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
月满冰轮，灯艳良宵。
一带流水穿过夜色，水面上却如星辰般绽开着各色花灯，而更多的花灯正从河两岸挤满的男男女女手中飘入水中，一时间，繁光耀水，笑语盈耳，这人间的夜，端的是热闹非常。
便在这样的喧闹里，一只乌篷小船碾过漾漾的清波，幽幽滑过灯影如花的河面。
“白哥哥，你看，好多花灯！”有着一双滚圆眼睛的少年一脸惊喜，回头朝着身后的人招呼。
他身后的人懒懒地坐起身来，桃花眼慵懒一抬，霎时间，满河的花灯仿佛都失了颜色。
“好俊的公子哥！”
“看见船上那个人没有？他长得真好看！”
“哎，那个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本城有这么一位俊俏的小哥？”
“刚才还说我，现在是谁看人家生得好，眼睛都看直了？要不要我帮你放一盏花灯过去……”
河岸上的喧闹飘入耳中，白衣的男子却并不在意，只朝着少年懒懒一笑：“嗯，许是此城今夜有花灯会吧。小楚楚，你要不要也放一个花灯？”
.
这二人，正是偷来人间的白璃和楚楚。
说是偷来，倒也不尽确切，至少白璃并不承认，他不过是背着那人出门而已，反正那人心里又没有他，他去了何方，那人又何曾关心？
凤凰族的小王子在满眼绚烂灯影中黯然了眼眸。
话说当初，他心灰意冷，提前涅槃，却因烈火反噬身受重伤，是那人带着他千里迢迢去到沧海请求鲛人之王为他治伤。他醒来后大哥丹臻告诉他，初时那人求见鲛人王不成，竟硬闯鲛人王所在的明月宫，结果弄得他自己遍体鳞伤，最后鲛人王为那人的诚心所动，这才救治了他。
然而因他伤势过重，鲛人王虽出手相助，但一时之间，他仍是虚弱无比，于是那人冒险将他送回了凤凰族所在的梧桐城。
当初他重伤昏迷，那人带走了他，惹得凤凰族人追杀不止，因而那人主动来到梧桐城，其实是顶着极大的风险。后来兄长丹臻对他道：“若非看他宁愿自伤亦要救你，我怎会轻易将他放过？”顿了一顿，语声透出怜惜，“何况我知道，阿璃，你仍然喜欢他。”
白璃微笑着看着眼前开心地伸手去拨花灯的少年，心头却是一阵涩然。
是，他仍喜欢他，无论是当初的从人间到天界，还是如今的从死到生，一直一直，他都喜欢他。
可那人呢？那人可曾对他有过半分真心？
.
“这是什么？”
楚楚偏过头来，看向白璃所指的地方，先是一愣，然后刷地红了脸。
“这、这是蚊子咬的……”
白璃心头好笑，面上却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拉长了声音道：“是吗？黄泉也有蚊子吗？”
看小家伙一脸窘迫，白璃凑近，不怀好意地低笑道：“我看，是陛下咬的吧？”
“不是的！哥哥没有咬，他只是亲……”楚楚分辩到一半忽然回过味，登时止住了声音，烧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白璃大笑出声，忍不住捏了捏少年软软的脸颊。
慢慢地，笑容减去，黯然心生。
“小楚楚，陛下对你真好啊……”
.
其实那人对他不是不好。
相反，甚至可说是待他极好，尽力救转了他不说，还留在了梧桐城亲自照顾他。自当初昏迷到如今痊愈，那人一直待在他身边，所有他的事，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便是曾经对那人怒目的族人，最后也终不得不被他的尽心折服。
然而，这样的好，却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
愧疚让他心伤，害他受伤，因而全心全意做这一番补偿——那人从来都是尽责之人，无论是当初人间的侍卫还是后来冥界的同僚，那人从来都堪称完美，情义俱备，十足好人。
除了给他一份情，都很好。
白璃不由得想起前夜的情景。
为那人全心照顾所动，终于没能抑住满腔情感的自己忍不住吻了他，却不料那人一僵之后，仍如当初一般推开了他。
心里的酸楚浇得心尖生疼，那一霎，满心的不甘与委屈都化作狠狠的倔强，他强硬地扑上去，凶狠地咬住了那人的唇。
眼泪是在再次被那人撅住肩膀生生拉开时浸出来的。
“你既不喜欢我，当初又何必救我？”含着泪，自己朝他笑得凄楚，“你明知我的心，却偏一次次地践踏，看我如此不堪，你才开心了，是不是？”
然后自己便去冥界拐了小狐狸来到人间。
然而无论是在九天还是这凡尘，心都是一般冰凉。
墨邢啊墨邢，你究竟是何种心肠，竟能狠心到这般境地？明知我对你钟情，却偏来招惹，既给不起我要的，你又何必一次次予我希望，任我在痛苦中煎熬？
.
“啊！”听得小狐狸的轻呼，白璃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白璃看着忽闪着眸子的少年，有些疑惑。
“哥哥！”楚楚满面惊喜，目光定向一处，“哥哥在那边！”
陛下？白璃一惊，忙循着楚楚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岸边石桥畔，一人黑衣黑发，身形虽隐在阴影中，但那般的气势，不是冥界之主又是谁？
“快把船靠过去！那边！”小狐狸欢喜地吩咐着，满面生光。
白璃在后无力抚额：虽说小狐狸当时出来时给冥帝留了消息，但自己不经冥帝允许便将他的小家伙拐来了人界，现下冥帝竟然寻了来，自己这个“坏人”哪里还逃得掉？
船桨渡水，小船悠悠滑到了岸边。
楚楚欢快地跳下船扑了过去：“哥哥！”
黑衣的男子将踩得不稳摇摇晃晃扑过来的少年稳稳接在怀里，原本沉静的脸上泛起柔色。
“小心些。”
楚楚仰起脸，极是开心：“哥哥你怎么来了？”
冥帝道：“你说呢？”
见小家伙清澈的眼眸闪出不解，他终是不忍心责怪，抬手拂开他颊畔微乱的发丝，宠溺的声音在星星点点的灯影中响起。
“我来寻你。”
.
“白璃参见陛……公子。”白璃硬着头皮走上前。
冥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白璃心头一跳，正想解释，却听楚楚开心道：“哥哥，你看白哥哥全好了！”
冥帝“嗯”了一声，却不知是何意味。
白璃心头正忐忑，却听冥帝道：“墨邢呢？”
白璃一僵：“他……臣不知。”
冥帝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听说墨邢为救你，带伤在明月宫外跪了两日两夜？”
白璃愕然抬头，这……他并不知道！
却听冥帝接着淡淡道：“下次楚楚若想来人间，我陪他来便好。”
白璃却仍为冥帝先前的话惊诧着，待回过神来，冥帝已带着楚楚走远了，依稀间只能听见两人模糊的声音。
“哥哥，花灯很好看是不是？”
“嗯。”
“我们去买两个来放吧！”
“好。”
“对了，要不我们回去在忘川上也放花灯吧，把墨哥哥白哥哥都叫来，那样一定很热闹！”
“……好。”
.
花灯荧荧，河面便如一匹彩缎，旖旎地向远方铺展开去。
白璃抱膝坐在船头，任点点灯影耀了满目，怔然的表情被粼粼的波光映出了几分落寞。
兄长并没有告诉过他那人曾为他下跪，原来，那人曾经为了他做到这样的地步么？
心头不是不震动的，可震动同时，却有更深的酸楚。
为何，那人为了愧疚可做到这般，却偏偏就是不肯施舍他一丝感情？
唇角扬起一抹苦笑，白璃轻轻地垂下眼睫。
远处的岸边，有女子曲音婉转悠扬，飘入耳中，就成了心伤——
“相见争如不见，
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
深院月斜人静……”
.
白璃听得出神，忽然道：“把船划到那边唱歌的女子那儿去。”
船桨点动，水波悠悠，小船果然滑动起来。
待走得一段，白璃忽然觉出不对，何时河面上已没了彩灯，甚至连两岸的屋宇亦失了踪影，岸旁树影翳翳，竟到了这般僻静之处？
白璃心头一凛，霍然抬眼，却不想下一刻便即呆住。
先前找来的船夫已没了踪影，此刻船尾手握船桨悠悠点水的人，不是在他心头翻搅许久的那人又是谁？
“你……”白璃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墨邢却不答他，只道：“我已将银钱给了那船夫，并将他送了回家。”
白璃狠狠瞪他，好半晌，偏过头：“我说了我要去见那唱歌的女子！”
墨邢只是沉默。
白璃心头翻涌，终于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来，带得船身一阵晃动。
“你到底想怎样？”
墨邢放下船桨来到他身边，低声道：“你的伤还没全好，不能动怒。”
白璃撇开眼，冷冷道：“不敢劳驾关心，我的伤早好了！”
墨邢无声地叹了口气，无奈唤道：“阿璃……”
白璃一颤，心一霎间因这低低的一唤百转千回，一时间，竟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一只手轻柔地捧住他的脸转过来，白璃抬眼，对上的黑眸深处有怜惜一闪而过。
白璃咬牙，蓦地倾身，吻上了面前的唇。
明显能感觉到面前的身子一僵，白璃伸手死死抓住墨邢，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唇，不准他逃脱。
呼吸在厮磨中交错，不知何时，墨邢已揽住了白璃的腰，将他紧紧地扣在怀中。
然而最后，墨邢仍是艰难地推开了他。
“阿璃！”
白璃闭上眼，心头终于凉成一片苍白的绝望。
却听面前的男人微喘着低声道：“再这样，我就要忍不住了……”
.
白璃愕然睁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你……”
墨邢脸上微微现出不自在的表情，转身就欲去船尾撑船：“你若一定要去看那唱歌的女子，那我们就去。”
白璃用力拽住他，狠狠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船身一阵晃动，墨邢忙转身扶住白璃防他摔倒：“我说你要去见那女子的话……”
“前面那句！”
“……”
“你那句话到底是何意？”
被白璃晶亮的眼紧紧盯着，墨邢不由得有些窘迫，撇开眼，低声道：“一亲你我就忍不住……你的伤还没全好。”
白璃呆住，一时也不知心头到底是何滋味：“你几次推开我，就是因为，这个？”
墨邢终于对上那双美丽的眸子，抬手抚过眼前人的面颊，眼中流过疼惜，声音越发低沉。
“我发过誓，再不会让你受伤。”
.
月色如水，浓夜似醉。
河岸树丛畔，一只小舟轻晃，荡开水中月影，漾起层层温柔的波光。
“还疼吗？”
“好像不那么……啊……”
“怎么了？是不是还是疼？那我还是退……”
“不要！我不疼……你来……”
“真的？我还是觉得你的伤……”
“我说了我的伤已经全好了！你若不要就换我……唔……”
.
冥帝牵着楚楚的手走在奈何桥上。
看小家伙忽然抿嘴笑起来，不禁问道：“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楚楚开心道：“白哥哥全好了，这下他就可以和墨哥哥在一起了，真好啊！”
冥帝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手，嘴角亦不由浮出一抹微笑。
“嗯。”
.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