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法入眠》十四梁

6、练车

　　陆知晓紧紧攥着手机，扭头看向车窗上正反射着自己样貌的玻璃，隔着灯红酒绿掠过的光晕，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却是梁淮书那双清朗隽秀的眉眼。

　　发来的那张截图，那句话不轻不重，并不越界，也没有明确挑明，却正好压住了张岚的紧迫相问，也正好挑动了陆知晓整晚不断沉浮的情绪。

　　她点击进入梁淮书的朋友圈界面，个性签名写着：慢慢来，才会比较快。
　　也许他就是个性情较慢的人，任何的开始都是循序渐进，她不急，她也可以慢慢来。

　　夜色催生得很慢，慢到一整个晚上，她都在反反复复回味着这段话。

　　睡醒了后，已经临近中午。
　　陆知晓翻身趴在枕头上，点亮手机屏幕，一如既往，并没有收到任何的信息。

　　果然一到半夜就容易摇动理智，她如此，梁淮书也亦如此。
　　白天清醒后，又容易后悔昨晚的莽撞。

　　可是，她从来都不想放弃任何的机会。就算睡眼惺忪，手指仍是不由自主地点开了聊天框，想了想，敲打着字：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很快，手机震了震。
　　梁淮书：可以，要不就趁今晚回去的时候你开我的车，顺便练练手？
　　陆知晓瞌睡瞬间清醒：那你得提前给保险打个电话。

　　晚上赶到约定好的泰式火锅店时，主厅早已是拥挤喧嚣。正好排号的时候，二人桌还剩最后一桌，陆知晓坐在了显眼的位置，梁淮书来了后便能一眼看得见。

　　坐着等时，回忆不断涌现在了脑海里。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很多东西都是从吸引和感兴趣开始的。

　　她还记得有次见面，是朋友们团聚，他们并没有按照以往去线下玩狼人杀，而是选择了对抗互动性的CS。那时候，陆知晓和梁淮书，还有其他的几个朋友已经很熟悉了，他们几乎每周都会约着下班后去张岚家玩桌游。

　　不过就算再熟悉，他们也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从来没有往深处想了去。
　　在陆知晓的印象中，梁淮书一直都是骄阳下的少年，他总会顾及到朋友们的感受，他的笑就像熬好的霜雪与烈酒，热烈但并不灼人。

　　那天结束的很晚，吃了饭后还有许多朋友商量着去唱KTV。梁淮书不太擅长唱歌，在厅内和朋友们玩了几局狼人杀便想匆匆离开。

　　顺路能送的只有陆知晓，因为回家距离太远，半夜大雨淋漓又难打车，她便跟着梁淮书一起离开。

　　已过凌晨，商圈外早就零零碎碎鲜少有人，他们穿过快熄了灯的每段楼层，一路乘坐电梯疾步下楼。

　　陆知晓始终记得，梁淮书脚程很快，她永远都是跟在身后追逐着他的影子。纵使他们一路上不断聊天，却也是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

　　他们一群人相聚的时候，陆知晓从来都不怕冷场，可是单独和梁淮书在一起时，她却成了被动搭话的那个人。

　　“你会开车不？”梁淮书边走边问。

　　陆知晓摇摇头：“我虽然拿了驾照，但从来没有上过路，不敢开。”

　　“要不你试试，我就坐旁边。”

　　“算了算了。”陆知晓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把握的她可不敢随随便便去动别人的车。

　　“好吧，刚才在那边没顾喝水，要不去买饮料？”下到一楼，梁淮书指了指不远处的便利店，顺势抬手看了眼手机，“顺便等等代驾，他还有一段距离。”

　　陆知晓点点头：“行。”

　　走到店门口，梁淮书手机声响，转身去接。陆知晓见他一直没回来，便拿着选好的两瓶饮料，扫了二维码买单。

　　刚一走出，就撞见回身的梁淮书，他放下手中的手机看着眼前递过来的饮料，愣了愣：“你都买好了？”

　　“嗯嗯。我看见你一直在打电话，所以就选了这款口味还不错的饮料。”

　　“那就谢了，代驾显示也快到了，我们往回走吧。”

　　上了车后，梁淮书坐在副驾，陆知晓坐在了后座。幸好，梁淮书是个话匣子，一路上热着场子，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回程的路虽很漫长，却在眨眼之间就到了小区。

　　回到家后，陆知晓很快收到了讯息：饮料谢了，刚在接电话，让你付了钱。

　　自从添加过微信后，他们从来没有聊过，这还是第一次梁淮书给她发的信息。陆知晓编辑着字：没事，代驾费用多少，我这边A了。

　　梁淮书：不用这么客气，你A代驾费用，我岂不是还要A饮料？
　　我们正好两清了。

　　回过神，锅里的汤已经沸腾起来。陆知晓拿着手机，对着热腾腾的锅拍了张照片，想发给梁淮书。

　　还没开始打字，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座在自己身前。
　　梁淮书露着爽朗的笑：“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堵车。”

　　“我正想给你发信息，你来得正好，锅也沸腾了，可以煮东西吃了。”陆知晓顺手将菜下到锅内。

　　梁淮书起身帮着一起：“上次本来就想带你吃这家的，不过没有排上队，还好今天人不算太多。”

　　“周末本来就不好排队，我之前还没吃过这家泰式火锅，所以团了两人餐，你看看还需要加点什么？”陆知晓将菜单递了过去。

　　她悄悄抬眼观察着对面，梁淮书正捧着菜单仔细看着每道菜品。他今天穿的是深蓝色的运动夹克，肩膀挺阔地立在座位上，低垂着眼眸，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温润。

　　“你团的餐分量足了，我就不多点了，今天我们可以不紧不慢地吃。”梁淮书将菜单放到了一旁。

　　陆知晓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后，说道：“这周末密室已经订好了，商量的时间是周日。”

　　“哪个主题？”
　　“上次发给你的，旧农村主题那个。”
　　梁淮书扬了扬嘴角：“你还是在原地踏步。”
　　“追光电我是真的不太行。”
　　“那就不勉强你了，老翁他们都约好了吗？”
　　“嗯嗯，我等会发你预约的链接。”

　　吃得差不多，他们起身在商圈里随便逛了逛，便走向了停车库。

　　梁淮书的车是硬派的越野车，光是坐在驾驶座上就比轿车高出一段距离。陆知晓调动好了座位、后视镜和反光镜，深吸一口气将安全带拴在了一边。

　　“这里没有调。”梁淮书气息突然贴近，他凑过身来，将方向盘向上提了提，“这样你的手会舒服些。”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举动，有股热气从陆知晓的脖颈处上涌，她掌着方向盘的力道渐渐收紧，点了点头。

　　恰好是在暗沉的车库内，她染红的脸色才不易发现，也恰好梁淮书并未关注她不经意的触动，才能藏起自己的小心思。

　　“我一般开车，会先放音乐。”陆知晓将手机点开蓝牙，“然后开导航，这样会有安全感。你的车蓝牙名称是什么？”

　　“手机给我。”梁淮书接过手机，点击连接，屏幕上很快显示着“凶猛的仙女”五个字。

　　“不愧是你。”梁淮书盯着屏幕，“也只有你能想出这种名字。”
　　“……”陆知晓不敢接话，自顾自地打开手机音乐，点开了常听的曲目。

　　“那我们去哪？”
　　“去滨江路？正好可以吹吹风，看看江景？”
　　“行。”

　　开上路时，陆知晓欲哭无泪。梁淮书车型太大，与她自己的车型相差悬殊，所以两端的距离都不好把控。

　　可是开都开了，她咬咬牙，至少要开到目的地去。

　　一路上，除了车厢内轻慢的音乐，便是陆知晓不可停歇的碎碎念。
　　“你这车太大了，我后视镜的距离都不好把控。”
　　“没事，你慢慢开，晚上江边没有多少车的。而且我有保险，撞了找保险就行。”
　　“你说的真轻松。”陆知晓深吸一口气，两只把着方向盘的手，掌心早就渗满了汗，“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清闲地坐在一旁！”
　　“好不容易当了回乘客，我肯定要好好享受。”说时，梁淮书将饮料吸管杵在嘴边，降下了半边窗，“真舒服。”

　　绕着弯曲的车道才终于开出了商圈，开始汇入拥挤的车群，陆知晓忍不住：“晚上怎么还有这么多车，他们都不让我……你这么大的车挤不过去……”

　　“慢点开，平常心。”梁淮书吹着晚风，“要喝饮料吗？”
　　他举起杯座上的奶茶，将吸管杵在陆知晓嘴边：“服务还不错吧。”

　　“劳服务员你费心了。”陆知晓张嘴吸了一口，顺着车流向前挤去。

　　直到通过拥挤的车流，陆知晓悬起的心才慢慢放下去。她终于不用集中注意力，紧张地注意四面八方了。就连僵硬的身体都放松了不少，往后轻轻躺了躺。

　　“对了嘛，开惯了就好了，你现在状态比刚刚好了不少。”梁淮书将空调风调小。

　　“我发誓，下次练车还是用我自己的吧，我开你的车就像驾驶变形金刚，太难了。”
　　“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比你的车大一点？”梁淮书将手肘放在了车窗前。

　　夜色浓郁，昏沉的路灯每隔几米就能寻见一盏。空荡的马路上车辆甚少，陆知晓渐渐敢大着胆子放松了掌心，而一旁的梁淮书也跟着导航替她指路。

　　眼前横跨的桥梁越过车顶，他们看见了璀璨夺目的亭台楼宇。江水水纹上重楼起叠，悬空的楼阁顺崖而立。这里是C市最繁华的地方，也是导航的目的地。

　　“真好看。”陆知晓伸着脑袋，通过前面的车窗看着江边修筑的立体式空中步行街。在黑暗中，绚烂着金色凌光的吊脚楼熠熠生辉。

　　“嗯。”梁淮书转头看向了她，“是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