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千叶沙

9、他不懂爱

　　练昕薇按了门铃，门很快便打开了，探出了一身白色休闲服睡眼惺忪的风舒浅。
　　“嗨！”练昕薇微笑。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侧身让她进来。
　　他的屋里让她惊讶，很空。一张双人沙发，一张桌子，一台电视，再没多余的摆设。就像随时都会离去不再回来一样。
　　“随便坐。”他边走去厨房，边问道，“要喝什么？”
　　“开水就好。”她打量着这间不算大的房子，感觉心里闷得发慌。
　　放眼望尽都是白，这里没有人气，只是一个栖息之所而已。
　　也许冥冥中早有预兆，此时的她却从未深想。若是早一秒察觉，是否会就此抽身退离他的世界？
　　他端着一杯水出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接过水杯故作轻松地笑：“你家东西好少。”
　　他坐到她身边，懒懒地靠着沙发，笑得很轻佻：“这样办事才方便，怎么滚都行。”
　　练昕薇皱眉，怒视着他。
　　“哈哈，开玩笑的。”他调皮地眨眨眼睛大笑。
　　“一点也不好笑。”练昕薇很是郁闷，她竟摸不透这个男人哪一面才是真的，昨天那个脆弱的他，还是今天这个轻率的他。
　　“你生气了？”他盯着她问。
　　她怔了一下，说道：“没有。”
　　他的眉头皱起来：“为什么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她也疑惑地看着他。
　　他皱得更紧，像是什么计划失败了一样，摇摇头，自言自语：“你要生气该多好……”
　　“什么——唔！”
　　她的唇猝不及防地被吞没了。她呆呆地睁大眼睛，完全反应不过来。当他的舌头探了进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强吻，奋力地挣扎起来。无奈按在她后脑勺的大手如此坚固，任凭她如何推拒都动摇不了半分。渐渐地，她无力再挣扎，瘫软在他怀里。与冰凉的唇不同，他的舌是温热的，灵活地舔着她的口腔、牙齿，与她的小舌交缠难分。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时，他终于放开了她，靠在一旁轻喘着。
　　她猛地推开了他，惊恐地跳到一边急促地喘着气，充满防备地瞪视他。
　　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被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强吻了，还是如此深情的舌吻！连在与安澄一的感情最高潮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被吻过！
　　练昕薇浑身颤动着，愤恨地瞪着他。
　　风舒浅居然笑了，邪恶如撒旦的坏笑，他用手指抚过自己的唇，伸出舌尖舔了舔，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缓悦耳：“这样都不生气吗？”
　　“你混蛋！”练昕薇大骂道，流着泪冲到玄关处开门奔了下去。
　　待到再也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他才收敛了笑容，缓缓地往后倚靠，右手探进了胸口处狠狠按着，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练昕薇跑出公寓好长一段路，才无力蹲下来喘气，泪水已被风干，想着想着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她真的惊吓到了，她不知道原来他可以如此具有侵略性……她自以为这几天的接触已多少了解了他，现在发觉原来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自始自终她从未走进过他的世界。他的心被一层朦胧的雾笼罩着，不是她能看透的。她以为她是特别的，事实证明这才是她的可笑之处。
　　“风舒浅，你这个大混蛋！”她喃喃低泣。

　　翌日上班，练昕薇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新任的副总刚上任，分配给她的任务她也没心情去做，站在复印机上发呆半天。
　　肩膀冷不防被一拍，她惊吓地转过头，对上柳云深担忧的眼神。
　　“你搞什么，一早来上班无精打采的，三魂不见五魄。”
　　“没有。”
　　“少来，我第一天认识你吗？”她皱起眉头严肃地看她，“跟姐姐说说，没什么大不了事。”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全盘托出，省去了前天答应风舒浅要保密的事。
　　“什么？”她听完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乖乖，看不出他这么直接呀，一垒都不用直接上二垒！”
　　“胡说八道什么！”练昕薇懊恼地说，就知道不该告诉她的……
　　“那你对他怎么想的？讨厌他吻你吗？”柳云深关心地问，毫无怀疑八卦成分居多。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她气恼地瞪她，说道，“我讨厌轻佻的人。”
　　“啊？这样不就没戏了？”她觉得好可惜。
　　“本来就没戏！”她凶狠地说道，并再次斩钉截铁地申明，“以后更不可能。”
　　话不能说得过满，做事要留有三分，这不是一直流传下来的教训吗？当时她怎么会知道，即使话说得毫无转弯余地，却照样还是喜欢上了他。
　　下班回家又经过了书屋。这次她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欲望，直接无视往前走去。
　　有人从门口出来，竟是他。看见她时明显一愣，清冷的眼睛掠过一丝嘲讽。
　　她一看那笑容就涌起了昨天的委屈和怒火，冷冷地瞟过一眼，沉默地走开。
　　他没有挽留，静静地伫立着凝望她远去的背影。
　　复古的街道撒满了落日辉，在行人的身上留下了淡淡的落日色。被建筑的阴影揽括入内的男人，到底是以什么表情目送她的呢？
　　练昕薇永远不可能知道。

　　回到家里，安澄一的电话打了进来。
　　练昕薇闪过一丝不耐，没有接。任由特制的铃声不断响着，便开始今天的晚餐。怎料那边耐性十足，隔两三分钟就响一次。
　　她愤懑地瞪了手机一眼，无奈地接起电话：“喂，什么事？”
　　“昕薇在家？”
　　“嗯。”
　　“怎么这么……久才接。”
　　“在吃晚饭没听到。”她敷衍地解释了一下，随即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劲，“怎么了？”
　　“胃……好痛。”他本来还想装可怜，却因为太痛说完直抽气。
　　她皱起眉，忙问：“萧羽呢？他在身边吗？”
　　“没有，我没……告诉他……”他是真的很痛苦，声音都比平时沙了不少。
　　她很想大吼你笨蛋啊，萧羽才是你的家庭医生，他离你那么近你不叫他，叫我有什么用！可还是抑制住了，关切地说：“你等着，我打个电话给萧羽……”
　　“我想见你……”电话那边传来委屈又脆弱的声音。
　　他最擅长这个！练昕薇既气又急：“我去你那儿也要时间！你给我乖乖把药吃了，要是我去到还没吃，你就给我等着瞧！”
　　“嗯……我知道……你快点来……”忍痛的笑意。
　　练昕薇挂了电话，抓起钱包就奔出了门口。
　　到达安家的她，满腔怒火还没来得及发泄，就因他疼痛得满床翻滚的样子而心软了。她走过去抱起浑身湿漉漉瘫软无力的他，柔声道：“药吃了吗？”
　　他无力地点点头，被疼痛逼出来的眼泪浸润过的双眸更加晶莹透亮，折射出脆弱又无辜的光芒。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还能对着他发火才是怪。
　　“怎么又痛了，之前不是好多了吗？”
　　他眨眨眼，虚弱地说：“可能吃错东西了。”
　　真拿他没办法。练昕薇叹气，扶着他躺好，说：“我去拿个热水袋来。”
　　他也没力气再作出反对，只柔顺地“哦”了一声。
　　练昕薇走出厨房准备热水袋，却被垃圾桶一个彩色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她心里一颤，蹲下身把它翻了出来，看到那“康师傅”的包装盒，她的心彻底凉了。
　　什么叫吃错东西了？分明是故意吃错了东西！练昕薇眼睛发红，被刻意压制的怒气再次翻涌而出。
　　安澄一在练昕薇进来之时，还在喊痛，抱怨她拿个热水袋要那么久。却在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后，呆愣了。
　　“昕薇……”他怯怯地唤道，企图撩起她的心软。
　　她冷若冰霜地盯着他，语气冰冷：“我要一个解释。”
　　他惊慌了，他无论如何不想失去她，却从来不晓得该怎么做。为什么他做得总是错的呢？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
　　“昕薇，那是……”
　　“别告诉我是保姆吃剩的。”她已不想跟他废话，说，“我打电话叫萧羽来，我要先走了。”
　　“等一下……唔！”他慌张地扯了被子下床，从胃里涌起一阵剧烈的痛却让他猛地弓起身子，摔倒在地上。
　　练昕薇眼里掠过一丝不忍，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离去，却也没有过去扶他，只站在原地，用冷眼旁观的眼神俯视着他。
　　“唔——”他痛苦地呻吟，蜷缩着身子不断用膝盖顶着胃，他期待她一如以往的拥抱，可她此刻却毫无动静。他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哀怨地注视着她。
　　练昕薇撇过脸，怕自己又抵不过他的撒娇而心软。
　　他放弃了对她的求助，扶着床边艰难爬起身，却因胃里抽起一阵阵激痛而再次狼狈地跌倒，饱含剧痛的呻吟不断倾泻出口，听得练昕薇本已铁石的心肠也软化了几分。
　　她几乎要走过去把他扶起，他却终于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满脸冷汗涔涔，惨白如纸。他一手捂着胃，眼睛却变得冰冷暗沉，如一把利箭直直射向了她。
　　她刚因担忧而提起的心，一霎间沉了下去。
　　“如果用这种方法可以留住你，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做。练昕薇，我不会放开你的，所以……你别想着逃离，不管是那个书店的男人，还是其他……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他怎么知道……难道他在跟踪她？！她像是跌进了冰窖，浑身冰凉。看着他毫无感情的瞳孔，她的心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安澄一，为什么你总在挽回了我对你的一点点好感之后，又要亲手毁了它？情感的缺陷，不是每次都能当免死金牌来使用的，明明摔破了的镜子要如何弥合回去？纵使能缝合，那条裂痕却是永不会被磨灭的。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