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简尺

2、老鸨无义

　　“十娘啊！我的心肝女儿。你瞧，这是妈妈给你亲自敦的燕窝，你快吃，好好养病。晚上还要伺候王员外呢！”老鸨高大娘端着血燕，殷勤地说道。杜十娘的房间比小姐的规格还要讲究，上好的紫檀木家私，横梁上的雕花是有凤来仪，出自城中最好的木匠鲁深。幽幽的檀香并不霸道，可见十娘是个懂得附庸风雅的人，只恨身不由己。

　　“妈妈，今天我实在好累，你回了王员外吧。”十娘微睁眼睛，她并没有不舒服，只是实在不愿去接待那个抠门的员外。高大娘早已看出了十娘的心思，但也不挑明，十娘可是她手中最大的摇钱树，不好开罪：“好好好，我的姑奶奶，我这就让翠红去打发他。你啊，好好休息，招呼好公子哥儿就好了。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见如意馆的头牌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放下燕窝，她蹑手蹑脚地出去了，生怕打扰了这棵摇钱树。看上去高大娘确是待十娘如女儿般疼惜，但十娘心中明白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赚钱的工具而已，如若自己不再为她服务，她的嘴脸会变得很快，很难看。

　　依稀记得那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十娘才十五岁，正是大多女子嫁夫生子的时候。杜十娘知道自己已非清白之身，普通女子的幸福她奢望不来。但是，取悦男人的营生不能做一辈子，年老色衰一日便会被弃若草芥，或者荣升老鸨。何况一双玉臂千人枕，一口朱唇万人尝，对着任何人都要曲意逢迎的日子她实在是很累。

　　“妈妈，这是一千金，您拿去。让我赎身吧。”十娘把辛辛苦苦攒下的一千金放到高大娘手上，自己怀里还有一百金，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便可以开家小店好好生活，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总归是自由的。

　　“十娘，你这是干什么？妈妈待你不好吗？妈妈可舍不得让你离开我！”高大娘七情上面，紧紧拉住十娘的手，就像亲生女儿要离开自己一样。

　　“妈妈，我也舍不得你。我刚破瓜那天，是您亲自服侍我三日我才能下床。我亲生爹娘也未曾如此待我，还把我卖入火炕。但你我都是女人，都应该知道在这里作百人妇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两年我苦命攒钱，就是为了自己能自力更生，过些清贫日子也比这里舒心。”杜十娘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哀声说道，心里满以为一直疼惜自己的妈妈必会同意。

　　高大娘望着眼前的当令少女，眼神突变，由原来的恋爱变成了怨恨。是的，第一天她看见这个少女的时候就知道此女清丽脱俗，但又有双妖娆多情，必会成为城中名妓。虽然，杜十娘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都由着她的性子，除了她知道男人都犯贱，约得不到的越想要之外，还因为她准备抱着这棵摇钱树一辈子。“十娘，如果在妓院，可以赎身的话，我为什么不赎身，你知道吗？”她嘴角泛起一笑，斜着眼问道。

　　“不知道。”十娘怔怔地答道。“因为我们如意馆从来没有妓女自己为自己赎身的先例！”高大娘斩钉截铁地说，语气骇人。杜十娘啊杜十娘，尽管你国色天香，到头来不是也要和我一样老死妓院！“是一千金太少了吗？我记得当年我只卖十金。何况这两年我为如意馆赚了不少……”十娘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十万金，到你人老珠黄，熬到十万金的时候，我兴许能放过你！现在，你指望找个良人吧。看哪个良人会要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婊子！”高大娘撂下这句话，趾高气扬地走了，她在此时浑然忘记自己也是个婊子。

　　杜十娘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待她“很好”的高大娘不过是看在她的利用价值，真正要赎身，简直是与虎谋皮，自取其辱。到底是十万金容易，还是找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容易？显然是前者，于是她开始放下清高，拼命地攒钱，牢牢抓住豪客的心，因为她心里有个期望，有个盼头。眼前的这个百宝箱就是她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