐刹那木拓?”尉帝都开口了,大臣们即使对女子登朝不满,也只能噎下,更何况玉京公主议政已不是第一次了。
“以儿臣之见,乙澍一战可见陈将军优柔寡断,非主帅之才。而刹那木拓乃天生将才,短短数年平定叛贼丛生的西陵数郡,此战绩世之罕见,其实力不言而喻,堪当西昌之战主帅。”
“玉京公主此番言语有失偏颇,乙澍一战陈将军乃是怜悯无辜受难的百姓才迟迟未下决断,怎可以‘优柔寡断’断言!况且,那毛头小将怎可与陈将军相提并论!”与陈将军交好的黄大人厉声反驳道,陈将军心怀天下,被一妇人之言诋毁,让他愤慨难平。
“哦?”玉京转身望向黄大人,“请教黄大人,乙澍一战百姓伤亡几何?”
黄大人一怔,嘴唇上下开合,却也挤不出一句话。
“贼寇屠杀全城,无一生还。”玉京冷眼射向黄大人,“黄大人,玉京可有说错?”
黄大人眼神躲闪,闭口不言。
“黄大人,玉京还有一个问题请教,你觉得是一只狼带着一群羊可以打赢,还是一只羊带着一群羊可以打赢呢?”
“自,自然是狼。”
玉京不再看向畏畏缩缩的吴大人,转而向尉帝道:“陛下,‘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在玉京眼里,陈将军是羊,而刹那木拓是狼,西昌凶险难攻,正需要如虎狼一般的将领。”
吴凌子见尉帝神色已经有所动摇,立即上前道:“陛下不可,刹那木拓非我族人,兵权落入他手,恐有异心。”
大臣们也纷纷称是,尤其是□□的人极其不满玉京公主将外族人士引入朝堂,尉帝真的是太纵容玉京公主了。
“玉京公主,为何如此信任刹那木拓,难道因为他曾是公主的侍卫?”吴凌子反问玉京公主。
玉京柳眉一挑,笑着看向眼前人,严凌君还是不改往日风格喜欢与她作对,此番反问实在影射她与刹那木拓曾经关系密切,民间有段时间甚至传言刹那木拓是玉京公主裙下之臣,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尉帝不得已,把刹那木拓调离京都。
“玉京与刹那木拓确实关系匪浅。”
此话一出,朝臣哗然,右相脸色顿时如一张抹布难看。
“玉京自出生之日,刹那木拓便作为侍卫,一直伴本宫左侧十年韶华,玉京深知其为人,虽为外族,心向大尉,否则本宫也不会举荐其入朝为将。这十年来,刹那木拓枕戈待旦,守卫边疆,浴血奋战,保我朝安宁,如何不见其忠心?难道忠乃口言无需力行?敢问此等良将,我族之人有几何?”此言掷地有力,原本喧哗的朝堂鸦雀无声。
玉京低头揖拜,“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陛下,玉京信任刹那木拓,可以性命做担保。”
吴凌子猛地抬头,看向玉京公主,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生性狡诈,性情薄凉,怎会如此?她为何如此相信刹那木拓?此番心间除了惊讶,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难受,让他疑虑。
“儿臣也愿为之担保,为刹那木拓请战。”二皇子尉城站出来,朗声说道。
一旁的三皇子尉宗胜眉头一跳,好啊,这人又开始作妖了,他肯定是想引起阿姊的注意!
尉宗胜赶紧随后跳出来,道:“陛下,儿臣也认为刹那木拓堪为主帅。”说罢还侧目傲娇的瞥了一眼看过来的尉城。
当二皇子站出去时,一旁三皇子的少傅心道不好,赶紧使劲攥住他的下摆,没想到三皇子劲还挺大,不但没拉住还差点反被带出去,这摊浑水可不兴掺和。
□□自然是极力劝住,而其余朝臣瞧着尉帝脸色晦涩不明,也不好表态,只能静观其变。
“传,刹那木拓携狼猎令,主西昌之战!”尉帝一锤定音,即使朝臣有不满,亦不敢多言。
左相周仲明迅速朝户部尚书递了个眼色,户部尚书意会,领命禀告:“既主帅已定,臣还有一事禀报。”
“西昌之战比预想之中持续时间更长,西昌乃苦寒之地,将士们目前粮草紧缺,国库空虚,现又值京都突发禽疫,微臣惭愧,实无良策。”
“噗嗤!”
户部尚书转头狠瞪发笑之人,忍着怒气问道:“敢问公主,有何可笑?”
“啊,我只是笑尚书大人既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玉京从未见过这般异想天开之人,失礼笑出声,确是玉京不是了。”玉京公主虽是道歉,但语气中的笑意和嘲讽却让年过半百的户部尚书涨得脸色通红。
“既然连户部尚书都想不出良策,那尚书大人应该致仕还家了。”
“敢问玉京公主有何良策!”户部尚书情绪激昂。
“这事既是钱的问题,那对于玉京来说,便不是问题。请陛下将此事交由玉京。”
“玉京,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毕竟是十万大军的开支,尉帝有些拿不准玉京是不是在意气用事。
“陛下,请相信玉京。”
尉帝看着那双如尉贵妃一模一样的眸子,坚定的眼神又是如此的相似,道:“那此事便交由你吧。”
“玉京领命,定不负陛下期盼。”
“谈及京都突发禽疫,众爱卿有何看法?”
“依臣之见,应严查此疫根源,消其根,灭其源。”左相道。
“周爱卿详细说说。”
“臣已派人细查此事,该禽疫来自构瞿。二月初十,一王氏寡妇的农庄饲有家禽上千只,一夜突发瘟疫,死了上百只,王氏心痛万分。与其子商议后,竟然瞒天过海,将死禽低价出售,死禽不幸流入京都,才酿成此等大祸啊!”
周仲明这个老狐狸,不知又在算计什么!听到王氏寡妇,尉城心里一慌,望向玉京,却见她泰然自若,心中的焦急感也渐渐淡下来。
“那寡妇实在可恶!竟为一己之私害了上百条性命,其罪当诛!”群臣激愤。
“构瞿历来为贫苦之地,人烟稀少,不善养殖,为何一寡妇能有家禽上千只,实在蹊跷。”一官员发问。
“对啊,何况京都距离构瞿甚远,为何只有京都禽疫,而在构瞿附近的茂谯、俸禹无碍?”
一□□官员站出来,答道:“臣听闻,王氏寡妇的家禽专供京都最大的酒楼鹤云楼,而其掌柜是郭伯淞,科举不顺,士人转商,这二人与……”□□官员瞟了一眼玉京公主,有些忐忑,“玉京公主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