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替身》惊蛰里

8、第 8 章

　　为什么做演员？
　　大约每个演员都被问过这样的问题。

　　林壹静笑了笑，说：“谁没有过一个成为大明星的梦想呢，前辈您说是吧？”
　　“这么说，你也是从小就喜欢演戏？”
　　“差不多吧。”林壹静调整好情绪，很快作答。

　　章宜椿微微颔首，嗯了一声，“演得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林壹静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可视线落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老是打量对方也总归是不好，林壹静将眼神收回来，正要客气，却听他又道：“接烂剧，公司又不捧，可成不了大明星，不如跳槽跟我吧？”

　　“啊？”林壹静真的惊讶了。
　　所以今天对方到这里来，不是来试镜而是来挖人的？

　　可是自己……自己看起来像是有商业价值的样子吗？
　　“您认真的……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章宜椿笑得无所谓，“没什么，我就是看你合眼缘啊，我们公司虽然是小作坊，没有ROSE.R那种大公司撑腰，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更加珍惜每一个艺人。你考虑一下，别太有压力。”
　　这话就谦虚了，沙洲娱乐虽然比不上ROSE.R，但是也是圈内口碑不错的娱乐公司。

　　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这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没一会儿章宜椿就又说起其他来。

　　与在镜头面前的人设完全不同，章宜椿除了长得确实挺帅，跟高冷男神完全沾不上边，话很多也很碎，林壹静被迫听了好些不该听的话，他的助理疯狂给他使眼色。
　　做老板不好说，但若做朋友林壹静还挺喜欢对方的，于是也跟对方攀谈起来。

　　从早上等到一点才轮到他们两人，这时候两人都有些疲惫了。
　　章宜椿去准备室时还不忘给林壹静打气，完全不顾他们两人竞争的是同一个角色。

　　等他走后，室内就只剩下林壹静一个人，他呆呆坐着，思考自己跳槽的可能性。
　　若是章宜椿真能给他想要的，其实跳槽似乎也不是不行，他与公司的合约正好在下月到期，到时候甚至不用任何的违约金，这说不定也是孟姐突然关注自己的原因。

　　很快轮到了林壹静准备，他拿到的片段是男二李也被女主阿影拒绝后离开的一段戏，看似潇洒实则充满了心酸与苦楚，这段戏最难的是男二还重现了一下当初两人初见时的场景，情绪波动不大，但是要演出那种复杂心情实属不易。

　　记下台词场景于林壹静而言并不难，迅速记下之后他便开始酝酿情绪。
　　等叫到他时，他的心情已经低落下来。然而没想到的是，到了试镜的房间后，却一眼看到了站在后面的章宜椿，对方看着他笑了笑，还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林壹静微微颔首算是招呼，随即再跟前方的黄导、编剧等人打招呼。

　　“直接开始吧。”

　　听到这话，林壹静垂眸片刻，再抬眼时眼中已经微微有些湿润。
　　但他没哭，而是扯起嘴角，艰难地笑着看着前方根本不存在的女主。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微微哽咽，随即往后退了两步，眸子亮亮地望着前方，“当时就是这个位置。”说完表情变了变，变成担忧之色，那是男二第一次见到女主救下女主时的场景，“小姐，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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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上就没什么过不去的。”说出这话，林壹静的心莫名地抽了抽，他自己都不知是不是为了男二在难过，“没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流泪。”
　　而后在场所有人都看他凝视着面前根本不存在的人。

　　半晌后，他露出笑容，“往前看，你也是，我也是。”

　　最后一句对白说完，他潇洒转身，在转身的瞬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滚到了林壹静的嘴角，温热的咸咸的，他这才惊觉自己落下泪来，忙抬手轻轻擦了擦眼尾。

　　“好！”背后突然传来掌声，是章宜椿，而后众人也都鼓起掌来。
　　林壹静赶紧出戏回头冲着众人鞠了一躬，“多谢各位老师。”他感激地看了章宜椿一眼，对方实在太捧场了，虽然有那么点过。

　　黄导等人现在并没有说什么评语，只是客气地让林壹静先回去等通知，林壹静谢过众人就和章宜椿一起往外走。

　　“你演得真不错诶，我入戏了。”章宜椿说。
　　要不是之前听他用还可以来形容了《蜗牛》的话，林壹静可能就真信了他的夸赞了。

　　“您可以说说不足之处吗？”林壹静真心请教。

　　章宜椿笑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作沉思状，好一会儿他才有些苦恼地说：“其实我觉得真的挺好的，若说不足，可能就是太过了点。你太悲伤了，因为当时的李也虽然是真失恋了很伤心，但是他也是真心为了阿影的幸福而感到高兴并且真心地祝福对方。”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林壹静一顿，心这时候还在隐隐钝痛。

　　他知道章宜椿说得很对，他的情绪并没能把控好，他不该去想那件事情。

　　“林老师等等，黄导请您过去一趟。”

　　原以为这次可能没戏了，因为谁都知道黄导的戏最看重的其实就是情绪的表达。
　　情绪方面出了问题就很难被认可了。
　　而章宜椿对情绪的把控一向很到位，要不然他的高冷男神人设不会在与他本身性格相差极大的情况下立得那么稳，所以自己比不上他。

　　只是林壹静没想到的是，黄导让他回去居然提出让他饰演男三号吴弥。
　　“我们商量了一下，你演得其实不错，但李也这个角色说实话有更适合的人选了，不过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吴弥，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

　　男三号吴弥是女主吴影的弟弟，从小和姐姐一起，受过的苦不比女主少，在同样的生长条件下，和女主的温柔善良不同，他因为强烈的想要保护姐姐的愿望一再地被打破变得偏执甚至有些病态、最后走向了一条自我灭亡的道路。

　　林壹静想了想，问：“我感觉吴弥这个角色多少有些偏执了，请问我看起来是很偏执吗？”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那倒不至于。”黄导笑容还没收得回去，此刻完全不像外界说得那般难以接近，“上次跟你见面后我就发现你这个人很专注，偏执与专注其实在表现上会很容易让人分不清楚，但这样的人设却更容易让观众记住，在演员认真诠释角色的前提下，被观众记住就赢了，然后你们都被记住，我就赢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壹静也跟着笑了。

　　偏不偏执的又有什么关系，能得到黄导这样的肯定，哪怕就是跑龙套他也应该来锻炼锻炼，他当即就答应下来，这一连几天莫名而来的烦闷也被消散了大半。

　　又一一谢过他这才再一次离开，只是没想到刚一走出房间，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吴秘书。
　　“喂，吴秘书，有什么事吗？”

　　吴秘书一如既往地客套，只是这次客套中多了一点着急。
　　“抱歉，林先生，打扰您了，许总他出车祸了……”

　　“什么，在哪里？”林壹静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的喜悦烟消云散，他边打电话边快步往外走，婉拒了等在外面的章宜椿一起用餐的邀约后直接去了机场。

　　等他缓过神来人已经坐在前往京市的飞机上了。
　　最近起早贪黑地参加培训，林壹静心里有根弦一直绷着，今天的情绪又实在是跌宕起伏，于是靠在椅背上发了一会儿呆，他就慢慢闭上了眼。

　　恍惚间林壹静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耳边时而传来人们的争吵哭闹声、轮船的鸣笛声，然后是新闻播报声，时而又有动听的歌声，电影的背景音乐声。
　　但黑色不知何时又退散了，他来到了阴沉天空下的小县城。
　　“抱歉……”身穿西装的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林壹静不远不近地看着，想要走过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脚下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那领头的人慢慢直起腰来，在看清他的脸的瞬间，林壹静猛地惊醒过来，那人居然是吴秘书。

　　捂着狂跳的胸口好一会儿林壹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梦。
　　一看时间，现在距离上飞机也不过二十分钟，林壹静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

　　最近他做梦的次数又多起来了。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和许诀待在一起的时候太少了吗？

　　可是他总不能永远依赖许诀，想了想林壹静决定最近攒点安眠药，等以后和许诀分开也不至于完全睡不着。

　　-

　　许诀这次来京市是为了让自己公司的一个电影在以园进行拍摄，这样的工作本来怎么也不用他一个老板来谈，但他要来谁也不敢拦。

　　而这以园是国内最著名的私家园林之一，算是北方私家园林翘楚，院内的很多设计布局都是从清代时候延续下来的，因为仿照江南园林又与北方园林的风格不大相同，南北融合别有一番滋味。
　　以园的主人是一位国内外知名设计师向时，向时偶尔会在以园内开展设计活动，有时候也会允许高校学生或者是业内人士免费进园参观，但以园大多时候都是不对外开放的，更别提在此处进行商业行为了。

　　一开始许诀提出电影在这里取景的时候就被公司里的人反对过，不过许总执意如此，他们也尽力谈了，结果自然是不尽如人意，甚至向时连他们的剧本和相关策划都不愿意看。
　　所以才有了许诀的这次出差。
　　就连许诀自己都没想到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刚要去拜访向时就出车祸住进了医院。

　　著名的艺术家一般分为两类，一类就是借此而盈利，提高艺术的商业价值，从而赚得盆满钵满甚至名利双收，而另一类则更多地讲究情怀，只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务，绝不为了金钱而做任何有损于自己情怀的妥协。
　　这位向大设计师显然是后一类。

　　许诀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动他，让他了解到这个电影除金钱之外的能打动他的价值。
　　林壹静到医院的时候，许诀就正在思考这件事情。

　　余光瞥见有人进来，许诀依旧皱眉沉思没有任何反应。

　　林壹静往前两步，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许总。”
　　许诀这才抬起头来，面上微显诧异，出言却是冷冷淡淡，“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您出车祸了，就过来看看。”林壹静走上前去将自己手中的鲜花放在床边，然后就乖乖在一旁站着，轻声问，“还好吗？”

　　“没什么事。”看到他，许诀下意识地就想找吴秘书的麻烦，自作主张，吴秘书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谁给他的胆子？
　　心中恼火，完全忘了上次对吴秘书没有自作主张给林壹静送邀请函的不满。

　　他本就不快，看到林壹静便下意识阴阳怪气，“你倒是有本事，连吴秘书都买通了。”
　　听着许诀熟悉的轻蔑语气，林壹静感觉自己腾在空中半天的双脚踩到了实地，他微微扯了扯唇角。

　　然而就这一瞬，还是被许诀捕捉到了，他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很得意？”
　　“没，我没笑。”林壹静难得反驳。

　　许诀轻哼，似是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看够了？看够了可以滚了。”

　　林壹静垂着眸，眼底的情绪尽数都被藏了起来。
　　许诀看不真切林壹静的表情，更加不爽，他正要再说话，却听林壹静嗯了一声。

　　“那你好好休息，别太累。”说着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资料，“我先走了。”
　　许诀冷哼。

　　结果人真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