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白小也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同一个夜晚，宁城酒吧街的一间清吧内，方知语发完朋友圈，就放下手机，与同样发好朋友圈的好友碰了一杯。

　　好友名叫苏曼卉，是方知语大一参加学生会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至今仍是密友。

　　苏曼卉家里做灯具批发生意，找了个医生世家的对象，毕业就结婚生子，今年初又生了二胎妹宝。

　　苏曼卉晃着杯中的金汤力，揶揄道：“你简直比我这个全职主妇还忙，都约你多少回了，就今晚能出来。”

　　方知语笑说：“你当我有你这样的好福气，家里给力不说，老公家也厉害，一毕业就做上全职太太。”

　　苏曼卉直翻白眼：“得了吧，这话别人说我信，你说，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哪个男人要敢提出让你做全职太太，你得把人天灵盖都掀了。”

　　方知语握着酒杯，哈哈一笑。

　　过了会，苏曼卉问起她相亲的事：“上回你跟我说的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方知语说：“就这样呗，吃过几次饭，有空就微信上聊几句。”

　　苏曼卉满脸震惊：“不会吧，这么久了还在玩柏拉图，是你有问题还是他不行？”

　　方知语一口金汤力差点喷出去：“人|妻说话都这么豪放吗？”

　　“豪放你个头啊，很现实的问题好不好？”
　　苏曼卉啧一声，提醒好友，“他还比你大两岁，估计也不是什么清纯处|男。就你这效率，他还能跟你耗，只有三种可能——要么他不行，要么他在放长线钓大鱼，要么你只是他备胎之一。说不定你还在这搞纯爱，人家已经背着你开始选妃了。”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苏曼卉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人就是白长了一张聪明脸，做生意还行，处理亲密关系就差得远了。”

　　方知语手背搭腮，斜睨好友：“大不了我就不进入亲密关系了呗，反正也没什么兴趣。”

　　苏曼卉呵呵两声：“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离开那狗男人后，找我哭得昏天黑地。”

　　方知语急了，诶一声：“那是年纪还小。”

　　苏曼卉说：“少推给年纪，你这人就是脾气太硬，不愿意放下身段去吹吹耳边风，愣是把应该合力对外的问题，搞成你们两人之间的问题，结果就只有自己哭的份。傻子，你就是哭也要哭给他看，让他心疼，让他难受，让他怎么都放不下你。”

　　方知语喝了口酒，没搭这茬，心里却在说，家世背景的落差，怎么不算两人之间的问题。

　　过了会，她又看着杯中的酒液，低声道：“这样哭来的放不下，究竟是爱还是怜悯？”

　　苏曼卉一默，一时倒也无言以对了。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生活琐事。

　　约莫十点出头，苏曼卉老公打电话来说孩子都被爷爷奶奶接走了，问她几时回家。

　　苏曼卉挂了电话，过来人地跟方知语说：“看看，结婚生子的福报。趁还没结婚，还是自由身，能玩多玩，等结婚有了孩子，就要过上做|爱都得排行程的日子了。”

　　方知语笑喷。

　　结了账，两人一道往外面走去。

　　在门口等代驾时，方知语正拢着手在唇边哈气，余光里忽然闯进两道人影。

　　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蓦地朝那两人看过去。

　　正是陆晚亭挽着一个明显带着男大气质的年轻帅弟弟，往路边停着的一辆豪车走去。途中两人偶有对视，彼此眼神都能擦出火花。
　　到车边，陆晚亭将钥匙丢给早已等在那的代驾，几乎被帅弟弟贴身抱着，一起倒进了后排。

　　方知语怔怔望着车子开走，脑中嗡嗡直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还是旁边苏曼卉伸手在她眼前一挥：“想什么呢？代驾到了，我要走了。”

　　正说着，方知语的代驾也到了，拿着手机过来跟她核对订单。

　　方知语拍拍脑门，只觉今晚这酒还真的喝大了，跟好友告了别，目送好友上车，才晕晕乎乎地走向自己车子。

　　车行上路，她两眼迷离坐在后排，望着窗外飞退夜色。

　　陆晚亭与那年轻帅哥搂搂抱抱一起上车的画面，仍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大脑又忽然不受控地无声播放音乐，是首多年前的老歌：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但下一刻，方知语又搓搓脸颊，一会觉得荒诞极了，一会又替顾赫平愤怒不值。

　　但她同时也无法忽略的是，自己心底里滋生的，她自己都说不清原由，且耻于承认的，那一丝丝幽微的卑劣窃喜。

　　--

　　元旦前夕，方知语带赵楚珩去昌衢出差。

　　虽说心底还是觉得带一个年轻男生出这种要在外过夜的差不太方便，但人家父母把他送到她这里，想学的不就是这些拓展业务的门道？
　　再加上男生到底比她小了六岁，方知语也就把心中那些尴尬放到一边了。

　　昌衢是西省一个小城市，距离宁城三个多小时高铁。

　　在宁城高铁站候车时，赵楚珩忍不住好奇：“姐，我们自己不就是工厂，为什么还要去接洽昌衢的工厂？”

　　这回去昌衢出差，就是方知语与当地一个工厂老板联络了一段时间，约好这两天去实地考察。

　　方知语从手机中抬头，耐心解释：“相比宁城，昌衢人工费便宜，工人也更好管理。”
　　“现在我们手上虽然有足够多的订单，但宁城这几年人工费连年上涨，尤其我们低价接了SUMMER订单，可能头两年还有余地，但等做熟了，客户只会把价格压得更低，早晚把我们在宁城的价格系统击穿。所以现在才要早做打算，及时把生产挪到昌衢这样的地方。”

　　还有一点她没说的是，虽然有了与顾赫平的那份合作协议，她短期内不用担心扩张所需的资金，但她并没有长期依赖顾赫平的打算，因为这样无异于将自己的脖子洗干净递到他手中。

　　所以，昌衢也算是她今后顺利脱离顾赫平的初识布局。

　　狡兔三窟，未雨绸缪，也是那些年顾赫平教给她的。

　　赵楚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见对面那排座位有个乘客拿出一包鸭舌，他立马又一脸殷勤地问方知语：“姐，想不想吃零食，我去给你买点。”

　　不等方知语开口婉拒，他已经一溜烟地跑开去了，过了会，带回一大袋卤味薯片。

　　方知语哭笑不得，也不好打击他的好意，便拆开一包虎皮凤爪吃了起来。

　　赵楚珩撕开一袋薯片，献宝似的：“姐，我最喜欢的黄瓜味，一起啊！”

　　方知语摆摆手：“他们家现在改成减脂配方了，薯片硬得硌牙，都没了以前的空气感。”

　　“好吧。”
　　赵楚珩不勉强，顾自抓了两片薯片塞嘴里，一边嚼，一边又偷偷朝方知语看过去。

　　方知语正一手举凤爪，一手回信息，一半严谨一半休闲，莫名可爱。

　　赵楚珩无声收回视线，片刻，挠了一下发烫的耳朵，为这次能与方知语单独出差偷笑起来。

　　--

　　两人抵达昌衢已经中午十二点多。

　　高铁上已吃过中饭，下了高铁，两人就坐上工厂老板派来的车，直奔目的地。

　　老板姓王，是个长相粗犷，但言行朴实的中年男人。

　　带他们在自己工厂转了一圈，又进办公室聊了聊现状，到下午六点多，王老板就尽地主之谊，叫上几个工厂管理，一起请他们去餐厅吃饭。

　　结束饭局快到八点，赵楚珩难免替方知语喝了几杯。

　　与王老板他们分开后，方知语先送赵楚珩回酒店，之后无所事事，索性又独自出发去逛夜市。

　　夜市是昌衢特色景点之一，尽管深冬夜里气温低，但丝毫不影响夜市的热闹。

　　方知语小心避开打卡拍照的网红们，倒是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昌衢，还是跟顾赫平一起来的。

　　昊坤在昌衢有分公司，她到顾赫平身边的第二年冬天，他们一起到昌衢分公司视察。

　　还是顾赫平告诉她有这个夜市的存在。

　　那晚结束工作，她便跃跃欲试，跟顾赫平告假，说要出门看看。

　　结果顾赫平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说自己还有重要工作要跟她商量，但又善心大发不想耽误她逛夜市，所以同她一起出来，边逛边说。

　　可实际说的，好像也就是些文件签署、合同审阅之类的琐事。

　　以至于方知语如今想起来，完全记不得那晚他们在夜市聊了什么工作，只记得顾赫平一路跟在她身旁，陪她吃了不少小吃。

　　一阵铃声将她唤回现实。

　　方知语从羽绒服口袋中掏出手机，是妈妈的电话，忙点下接通。

　　那头李毓芬问她：“昌衢那边顺利伐？吃过饭了没？”

　　方知语一边走，一边笑笑：“吃过啦，一切顺利。”

　　李毓芬说：“没喝酒吧？”
　　不等方知语回答，又问，“你那边这么吵？”

　　“没喝，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帮我喝了。”
　　方知语笑着解释，“我现在逛夜市呢。”

　　“一个人啊？”

　　“嗯。”

　　李毓芬担忧说：“早点回酒店，人生地不熟的，又只有你一个人，不安全。”

　　“知道了，妈妈。”
　　方知语应下妈妈的好意。

　　李毓芬这才进入正题，问她：“元旦能回来伐？你表弟婚礼不好缺席的哦。”

　　结婚的表弟是方知语小舅家的儿子，李毓芬跟娘家几个兄弟姐妹关系一直很好，所以这次方知语表弟结婚，李毓芬的重视程度就如同自己儿子结婚一般。

　　方知语忙说：“能回，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李毓芬又在那头嘀咕：“总是给别人送结婚礼物，你自己什么时候能讨回来。”

　　“哎呀妈，你又说这些……”
　　方知语皱眉，见前面有个奶茶店，便走过去。

　　李毓芬理直气壮：“我都这个年纪了，不说这些还能说什么？”
　　她连珠炮似的说下去，“小盛那边你抓紧点，再这么不上心，等他被其他姑娘抢走就有你哭了！”

　　方知语心里起了点燥意，忍不住说：“抢走就抢走呗，那说明我的缘分还没到。”

　　李毓芬气绝：“缘分是要你自己努力去争取的呀，你以为缘分能从天上掉下来啊？！”

　　方知语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自觉再说下去，与王老板沟通顺利带来的愉悦很快就要被妈妈消耗光了。

　　说了句“有工作电话进来，有空再聊”，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揣回羽绒服兜里，她双手插兜，埋头迎着寒风继续往奶茶店走。

　　刚走两步，突然咚地一下，一头撞上一副坚硬胸膛。

　　方知语当即朝后趔趄两步，对方也急忙伸手扶她，随之而来，是一阵熟悉的清淡幽香。

　　方知语忽然心跳如雷，站稳抬头看去。

　　周遭人流如织，顾赫平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立在她跟前，挺拔如青松。

　　耳畔喧嚣在这一刻刹然消失，周围来往人群亦幻作虚影。

　　他目光深邃，紧锁着她。

　　方知语渐渐恢复了听觉，却是刚才电话里，妈妈质问的那句话
　　——你以为缘分能从天上掉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