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磅十五便士》佳想听水星记

6、大暑

　　大暑

　　（1）

　　运动会如期而至，虽然和高三没什么关系，但早自习一下，还是有很多人在楼道趴着看楼下开幕式。

　　林叶去厕所时路过，无意间扫了一眼人声鼎沸的人群，随及收回了眼神。

　　她的左手还是有些疼。

　　其实她不是很容易委屈落泪的性格，只是接连的学习任务太重，她时常会觉得疲倦。

　　加上身体上的疼痛，最近状态总有些不佳，接连的小考都失利。

　　十月中，天气开始转凉，忽然从楼道穿过的风夹杂着些嘈杂的味道。她往楼下一望，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隔绝在外，被困在一座牢笼当中挣脱不得。

　　（2）

　　自习课，教室里关于运动会置身事外的议论吵得她心烦。往日里能轻松解得出来的函数也变成一团乱麻。

　　数次看见小姑娘气鼓鼓地翻开下一页草稿纸，又好像扯到了伤口轻轻吸气。

　　“你也想去下面玩吗？”

　　少年低低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的最后一次求导。

　　按理来说，林叶往常应该是会有些生气的，但这次却不然。

　　她迟疑了一下，有些挣扎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而后他听到她否认道：“不下去玩。”

　　林叶听到身旁少年低声笑了一下，他挑挑眉，用口型向她比。

　　——口是心非。

　　——学神小姐。

　　她没有选择比回去，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

　　静默的气氛被下课铃所打破，学生们像憋不住了似的鱼贯而出。

　　“走啊。”

　　祝一尘连问都没没问，抓着她的手腕往外跑。

　　“你干嘛——”

　　少女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林叶看着他偏头冲她眨眨眼，说：“我带你下去。透透气。”

　　其实有很多高三的学生都趁着下课混下去了，林叶于是没有甩开他的手，也没有拒绝这个邀请。

　　她被教学楼玻璃门外的阳光闪得忍不住眯了眯眼。

　　有些恍惚。

　　她原本是不打算下楼的。这些日子倦怠，冗长，令人乏力。她只想和一只夏日的猫一样蜷缩在教室一角，安安静静写她的试题，就和数年来的一样。

　　安静，乖巧，沉默不语。

　　只是就在那一刻，门外热浪滚滚，他牵着她好像冲破牢笼。

　　林叶小声的说。

　　“你带我走吧，

　　“去哪里都好。”

　　他没有听到。

　　林叶也庆幸他没有听到，因为这句话显得太突兀，又好像有几分暧昧不清。虽然她有一瞬间真这样想。

　　（3）

　　操场被几乎分割成两个部分。

　　一大部分是比赛场地，另一边是跳蚤社办的跳蚤市场和摄影社的摄影展。

　　规模不大，但人声熙攘。

　　她看到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偷偷溜下来的高三生不止他们俩。

　　林叶好像松了口气似的。

　　她以前也并不如此。早上借作业给别人抄时，她偶尔会劝告说别再抄作业了。对方说大家都在抄。那就无所谓。

　　那个时候林叶皱眉说这不是你就要和别人一样的理由。

　　但她此刻好像也成为了她曾经不理解的那种人。偶然之间发现大家都会给自己找借口。

　　这一刻就感觉自己从一个，在众人看来遥不可及的人物，也变成了台下众人中的一员。

　　看到初中时候的英语老师，林叶才反应过来祝一尘还抓着她的手腕，下意识甩开。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老师并没有看见她。

　　林叶望着她，看她被一群初中女生环绕着。无意识地挂上有些温柔和怀念的笑意，若有若无。

　　老师还是这样受学生欢迎。林叶想。

　　林叶小学的时候，讨厌英语生涩的发音，看不懂的字符。

　　家长只说是高考科目，逼着她越看越看不进眼。

　　初中时，她遇到了那时的老师，已至中年，一头卷发。严肃的表情当中，却总含有对于学生的温柔笑意。

　　林叶那时候也知道英语是非学不可的必修课了，她乖巧的听着写着背着，也能拿到不错的优异成绩，可她其实并不喜欢英语。

　　左右不过是一门语言。

　　可是老师告诉她，语言的意义远超过交流。它是搭建人与人的桥梁，是每个不同文化的结晶，是文明的一种象征。

　　将古老的时代连接到现今。它有这样伟大的力量。

　　少女懵懂地听着，诺诺点头。

　　她的目标好像开始渐渐变得有些轮廓，从那时候她就知道，她愿意成为一名翻译。尽管很多年以后，另一个人，给她以更加明确的理想，并且最终实现。

　　回忆在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老师似乎是察觉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向她。

　　眼神一如当年。

　　“那是？”身侧的少年低声问她。

　　“我的初中老师。我最喜欢她。”她答。

　　老师侧身和身边的学生说了两句什么，走了过来，连带着身边的一群女生。

　　“哇，这就是林叶学姐吧。”

　　“长得这么好看，而且成绩也好！！开学典礼我听到学姐发言了！”

　　一群女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的，说听老师说了好多遍了。

　　高三那个最厉害的女孩子，是她以前的学生。

　　女孩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林叶似乎听到祝一尘轻轻啧了一声，转身不知道去哪了。

　　“喂，姐姐，”一个女生把她拉到一边，后面的跟了上来：“刚才那个哥哥，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你们学霸也会谈恋爱吗？”

　　林叶：？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下一个女孩又接过话头：“对，好羡慕你们这种。”

　　“不是，”林叶脸都要红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是谁？？”

　　“是我，同桌。”林叶回过头，那人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跑哪去了。

　　“可是姐姐，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哦。”一个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意味深长。

　　“你们——”林叶有些招架不住，她从来没有被这样调侃过，也不知道“眼神不对”是怎样的眼神。

　　她只是下意识不好意思。

　　学妹们看着开学典礼站在台上发言的学姐，此刻站在她们面前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脸羞得通红。更加坚定了“肯定有点啥”的论断。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老师站在后面，看着林叶一来就被一群学生环绕，有些无奈。

　　“好啦姐姐，我们走了哦。”一个女孩朝她挥挥手。

　　“是呀是呀，快去找那个学长吧！他可能在等你。”另一个女孩松开她的手，低声说：“没在一起就早日在一起呀。你们看起来好般配。”

　　“？”好的，谢谢你。

　　林叶已经无力反驳。

　　林叶看着老师带着她们离开。人海茫茫，也不知道祝一尘到底是去哪了。

　　她决定随便走走，没看到自己回教室上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