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终末》太公来此

15、惊变

　　黄羲趴在张钧身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肩头伤口用药后已经好了八\\九成，醒来闻见窗外飘进屋的面香，肚子咕噜叫了声，迅速穿好新衣服，一溜烟不见踪影。

　　面摊正支在客栈楼下，正对打开的窗口，大锅热气腾腾，诱人香味直往客房里窜。地盘摆放五套桌椅，已是座无虚席，还有几个闲散游人坐在旁边，边闲聊边等位置。

　　恰巧有两人排到空位，屁股刚沾到板凳面，耳边飘来一个清脆的少年音：“把空位让给我吧。”

　　二人闻声瞧上对面一双流转星光的猫眼，顿觉所有思想被攫住，自觉点了点头，起身走远。黄羲这才放心呼了口气，实践证明天赋还在，欢喜坐下双腿一叉，霸占下拐来的位置，扬头朝店家点了三碗面，自己先吃起来。

　　待一碗面汤喝光，张钧才姗姗来迟。

　　“你来的好慢。”黄羲拉过第二碗，吸溜一口面条含糊不清道，“我点了三碗面，分你一碗。”

　　张钧温声回道：“我不饿，你吃。”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黄羲眼角笑意顿时变浓，几大口又将第二碗吃个精光，意犹未尽舔舔嘴角，将要拉过最后一碗面条，忽地旁边伸出只手，抢先捞过大碗，而后落下句含糊不清的评价：“这面味道不错诶。”

　　“曲墨非！你敢抢我的面！”黄羲当即大吼一拍桌，扬手窜出团火焰要扔出去。

　　曲墨非一瞧燃烧烈火，捧着碗挪到张钧身后，依旧镇定边吃边贫：“你的伤刚好，别自己又绷开。再者你在外随意放火，小心碰上哪个糊涂蛋把你当妖给收了。”

　　黄羲怒瞪眼：“你还敢咒我！”

　　“这是未来师兄的劝诫。”曲墨非喝净最后一口面汤，搁下碗嬉皮笑脸道，“都是关心你嘛，小师弟～”

　　黄羲脑门上直接爆出个青筋，不再听他更多废话，抬手飞出团烈焰，曲墨非反是十分娴熟一个转身，躲着火焰闪开。烈焰化成条橙红光线，笔直飞向郡中长河，最后落在河水中熄灭。

　　“没打到耶，闹闹小师弟。”曲墨非笑嘻嘻捉弄句，故意摇来晃去嘚瑟。

　　不料想刚笑一声，后面兀地爆出轰隆巨响，震得大地颤抖不停，路人惊叫连天。三人当即警觉，转头看去，但见长河中央喷出道冲天水柱，几乎掀起条河流的水。水柱直入云霄，继而在天空炸开，浮空河水顿时化作倾盆大雨，噼里啪啦把周围浇个尽透。

　　冲击余波未消，河中心随即亮起似火光芒，一股脑喷涌出无数萤虫，飞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张钧胸腔内升起前所未有的冷意，比前几次还要深入骨髓。

　　曲墨非离奇惊道：“河底怎么爆炸了？！”

　　“这话应该问你！”黄羲猫眼飞出两道怒光，“你们两个背地里干了什么事！”

　　曲墨非无辜摊手：“我们不过是帮忙把郡外的阵法破坏罢了。”

　　话音未落，远处飞速冲过来一条小光龙，停在三人面前甩头甩尾，光线打散变出个惊慌表情，传出文景淇的声音：“刚才是不是从河里飞出许多萤虫？”

　　曲墨非道：“没错，你也看见了？”

　　光线重新变回小光龙，转向曲墨非道：“大非，咱俩好像办错事了。”

　　曲墨非疑惑：“此话怎讲？”

　　小光龙：“那些萤虫是阵破才可被放出来！”

　　三人同惊：“什么？！！！”张钧追问：“你是如何得知？”

　　“我方才……”文景淇简言快速讲出经过。

　　按河中阵的对应位置推算，他很快便赶到最后一个阵法的所在，但奇怪的是郡外那位置并没有圆阵，于是又追查大半天，才发现最后一个阵在郡内，还是在一户写着“柳宅”的宅邸里面。

　　上前叩了半天门，内中无人应答，无奈只得打算悄悄进去解决，再悄悄离开，于是一个高跃翻进院墙。刚落地，身后倏地冒出股阴冷气息，回头瞧了圈，没发现任何可疑物，然而再转头，眼前屋墙下少闪过一个水绿色的身影，似乎是个娇小女孩。

　　怕撞上宅邸中的人说不清来由，自己只得边摸墙根走边找圆阵，偏偏每次都能在墙根、树下见到一闪而过的水绿色身影，似乎像引导人前进。待寻到后院的祠堂，水绿色身影便闪进堂内，自己跟上前一瞧果真内中有圆阵，当即御剑刺破，彻底毁坏。

　　谁料想，阵破刹那外面炸起巨响，同时祠堂开始崩塌，半空落下阴冷且舒畅的女孩笑声，旋转回荡在坍塌楼屋上空，道了声多谢。自己这才意识到被骗，持剑扫开掉落瓦砾闯出危楼，抬头便远望见河里喷出冲天水柱，大量且带危险气息的萤虫正源源不断涌出。

　　“我还以为破坏掉圆阵，整个阵法会被削弱，原来都是圈套。”曲墨非不禁郁闷嘟囔。

　　柳宅？女孩？水绿色？

　　黄羲对这讲述中某几点有些印象，思索一通，忽地拍桌哼道：“哈！我想起来了，那女孩不就是叫什么柳、柳飞儿！我就说她不是好东西，身上气息奇怪，穿的也奇怪！”

　　又扭头嗔张钧：“你还对她轻声轻语，我看咱俩被困郡外深林，八成也是她搞的鬼！”

　　“没准还真是。”曲墨非跟后赞同，从袖中掏出刺下的碎布头，摆到两人面前，“这是我在深林时从一个跟踪黑影身上得到，你们看有没有见过？”

　　黄羲瞧见布头是水绿颜色，一口咬定：“定是她！这就是她穿在外面的斗篷！”

　　张钧反倒对扯下的布头不做肯定，也不做否定，安静打量，发现有一点出入的地方。

　　先前在街上见到的柳飞儿虽是身披斗篷，却是一件素衣，而桌上的衣布头颜色相同，然刺绣几点萤纹。

　　愁云惨淡，喷出萤虫挤在头顶形成一条长带，酷似几日前亮灯的十里天河，然两者一个是美景，一个却是妖邪。黄羲见众多萤虫尚且聚拢，二话不说扬出烈火烧过去，打算先行灭掉一批，哪知火焰冲过去，萤虫立刻像团打散的沙子，朝四面八方飞舞，没有一只中招。

　　“糟了！”三人心里不约而同咯噔一跳。

　　只见打散萤虫如同落雪，悄无声息停在四处奔走的路人身上，沾身之人随即打个激灵，身上冒出股时隐时现的黑气，原本表情或惊或奇，眨眼却换上副凶狠嘴脸，不由分说扑向附近的人，疯狂扭打成团，互相置于死地。

　　宽敞大道顿时展开一场荒诞瘆人的乱斗，拳脚纷乱，鲜血横飞。

　　黄羲见烈火没帮忙反而闯了大祸，慌张问：“现在怎么办？”

　　“那口石棺！这些萤虫应都与那口石棺有关系！”张钧躲开身后偷袭的板凳，出手用灵力点中疯狂路人胸中央，暂停住他的行动，顺手扯下面摊支着的帐布，当作武器扫开萤虫，一路朝长河接近。

　　黄羲一看他走远，当即甩出道烈火屏障挡住后面失智之人，紧追过去。

　　“嘿！你们俩抛弃我了？！”曲墨非一脚踹开个扑上来的彪形大汉，扭头就见另外两位早跑出小半里，拔腿要跟上脚步，眨眼间四周窜出数个疯红眼的人阻断前路，神情狰狞形同一群野兽，步步压近，不觉冒出滴苦笑泪，边挡边呼叫，“淇淇！来帮个忙啊！”

　　唰！当空正落下一道寒光，照得所有人眼前一晃，还不待视线恢复清晰，前排几名疯红眼的人已笔直倒地，心口洇开一滩红。

　　一声大喊，救星天降。

　　其余人当即停止进攻，立在原地发出畏惧低吼，竟被来者散出的狠厉镇住。

　　“果然还是你最够哥们儿！”曲墨非登时张开双臂欢呼扑过去，反被对方一剑鞘堵住嘴，隔在一臂开外，眨巴两只眼呜呜纳闷。

　　文景淇不急不忙扫眼围堵路人，又歪头瞥向封住嘴的某位，无比嫌弃道：“我不是说过，不准这样喊我。”

　　豆大萤虫如橘色雪花，纷扬下落，稍不留意便能沾身。然不知是否因上清灵印护体，张钧奔跑中扫了几下萤虫，发现它们根本不往自己身边飞，一路意外畅通无阻，不稍多时赶到长河岸。

　　当前河中央多出一个诡异漩涡，无数如同蠕虫的黑气飞进漩涡中，随逆向水流卷入河底，极像一张巨口在吞噬能量。仔细瞧去，那些黑气竟是从萤虫附身的路人身上发出，他们彼此斗得越狠，周身黑气也愈浓，卷入漩涡内的也愈多。

　　“这些明明就是邪气，若灯芯感应到三昧真火就在水底，那这些邪气聚到水底有何用？”

　　张钧感觉事情背后并不简单，似乎从开始就忽略了什么，深吸口气将要跳下水，冷不防一双手从后拉住胳膊，阻止行动。

　　“你忘了水里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很危险的。”黄羲三两步跑到前方，焦急拦道。

　　张钧轻拉开手，温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不行！你打不过它，况且你的伤还没好，你不能去。”黄羲说着凑近对上视线，想借迷惑天赋打消下水的念头，凝注几个数轻声低语，“跟我离开这儿好不好。”

　　最初凝视流转星光的猫眼，脑中只有同意二字，如今再看，却感美丽又分外怜惜。张钧望着黄羲露出抹浅笑，抬手轻拨开垂在眼角的发丝，道句“在岸上等我”，说罢一个纵身跳入水中，扎进冰冷幽暗的河底。

　　少顷，河心漩涡水流蓦然变得湍急，飞来黑气聚在上空躁动乱舞，中央河面陡然裂开一条大缝，爆出阵阵沙哑嘶吼。

　　须臾间，一个浑身漆黑的庞然大物破水而出，肥大身躯散出如墨般浓稠的黑气，四只猩红眼睛朝不同方向打量。巨物深吸鼓足气，张口喷出铺天盖地的萤虫，星点橘光汇聚如同烈焰，点燃灰蒙惨淡的华阴郡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