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火山之旅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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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好笑，褪色者一开始觉得塔妮丝在发癫，回味过来发觉这件事确实很有趣。塔妮丝，拉卡德的侧室，正打算给他纳妾（虽然说肯定是直接把她丢进去喂大蛇），于是火山官邸从那天开始张灯结彩，就连叛律者们这两天都没接到什么任务。
褪色者不怎么跟叛律者打交道，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们。一个叫菈雅的小姑娘经常在门后面偷看她，看着看着发现隔壁多了一个人，那个新来的狄亚罗斯也蹲在隔壁跟她一起偷窥。
“她不是褪色者吗？！”狄亚罗斯很震惊。
“那位大人看起来有英雄的相貌，长得很英俊……”菈雅有些羞涩地评价。
只有贝纳尔在房间内无动于衷，默默地擦拭自己的武器。但很快就被塔妮丝吩咐去清理天花的蜘蛛网。理由是觉得他做什么事情都会比狄亚罗斯要好一些，这个理由虽然也成立，但用在这里总让人觉得火大。
也正因如此，他才得以见到那位胆大包天的褪色者一面。
她是火山官邸要献给拉卡德的女人，见到她时，本该敷衍地礼貌行礼。
本该只扫一眼就移开视线。
本该只很快就遗忘这种不知死活的叛律者。
当触及她那双褪色的蓝色眼睛时，她的面貌，她的笑容，令他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竟然与他曾经的女巫长得如此相像，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相一致。这是梦吗，这是幻觉吗？
缓慢、温和、坚定的熟悉语调。她微笑着问：“你的名字是贝纳尔，是不是？”
贝纳尔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开口回答。
“你在火山官邸已经待够足够长的时间了。”她继续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包括亵渎兽爪和吞世权杖，我不需要这些东西。跟我一起杀死大蛇吧，贝纳尔。”
她的话语令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指头女巫。他的指头女巫早就死了，死在充当火种的路上，面前的是个狡猾、奸诈，并且知道他意图的褪色者。但是……
女巫的虚影重合在她身上。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如既往朝他微笑。
只要这就足够了。
他捏紧了手指，克制住朝她伸手的欲望。低下头，没有正视王妃，只是从面具中对她挤出两个字。
“快逃。”
但最后落荒而逃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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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妮丝真是个有趣的女人，褪色者把奇奇怪怪的贝纳尔抛之脑后（她本来就没怎么记得这号人），跟侧室一起兴致勃勃地试起了衣服。
婚礼当天，火山官邸大堂张灯结彩，白色的绸布铺满天花，吊灯垂下死人手臂般色泽的纱。阴森恐怖的氛围，比起婚礼更像是葬礼。
褪色者按照塔妮丝的要求收起武器，换上婚服，得到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戒指。
【拉卡德的婚戒】
火山官邸，审判官拉卡德赠予妃子的婚戒。
以宝石为基底，凝聚蛇血的力量，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戒指。
由侧室塔妮丝亲手为妃子戴上。
吾之妻啊，穿过那漫长的谒见之路，来到火山的深处吧。
大蛇将给予你永恒不灭的誓约。
褪色者：……
褪色者：？
她看了一眼物品介绍，再看了一眼，满屏都写着“你会被大蛇吃掉”这几个字。对比起侧室面具，这玩意是真的一点用没有。
“戒指戴上了，然后呢？”褪色者问塔妮丝。
塔妮丝的面具端庄温柔，向她伸出了手。
“握住我的手，我将引领你去见王。”
一股压抑的感觉由戒指上传来。戒指有古怪，不知道作用是什么，褪色者也不是很在意。她甚至还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的事情，因为她从未经历过。
昏迷和传送。
塔妮丝又使出对付过无数褪色者那招，想要将她一个人传送到火山深处。
“永别了。”塔妮丝说，“成为大蛇的一部分吧，王的妻子。”
传送阵在正常运行，本该失去意识的褪色者此刻却很清醒。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
塔妮丝的声音略显震惊：“怎么会……”
褪色者掀起衣袖，露出层层叠叠血肉腐烂的痕迹，放声大笑：“我特意感染了猩红腐败，就等着你给我上昏迷呢！”
剧烈的疼痛会使得昏迷不生效。
腐烂伤口溢出来的血让纯白的贵族服饰染成红黑色，她凑近塔妮丝，笑着吐出来一口血来，直接喷到她的面具上。血从面具镂空的地方溅射到塔妮丝的眼睛，引起她一阵慌乱的惊叫。
她往怀里摸能派得上用场的道具，但眼睛刺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面对一个疯子，她竟然找不到反制的手段。
传送魔法正在生效，褪色者抱紧塔妮丝的腰，就好像她们才是今日成婚的情人。
“好姐姐……”她说，“跟我一起去见王吧。还是说你害怕畸形扭曲的王，所以一直不敢去见他？”
塔妮丝尖叫：“你说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许污蔑我对王的爱！”
褪色者在她耳边温柔低语：“那么亲爱的，为何此刻你如此抗拒？”
“不，不是的。吾……吾王！！”
塔妮丝的尖锐的声音还残留在半空中。
下一秒，她的身体已经和褪色者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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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上猩红腐败的感觉很微妙，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断腐烂。首先是从最常运动的双手开始，然后是腿部，腐烂一直蔓延上脊椎、胸膛、颈部，最后才是脸。
步入死亡的错觉令人沉沦。
传送过来竟然不是谒见之路，而是直接到拉卡德面前。巨大的火焰之蛇盘旋在熔浆中，遮天蔽日，身躯布满尸骸与血色断臂，人类枯干的残肢从两侧伸出，恐怖且扭曲，如同吞噬世界的耶梦加得。
巨大的蛇头上长出人类的面容，那是被巨蛇吞噬的拉卡德。他睁开金色的蛇类眼眸，声音沙哑难听，说话如同数以万计的人类和野兽在嘶吼。
“褪色者，我在未来虚像中见过你的面容……”
褪色者古怪地笑了一声：“拉卡德，你是吞噬了大蛇，还是被大蛇吞噬？”
他眼中浮现出贪婪的精光：“未来的王，强大的褪色者，成为蛇人一族的后裔吧！我们将一同吞噬神明！”
“可惜我对毁灭世界更感兴趣，如果你说吞噬整个世界，说不定我会参与。”
褪色者平静地对他比了个往下指的手势：“现在，你还不配。”
蛇果然被激怒了。
褪色者切出自己的两把大蛇狩猎矛，正准备大干一场，但忽然发觉使不上力气。
切换成法杖，也无法施展技能。
能力被封印了。她盯着戒指看，发现并不能摘下，溃烂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啊呀，这还真是……”
大蛇朝她喷出灼热的岩浆，铺天盖地。
她拽住塔妮丝的僵硬的身体一把往边上翻滚，一路跑到岩石后面。这里是稍微安全的区域，但也仅仅是暂时安全。
绝境中，褪色者还有心情去用言语挑拨浑身发抖的塔妮丝。
“你的大蛇根本没有注意到你。”她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如此宏伟的身躯，如此浩荡的力量……啊，我的王啊。我是如此深爱着您……”
塔妮丝如同着迷一般从出岩石后面，双手张开，露出一个企图拥抱扭曲大蛇怪物的姿势。她如同被蛇引诱吃下禁果的少女，喃喃自语：“请您也吞下我，让我成为蛇的后人，一起吞噬神明吧……”
但回应她的只有毒液和岩浆。
塔妮丝有些狼狈地躲闪，侧室面具掉落在地上，露出一张端庄妩媚的脸。美丽的舞女依旧向拉卡德求情。
“不，不要这样，我的王，我不想死在冰冷的地面，我想要死在您的温热的口腔、温热的食道之中。”
可惜拉卡德已经被大蛇贪婪的欲望所控制，现在眼中唯一有的只是那股成王的力量。微弱的人性在阻拦它伤害爱妾，但是很快就被猛烈贪婪所覆盖。
褪色者火上加油：“看来你的蛇王现在只想吞噬我。”
塔妮丝发出极度嫉妒的尖叫声，面容扭曲，朝褪色者扑过来撕扯她的头发和皮肤。
褪色者任她攻击，只是死死按住她的肩膀，逼迫她直面大蛇，直面他混沌迟钝的思维，蛇般永无止境的贪婪，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怪异和残酷。“你怎么不继续与你的王对视？这就是你侍奉的亵渎之蛇，这就是你深爱的力量！”大蛇似人的头部朝天大吼，往她们的方向喷射毒液，褪色者压紧了她的手脚，不允许她躲闪，一起被毒液浇了个满头。
毒液腐蚀肌肤，塔妮丝发出疼痛的哀嚎，仿佛全身被浸泡在岩浆内。在那一刻，没人知道她有没有回想起过火山官邸被吊起来的死尸，被囚禁折磨的白金之子，以及那死在大蛇嘴下的无数忠心骑士。
众冤魂在尖叫。
惨死、折辱、被背叛的幽灵，死去后也被困在这烈焰地狱，供怪物驱使。
她逼近塔妮丝，褪色的眼睛亮得像是燃烧。
猩红腐败已经传染到眼角，塔妮丝双眼刺痛，只能看见一点模糊的红色和蓝色，红色是裸露的血肉，蓝色是褪色者摇摇欲坠的眼珠。
“疼痛，绝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充满残酷恶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你想想看你铸造了多少的死亡，你想想看你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渴望力量但是力量从未眷顾于你，亵渎之蛇也不愿意吞噬你，可怜可悲的舞娘，你爱上的是拉卡德吗？你再仔细看看——”
“闭嘴……”
“——你爱上的是扭曲残忍的野心，被蛇引诱的下贱无能之辈！”
“我叫你闭嘴！！！”
塔妮丝绝望中迸发最后一丝巨大的力气攻击她，动作毒辣狠戾，比起异国舞女更像个濒死的战士。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褪色者朝她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跟我一起去死吧，塔妮丝。”
塔妮丝怨毒地扑了上来。
褪色者手里转出一个铃铛，递到嘴唇边，用沾血腐烂的嘴唇留下最后一个吻。
背包内被召唤的骨灰无风自动。
透明的灵体长有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自虚无中诞生。灵体左手持卡利亚权杖，右手一把狭长的血色长刀，面无表情，安静地注视着她。
褪色者对着灵体着嗫动嘴唇，发出微不可闻的指令：“杀了他。”
于是灵体转身向亵渎大蛇冲去。
塔妮丝将她扑倒在永无止境的熔岩里。
褪色者抱着她心甘情愿往后倒，在融化一切的火焰中，注视格密尔火山不见天日的浓烟。
那边声势浩大的战斗在持续，褪色者没有心情去看。
她的视线伴随着生命力的流逝不断模糊，恍惚中在黑色的火山烟中看见了一点亮光。像是冰冷的星月，也像是璀璨的黄金光辉。
黑夜、星星、残月、黄金树。
她所曾经熟悉的，神明的律法。
可到底什么神明才能拯救交界地？什么律法才能抹平这一切的苦难？
褪色者朝天空伸出手，逐渐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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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炉骑士和塔妮丝的骑士到达火山深处时一切已然落下帷幕，大蛇的身躯轰然倒塌，塔妮丝失魂落魄地从岩浆里面、褪色者身上爬到岸上，扑倒在大蛇尸体边上发呆，双眼簌簌流下眼泪。
褪色者还在岩浆里面漂着。
岩浆如此高的温度，理应是能够融化人的血肉和骨骼的。但在岩浆里泡了那么久，褪色者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有呼吸，只是猩红腐败的疤痕爬满整张脸，看起来比亵渎之蛇的尸体还要吓人。
熔炉骑士把会被熔浆侵蚀的巨剑和盾放在岸边，走下了熔浆池内。
褪色者已经失明了，只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气息。提不起攻击和防守的欲望。
铠甲摩擦的声音让她隐约记起了一个红色的背影。
利耶尼亚广阔的山和湖泽，站在断崖上看风景的背影。
多么孤独的战士。
不可避免，这种痛苦她感同身受。
她稍微抬起手，露出被火焰和腐败侵蚀得半骨半肉的手掌，不成人形的脸庞露出笑的弧度。
“熔炉骑士啊……”
“嗯。”
她双目失神，像是在喃喃自语：“那时你是想家了吗。”
暗红色的巨大手部铠甲，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力度，轻轻握住了褪色者的手，将她从焚身的烈火中拉出来。
“是的。”骑士说，“所以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火山之旅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