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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母女谈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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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原先还说要将皇城边上的那块园子修葺了,并建一座宅子给儿臣做公主府,这月余儿臣日日从那处过,也没见着有动工的意思。”
“你的宅子自然不能马虎,难不成要你父皇随意指一人给你建个三进的院子给你做公主府?”说到此处,皇后才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七公主的府邸,皇上指在了何处?”
“原京兆尹的旧宅。”
周知意一怔,依稀记得京兆尹那旧宅荒了数十载,传闻是其中有些不大干净,故而一直空置着,虽都是朝廷的产业,指给谁都是一样的,可真是要拨给皇嗣做府邸,总归有些不大合宜。
皇后亦是觉得不妥,纵然齐昭仪本非京中人,入宫多年也未必知晓其中关窍,可京中知晓此事的总是不少,“若真是那处,还不若不指。”
原本公主府也并非非要皇帝赏赐的,周知意前边几位皇姐的住处,不是外祖家出钱修建,就是驸马家自行准备的,这般指一个荒废许久的凶宅,要耗费不少心神去修葺不说,说不好还要落人口实,实在算不上妥当。
“皇上这些日子为着我们殿下那府邸的修葺之事烦心,齐昭仪赶着这时候去要宅子,正是撞在枪口上,自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议政殿那处传消息来时并未藏着掖着,嬷嬷自然也是知无不言的,“您若怕传出去不好听,着工部仔细修了便是。”
“此事母后还是暂且不管最好。”
原本这宅子就是齐昭仪越过中宫去求的,现下插手不论是否好意,总归落不到什么好处。工部又是朝上的,后宫插手指派差事更是讨不到什么好的,“议政殿能将这话传给嬷嬷知晓,便可知是父皇授意,他约也是不想叫母后插手,才说得这般明白。”
她在脑袋里转了又转,既是不能在明面上插手,赠金替修这样的事便也是做不得了,说到底,最好的法子便是当做不知,待圣旨下了,齐昭仪若是求到面前再厚厚赏下一些银钱,这才两方相宜。
“齐昭仪一向小心恭敬,这么多年来,也就在你七妹妹的事上争了这一回,只可惜也没挣得什么好来。”
周知意日常见着这些庶母庶兄弟姐妹的时候并不算太多,即便偶然相见,他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不过能叫她母后叹上一句的实在不多,她歪着脑袋轻声道,“左右七妹妹定亲,母后也是要赏些东西下去的,若当真心疼,不妨多多赏些银钱下去,便当做是贴补了。”
“齐昭仪若真是向您开口,也可请舅舅帮忙寻个相熟的工匠,也能叫她少费些心神。”
“你是机灵。”皇后点着她的鼻尖,也觉得她这法子甚是妥帖,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难怪你父皇最疼你,是要比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机灵许多。”
“哥哥们的脑筋动在前朝,儿臣不过是在后宫的这些事上替母后出出主意,再者说,母后自己也并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不也是在考验儿臣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解开斗篷,“天气凉了下来,质子府那处的衣裳……”
“娘娘已着针工局的去做了。”嬷嬷接过她递来的斗篷,将两件都叠齐整了,才又交到她自己侍女的手中,“从里至外,一共做了两套,加之路公子自己带来的衣裳,怎么也够过冬了。”
南齐的冬日与北陈是不一样的湿冷,带着寒意的水汽钻进骨缝,稍不注意就是要生病的。不过好在质子府的一应不缺,炭火和地龙也都是有的,倒不至于在此处苛待了路凌霄。
她点点头,不过也就是多嘴问上一句,眼见着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她一向不乐意连用膳都被拘着规矩,找了个由头便想要走,皇后也不留她,只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方才同你说的话要放在心上。”
温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至她的身体,蔓延到背脊随后引起一阵叫人忍不住想要溺于其中的暖意,“选驸马之事虽不十分着急,可你自己也当经心才是。”
皇后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她心中清楚得很。
现今这世道乱得很,即便南齐还算得上是安稳,可未必没有动乱乍起的那日,她这婚事一日不定,日后便就有一日的变故,与其等到那时身不由己,不如在此刻挑选一个更合自己心意的。
而至于人选,自然是有些根基的世家大族最好,朝代更迭变迁,这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却总屹立乱世之中少受牵累,她重重点头,小声回应,“是,女儿知晓的。”
……
周知意再在宴上见着路凌霄,已是来年春日了。入冬之后,质子府便着人来报路凌霄病了,先还只是寻常风寒,不知是京中的那些大夫学艺不精,还是他原本的身子就不大好,总归是拖拖拉拉地医治了近四月有余,才见了好转。
质子府的探子们日日回报,他卧病期间倒是有不少人去见他,起初是探病,而后他好了些,便就只是少年人们聚在一起说些诗文。
其中徐恒去的次数倒多,偶尔也带些伶人一道,虽说不大合规矩,可朝中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地任由他折腾。有了伶人的前往,暮气沉沉的质子府倒有了些许生机,路凌霄的病也好得更快了一些。
“殿下。”路凌霄走近向周知意一礼,越发清减的身子像一根笔直的衣杆,在衣裳之中来去自如地摇晃。
春日暖风吹过,都让人忧心这风会将他吹倒。
“许久不见,你竟清瘦到了如此境地。”她略有些惊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
这些日子她频频出席各式宴请,流水样的名帖也是一日不断地送入她那宫中,挑选驸马一事耗费了她许多的心神,虽也时时叫人前去质子府探望他的境况,可到底也是有许多日子不曾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了。
今日一见,觉出些许陌生来,不过他们两人原本就算不上十分相熟,一时怔愣大约也算得上是常事。
路凌霄的笑意之中带着些许无力,大病初愈的倦怠在他的脸上显现无疑,“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用多了药便就不大愿意用饭,待身子好些了再慢慢调养便是。”
周知意蹙眉,觉这他这病来的突然,去得也太慢了一些,“春寒料峭,你大病初愈,更该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上回着人送你的斗篷怎地也不带出来披上?”
眼前的这位闻言未做解释,倒是身边的随侍小童忍不住开口,“多谢福安公主的关怀,只是若没有那件斗篷,我们公子或许还能活得更久一些。”
“休得胡言。”路凌霄冷呵出声,瞧着是要对随侍斥责,但却没有再多说一句旁的。
“不得胡言,也胡言完了。”周知意往一边走了两步,稍远离了些聚在一起的人群,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这主仆两人的下文,“路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这般费心费事地借身边人的口来替自己出头。”
这的确是路凌霄使得小计策,只不过被戳穿了的人并未有太多窘迫,依旧维持着方才的神色,似是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很是耐心地解释,“殿下送来的墨狐斗篷上被人下了药,佐着府中每日送来的膳食慢慢浸入身体,此事非一人能为。”
“殿下心思单纯,又是一片好意送来的斗篷,这等事原也不该叫殿下知晓的。”
周知意脸色微变,但却未全信他的话,这斗篷是由她那宫中直接送去质子府的,中间未有旁人经手,此事也并非是她所为,这怎么看都透着蹊跷,“此间或有误会,京中的大夫总比不上宫中御医,不若本殿遣一位御医去替你瞧瞧。”
“大夫是徐大人给请的,此事亦是徐大人帮忙查清的。”路凌霄扫过四周,即便无人接近,也仍旧压低了声音继续,“此事不宜闹大,否则在下的性命便就当真难保了。”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自伤与哀求,周知意的声音亦软了几分,诚然,以徐恒的身份是决计不会帮着他来作假的,将徐恒搬出,此事恐怕只真不假,“你这身子看着孱弱,也该多找几人瞧瞧。”
“应家惯常用着的那个大夫最擅调养身子,不若请他去替你瞧瞧。”她抬眼看向路凌霄,知晓他在忧心什么,“你且信我一言,父皇既应了我绝不伤你性命,此事便不会是他做的。”
她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带着几分心虚,这样的事从前见得属实不少,手段也是瞧着熟悉,只是父皇一向对她有求必应,路凌霄又非什么将帅之才,怎么看都没有对他动手的必要。
思及此处,她又坚定了几分,“其中定有误会,不过你也安心,那大夫是应家用老了的人,口风最是严谨,前去你府上看诊之事,应家也绝不会透露分毫。”
此事总归是要有自己信得过的人前去查一查,否则总归是不能安心的,幸而路凌霄也是知晓轻重的,听闻不是御医,便也点头应下,“一切都听殿下的便是。”
周知意四下扫过,踮着脚想瞧方才还在那处说话的应家舅母忙完了没有,口中也少不了叮嘱两句,“今日是宫宴,膳房做的东西大多油腻,这半晌下来约也凉的差不多了,若是不想用,也莫要勉强自己,总归是要以身子为重。”
“是。”路凌霄低低应了一声,见着她探头探脑地,没将心思放在自己这处,踟蹰半晌,到底将憋在心中一整日的话问出口,“殿下明日也来吗?”
自他入建邺起,两人虽时常见面,偶然他也应召入宫,但周知意却是不曾踏足过质子府一步,诚然,以她那样的身份实不必贵足踏贱地,这样的邀请也实在唐突,可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周知意将视线收回,站稳了看向路凌霄,胸前压襟上的蝶翅亦是一颤,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惹眼,她想要拒绝,却又在他期盼的目光之中改了口,“若是得空,自然是要去的。”
“那在下便在府中恭候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