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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孽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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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
小和尚半蹲着,深吸了口气道:“上来。”
李凄清面色苍白,左腿作为支撑,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小和尚才五岁,虽一身肌肉,看起来力气不小,但到底还是个孩童。
但李凄清毫无负罪感,修仙之人,背个凡人不是轻而易举?
“小和尚,等我一会。”
她皱着眉头将两具尸体抛入河中,古代的刑侦技术不行,抛入河中毁尸灭迹,谅衙门里的官差也查不出来凶手。
小和尚面无表情地看她做完这些,李凄清偏头问他:“小和尚,你不会去报官吧?”
僧人反问她:“你,杀过几人。”
“就两个!”李凄清怕被收进塔中,忙道,“我只是个乡野村妇,本是个弱女子,要不是被这两个泼皮逼的,我何至于此?”
“相信我。”李凄清竖起手指就要发誓。
僧人没说什么,又重重地深吸了口气,半蹲下腰,“来。”
李凄清好笑道:“我不重的,小和尚提这么重的气干嘛?”
“无须多言,上来便是。”
李凄清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压在小和尚的背上。
她能感觉到小和尚明显被她压的往前踉跄了一下,小腿直打摆子。
“我……有这么重吗?”
他穿过来以后,睡不好,吃不饱,穿不暖,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却不足九十斤。
李凄清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一股幽冷的沉香扑面而来,她将头埋在小和尚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小和尚,倒是全身香气扑鼻。
行了几步,小和尚额头就冒出来豆大的汗珠。
李凄清一只手抓着他脖子上的佛珠,一颗一颗把玩着。
无意中瞥到了后颈上的一颗朱砂痣,她略微粗糙的指尖覆上去轻触。
她新奇道:“小和尚,你可知这里有颗朱砂痣?”
“放肆,不可逾矩。”小和尚身子一僵,声音带着冷意。
李凄清手顿住,当真被他震慑住。
刚刚那一刻,他不像个六根清净的僧人,倒像个权倾朝野的权贵。
翎雪落在柳树枝上拱火:“杖毙……杖毙……拖下去杖毙……”
李凄清像条蛇般缠紧小和尚的脖子,凑近他耳边低语:“你是修行之人,为何要带个邪物在身边?”
“翎雪,不是邪物,初开灵智,还需教化。”
李凄清睨着白鸽,笑道:“听到没?四书五经背熟了你才可开口说话,不然会给小和尚丢脸,也会给他招仇恨!”
“背熟了,背熟了!”翎雪一甩头,摇头晃脑地吟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奏乐!奏乐!爱妃起舞!寤寐思服……”
李凄清哭笑不得,故作懵懂无知地问道:“小和尚,我书读的少,翎雪所唱何意?这诗歌不会……是你教的吧?”
小和尚默不作声。
半晌后才道:“翎雪,天命之谓性。”
翎雪咕咕几声后,摇头晃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
没背几句它又开始吟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李凄清忍俊不禁,右手握着一颗念珠盘玩着,打断道:“翎雪,你且听我为这首诗谱的曲,关关雎鸠……”
几只萤火虫为他们引路,少女灵动的歌声回荡在夜色中。
这首诗歌她再熟悉不过,学院的作曲大赛,她还得过奖,网上也是好评如潮。
一曲罢,翎雪扑腾着翅膀,大喜过望:“妙哉!妙哉!赏,赏!”
李凄清一本正经地轻咳一声:“把你的左腿赏给我,明天我煲汤补身子。”
“咕咕,咕咕……”翎雪被吓出了鸟语,几根鸟毛飘在半空中,它飞上枝头藏起来,再也没发出声音。
李凄清哈哈大笑,心里快意十足,但他身下的僧人却没那么悠闲自在。
他走的很慢,隔着衣服李凄清都能感觉到他的后背汗湿一片。
他没有用手拖住李凄清的身子,单只是拖死狗似地将她背在背上拖着走。
李凄清抬起袖角替小和尚抹去鬓角汗珠,小腿被拖在地上一阵一阵的剧痛。
她也额头直冒冷汗,忍不住问道:“小和尚,你用手拖住我屁股,再这样下去我的右腿就废了。”
身下的人未作出任何回应,但却将小手拖在了李凄清的屁股上,将她整个背起。
他走的越发缓慢,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李凄清在他背上摇摇欲坠。
晚风吹拂,却也吹不散小和尚濡湿的衣衫。
李凄清又抬了衣角给他抹汗,一指前方的小路。
“走这边,先去王大郎家上药。”
僧人提气闷哼一声,并未言语,只是李凄清能感觉到他的双腿在打摆子。
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王大郎家。
到他家院前有一个斜度不小的坡,李凄清凑到小和尚耳边咬耳朵。
“王大郎是我们村唯一的郎中,不过他一年前得了怪病就终日闭门谢客,再也不肯给人治病。”
小和尚难得开口,哑声问道:“为何?”
“他说他一生治病救人,最后却连自己都救不了,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他抱怨老天不公,立誓以后不会再救治一个病人。”
话落,小和尚下坡没有稳住下盘,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两个人一路滚下了小坡,咕噜咕噜地滚到了王大郎家的小院中。
“砰!”李凄清一路滚到了鸡舍旁,后脑勺磕在墙角,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院子里一时鸡飞狗跳起来,歪脖子树下拴的大黑狗朝他们狂吠。
但在对上小和尚的眼神后,它瞬间偃旗息鼓,乖顺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和尚的僧袍已经被汗水和李凄清身上的血水打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他不慌不忙地爬起来,换上一身洁白无瑕的僧袍后才将李凄清扶起来。
掐了人中后,李凄清神情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本来她就一身伤,加上一只残腿,这么一摔,她的小腿再次鲜血淋漓,地上流了一小滩的腥臭血水。
剧烈的疼痛让她嘴唇都发白了,她躺在地上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房间里的灯亮了,一位穿着青色粗布衣的妇人手握菜刀打开了房门。
原本戒备的眼神在看到地上的李凄清之后松了口气。
“作孽啊!清丫头,怎的伤成这个样子?亏的你大朗叔欠你父亲许多人情,要是我家倔老头不救你,你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凄清咬牙,一只手抓住小和尚的手臂支撑着坐起来,低声:“婶子,麻烦先把我抬进去。”
王大郎家的堂屋就是一间医馆,墙壁上陈列着药柜,屋子里药香和霉味混杂在一起,十分难闻。
没一会,里间小屋又走出来了一老汉,他面色痛苦地佝偻着腰,眼下和嘴唇几乎成青紫色,看着像是中毒至深,命不久矣的模样。
看了李凄清的伤势后,他吐出一口浊气,翁声:“腿骨碎了,即便治好,也要落下病根。”
关于这条腿,《我在修真界登基为王》这本书也写了,她的小腿不知何因落下病根,从此走路便一瘸一拐,后面是魔宗之子——李凄清的舔狗风无栖,寻来药王谷的医仙杨清风为她医治好了。
既然能够医治好,那么落下什么病根也无需惧怕。
“大朗叔,落下病根总比伤口溃烂而死好的多,您尽管治,明日我再送来医药费。”
王大朗摆摆手,粗喘了口气:“不用,我给你治腿,算是还了当年欠你爹的人情,我也没几天活头,就当是最后一次义诊……”
僧人冷眼目视着为李凄清上药的王大郎,微蹙着眉。
妇人将竹椅放在他身后,抹着泪哽咽道:
“小师傅,请坐,我虽老眼昏花,但一看便知您有盖世神通,您能不能救救我家老汉,我家老汉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行医半辈子,我家还算有些积蓄,要是能治好我家老汉……”
僧人微一抬手,妇人便不敢再多言,眼神希翼地望着他。
他从腰间布袋取出一铜制法铃,柄把似金刚杵,铃身镂空雕刻着精美繁缛的花纹。
“叮铃……”僧人轻晃法铃,一声铃响后,逼仄的堂屋好似回荡着一阵阵梵音。
王大郎倏然面部扭曲,手中的药渣哐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蜷缩在地上,脖子和脸上的皮肤不断鼓起蚯蚓状的小包。
僧人薄唇轻启,默念了几句气势凌人的咒文,他口若生莲,爆喝一声。
“孽障,还不现出原形!”
一时,屋内狂风大作,烛台打翻在地,夜幕席卷而来,窗边的月光黯然失色。
如火的温度骤降,李凄清轻拢僧袍,周身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