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铤而走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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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黑暗的中世纪长年的兵荒马乱，以及贵族们得天独厚的疑心病和狡兔三窟主义。一座古老的城堡建成时往往用了比看上去多得多的材料，秘密就藏在坚实厚重的墙体和黑暗的缝隙之中，星罗棋布、复杂交错的暗道密门秘而不宣地成为了一座标准古堡的组成部分，不论是用来逃跑、藏匿、偷情还是堆放仇敌的尸体都能物尽其用。
亚森大胆地迈了第一步进了那个窄窄的密道，踩到的是坚实的地面，如他所料，并没有从旁边飞出一支利剑，也没有一只九头蛇互相吵着哪个头去咬第一口冲出来，显然这是一条老套而缺乏新意的密道，毫无技术含量可言，唯一考验的就是来访者挑选武器的品味而已。他把匕首横在胸前，谨慎地向前走了几步，当然，雪亮的匕首并不能划开黑暗，没有什么动静，他屏住气又向前走了几步，前襟一紧，便感觉衣服的后摆被拉住了。
「莫——里斯，」他发出一声克制的无奈叹息，扭过头去看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怕黑，就不要跟进来了呀。」
莫里斯一手抓着亚森衣服的后摆，一手捂着嘴，双眼紧闭，颤巍巍地拱着两肩，好像生怕自己咳嗽的声音把什么可怕的怪物招惹出来，听到亚森的话，他摇摇头。
「你听，」他闷闷地说，「亚森，你听。」
亚森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片刻之后就明白了莫里斯指的是什么，在他们的旁边，确切的说是在左边，墙的另一边，隐约地传来什么细小的物体不断倾倒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倒希望那是金子。」
亚森低声打趣着，手却谨慎地摸到了墙上，这密道并不宽。他摸索着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但却不是因为莫里斯抓着他的衣服后摆，而是墙上有所异样。
石头墙面虽然粗糙，但也平直，此时却有一个同样的石质突起撞到了亚森的指尖，迫使他停了下来。
「亚森？」莫里斯睁开眼，有点害怕地问。
亚森没有说话，而是循着那个边缘向前摸去，摸到了一个石质的扳手，而且上面似乎没有多厚的灰尘。
亚森真希望自己带了灯，好点亮看看上面是否如他所想有个手印，但却乎不能。仿佛遵循了某个无声的指示，他毫不犹豫地拉下了那个扳手。
一声机关转动的咯噔声，亚森立即就后悔了，因为身后又传来了刚刚才听到的轰隆轰隆声。让出密道的那些砖石又开始有条不紊地迅速向中间靠拢，比刚才打开的速度快得多。
「该死！」亚森叫了一声，本能地拉着已经吓傻了的莫里斯往入口那里跑，但晚了一步，最后一块石砖差点碾到亚森的手，铁面无私地填上了最后一点缝隙，把他们封闭在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亚森……亚森？」莫里斯抓得更紧了。
「该死！」亚森又骂了一句，对着那面刚刚形成的屏障一阵拳打脚踢，但那石墙纹丝不动。阻断了与外间的联系，那种倾倒物体的声音愈发明显了。
「亚——咳——亚森？」莫里斯抓着亚森的衣服，几乎快要贴到他后背上了，「会不会是——蛇？」
「别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莫里斯。」亚森嘴上说着，却回手抓住了莫里斯的手腕，转过身把他拽到身后，自己面对着黑暗的虚空，把匕首横在身前，即使他颇有胆量，面对着未知的黑暗还有连续不断的神秘声响，也有点趑趄不前了。
说来也怪了，他脑海中竟浮现出歇洛克那张苍白而俊美的面孔，从很遥远的地方注视着他，表情既高傲、又讽刺，还有一丝担心，但很快就被黑暗淹没了。
「我得出去。」他咕哝着，拽着已经不做声的莫里斯，坚决地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条密道比他想象中的短，但沙沙的倾倒声也一直如影相随。走了有二十几步，亚森手中的匕首就抵到了什么硬东西，他上下左右按了按，是坚实的墙面，走廊到尽头了。
应该有什么机关，他叼住匕首，把整个手掌贴在墙面上开始大幅度地搜索，莫里斯被他抓住的手腕微微颤抖着。
最终在胸腹之间的某个位置，他发现了平行的两个一般长的凹槽，他用手指在黑暗中描摹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不规则形状，狭长的内陷终止于一个尖端，分明就是他正叼着的匕首。
「哦，是这样，」他把匕首拿到手里，若有所悟地自言自语，「这是把钥匙，怪不得这么精巧，真太可惜了。不过我们运气很不错。」
他思考了一会，把莫里斯往前拉了拉。
「莫里斯？」他用谈论红酒酿造年代的淡然语气问道，「你喜欢上面，还是下面？」——他讨厌做简单又复杂的选择。
「什——什么，亚森？」
「你喜欢蓝天，还是碧草，莫里斯？」
「天——蓝天？」
「很好。」亚森把匕首果断地卡进了那个上面的凹槽，严丝合缝。
他们只用了一秒的时间去等待发生什么，便觉得脚下一空，前一秒还结结实实踩在脚下的地面变成了空气，机关启动，石板瞬间被抽走了，他们感觉自己从一个巨大的活动漏斗里头掉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一个斜面上，接着便迅速地向下滑去。
清新的风和雨水同时拍打到了他们脸上，亚森眯起眼睛仰头向来处看去，看到了一大节活动管道口一样的东西正在迅速远去，有两条平行的下滑轨道，大约三四人宽，那节管子把他们吐到了其中一条轨道上，紧接着亚森就明白了那让人不舒服的倾倒声音从何而来，他们正身处并在上面迅速向下滑行的巨大轨道是平滑而光洁的，而与它平行的那一条，上面则满布着刀刃和尖刺，一侧的石壁上方已经有了东一块西一块巨大的破损，雨水从大缺口中打进来，打到刀面上和尖刺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雨已经比先前大了不少——而加入他们选择了下面那个凹槽，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我衷心赞美你的品位，莫里斯！」亚森高声朝比自己多滑出去半个身子的莫里斯喊。
「天主保佑！」气流吹乱了莫里斯的头发，他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好让自己仰过来，「它——它通向哪里？亚森？」
「城堡外面，或者地狱！」亚森快乐地大叫，享受着迅速下滑的刺激，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轨道呈螺旋形向下伸展，周围的墙壁变成了一种模糊的黑灰色，莫里斯觉得自己好像看到旁边轨道上有几具死状极惨的骷髅一闪而逝。
很快轨道从螺旋形变的陡而直，成了一条由上到下的直直的斜坡，速度也达到了相当快的地步，以至于差不多够把他们的裤子磨破了。
「那是什么？！」亚森抬起手指着一个迅速接近的物体，从墙壁上方伸出了一支长长的金属臂，末端悬下来一小段链子，拴着一个中等大小的蓝色绒面盒子，足够装下去一本大开本的厚书。
「什么？」莫里斯冲他喊，「你不会——亚森——你不会——」
「它是我的了！」亚森愉快地表态，同时把手臂和腿都弓起来蓄势待发。在滑行到最佳的那一点时，他以惊人的爆发力和技巧迅速地弹起，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那个盒子已经被他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没过几秒钟，他们就双双载到了柔软的沙土地上，被雨水和凉风拍打着，摔了个灰头土脸。
莫里斯晃晃悠悠地咳嗽着站起来，感觉天旋地转，但心绪轻快。而亚森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检查完了盒子里东西，盖上了盖子。
「走吧，莫里斯，该开始我们的旅程了。」
「旅程！？」
「亡命天涯呀。」亚森兴高采烈地说。
他们回到宅子里的时候，歇洛克正在桌子前跟颜料较劲，他实在百无聊赖，便自行实验起来，调兑出各种各样鲜亮的色彩，当一种华贵的香槟色出现在他手下时，他尚未来得及兴奋一下，不久前才惨遭雅克老爹毒手的大门就又被亚森咣地一声给甩开，接着他看见灰扑扑、湿漉漉的亚森和莫里斯走了进来。
「歇洛奇！」亚森叫着他的名字，漫不经心地把一个蔚蓝色的大盒子放在一边，「你找到事做啦。」
歇洛克没有搭腔，而是观察着这两个人，本能地调动起缜密的观察和思维，却只能得出一个荒唐透顶的结论——这两个人花了半个小时，兴致勃勃地在海岸边的沙土地上滚来滚去来着。
「你们——」
「我们走，歇洛奇。」
「走！？」
「对，我们走，现在就走，马上就走，离开这——这房子，这镇子，一秒都不浪费，收拾你的东西，歇洛奇。」
「你疯了！」
「可惜，歇洛奇，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只是疯了——亨瑞——亨瑞！出来，我知道你在！」
另歇洛克始料未及的是身后出现了那个从不说话的女仆索菲亚，而且他用一种男性才有的低沉嗓音回答了亚森。
「您有什么吩咐？」
歇洛克张口结舌地看了「她」几秒，把亚森给逗乐了。
「让你发现啦，歇洛奇，你发现啦，真了不起。」
「为什么——」
「因为亨瑞他腰够细，脸也够白，不男扮女装一下可惜了——去把车开出来，亨瑞，阿勒贝已经不在这儿啦，你知道的。」
「我要问的是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走？！」歇洛克看着身上仍带着花边的亨瑞立即去执行命令，有点气急败坏。
「第一，我想看看你生气时候什么样。」亚森迅速作答，「第二，这儿的天气变得太快，对莫里斯身体恢复不好。最重要的是，我住腻啦！我知道你的东西没多少，也不想催促你，但你的确要快点才好。」
「我不——你在开玩笑，怎么能这么随心所欲，」歇洛克顽强地抵抗着，「我才不走——那些花儿下完雨就会开的！」
「我们也可以去同样有很多花的地方。」莫里斯疲惫地张口劝他。
「说对啦，莫里斯！」亚森轻松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得走，歇洛克，哪怕就因为我想走——你生闷气的样子太逗了——快点，不然我就用绳子把你捆走，我们有三个人，你没有胜算的！」
虽然雅克老爹从来不知道玩忽职守这个词怎么写，但是在早起做过早饭之后就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连午饭的钟点也错过去之后，他还是大发慈悲地决定上山去给绅士们把晚饭做了，而且他乐观地认为，他那位开朗豁达的主顾是不会在意偶然饿了一顿这种细枝末节的。
事实上，他还不够乐观，他的主顾已经再也不用在意他这些事了。
他顶着雨，闷头登上山又一路小跑到他熟悉的大门前，低头准备来一个漂亮的雅克老爹式摔门，门却没有给他这最后一次行凶的机会——它锁上了！锁门！那就是不信任！吹毛求疵！小题大做！雅克老爹一瞬间差点气疯，在准备提脚踢过去的一瞬间，他发现头上方多了点东西，又把脚收了回来。
那是一个大信封，被一支餐叉以一个古怪又凶险的姿势钉在门上，雅克老爹伸手把那个信封摘下来，上边写着他的名字，里面有一摞钞票，还有一封草草写就的信。
致善心大发想起几个饥饿的灵魂的雅克老爹：
人生就是一场旅程，我们走了，不必挂念。
随信附上您应得的报酬，不用找零了。
向您致以像放足了黄油的黄油白汁一样浓厚的祝福
没有落款。
雅克老爹深吸一口气，像一只愤怒的老牛蛙一样鼓了起来，可能是想起莫里斯还没有对自己的奶油山菌浓汤给予精准的评价，他简直七窍生烟了，他把信揉成一团，爆发出可能是这些天来语气最汹涌澎湃又掷地有声的一声咒骂。
「呸！巴黎佬！！」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铤而走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