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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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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Ⅰ卷 夜半梦醒人不知
第1章叶子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叶子》 阿桑
凌晨三点,骤然扭亮的床头灯泄露了我再难以安睡的心事。拿起枕头靠在身后,翻出昨天看了一半的小说,才看了两三页,房间那头的唐糖也醒来了。
身为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室友,她对我的夜半惊梦早已习以为常。揉着惺忪的睡眼,唐糖见怪不怪的道,“又做恶梦了?”
“嗯。”胡乱应了声,我道,“你睡吧,我没事!”
“明天一早还有古文史,看一会儿就赶快睡吧!”半迷糊的叮嘱了一句,她翻了个身,就又沉沉睡去。
笑笑。埋头继续未完的小说。
这是一个很老套,类似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爱情故事:被害死双亲却爱上仇人之女的罗密欧,和在亲人爱人之间苦苦挣扎的茱丽叶。一双苦命的恋人为了不得已的原因不停的互虐兼自虐着。
刚刚正看到男主打算放弃一切跟女主浪迹天涯。男主说:仇,我可以不报!但,我绝不能失去你!
一边唇角高高翘起,无声的冷笑着;想起从前看过的三流言情小说,没来由的觉得酸,有点倒牙。
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不可能。
这样想着,便没了看下去的兴致。关了灯,将被子拉高至下颌处:四月的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微凉的;才只是坐起来一会儿而已,手脚就已凉了个彻底。暗暗在被窝里搓着手,空气中除了微微的凉,便只有唐糖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慢慢的晕开,淹没我的全部心思。
不一会儿,之前的梦毫无预兆的接续下来:铺天盖地的血腥还未散去,年轻端庄的女子面带悲戚,凝视着襁褓中的女婴,大片的血红在她身上绽放出妖冶的花朵。她伸出手,带着慈爱又饱含恐惧的指尖轻抚在婴孩脸上。她说:蓂子,我的宝贝,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活下去!
一阵心惊,倏地张开眼,又是一头一脸的冷汗。
我又梦到母亲了——那个在我满月之日陨落,无缘一见的女子。她总是在我差不多就要忘记她的时候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她说,蓂子,妈妈是爱你的!
止住眼角泛起的异样,轻轻叹口气,翻身自枕边拿起手机,屏幕上闪动的数字显示着:三点四十分。
拇指移动,在短信箱里找到熟悉的号码;顿了顿,抵不住内心涌起的软弱,一字一字输入道:哥哥,我睡不着。
想了想,复又删去。
空白的屏幕微微闪动着,我的心里忽然有种欲诉无门的感伤;手一抖,直接按下了发送键。才有些后悔,电话便响起来,跳动的号码强烈而霸道的撕破夜的宁静。快速按了拒接,蹑手蹑脚的起身,看了看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熟睡的唐糖,赤着脚走进卫生间,轻轻关了门,才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又做恶梦了吗?”清冽低沉的声音自彼端传来。不知为何,我的鼻子竟有些发酸。
深呼吸,沉默了几秒钟,我道,“吵醒你了?”
“没,”他轻笑起来,“还有工作没做完。”
“哦。”我沉默着。他的呼吸声也是浅浅的,却极有力。线路那边不断传来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如常的沉默在话筒两端蔓延着,我沉默,他便静静等着。从来不会说不,也从没有相反的意见;一如十年来的每一天,只要是我想要的,想做的,他便会无条件的办到,从来不会皱一皱眉头。
然而今天,这样的迁就竟激怒了我。“你忙吧!”我道,口气中不自觉带了些不耐烦。“我去睡了!”
“蓂子?”他叫住我,声音因着我莫名的怒气而带了些波动,像在哄着不肯乖乖吃饭的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好好睡吧!”
我固执的沉默着,握着电话的手心微微渗出汗,脚下却钻心的凉。他继续道,“今天星期五了,下午我去接你放学。”
沉默,还是沉默。
我忽然有些生自己的气了,胡乱嗯了一声,啪的就挂断了电话。才悻悻的扭开门,短信便过来了。他说,今天还买抹茶蛋糕好不好?
笑笑,唇角的弧度渐渐柔和下来。
然而这样竟是再也没有睡意,睁着眼捱到天大亮,直到听见楼上有人活动的脚步声,我便跟着起身了。
洗洗涮涮完毕,唐糖也从床上爬起来。
“早!”哈气连天的抻着懒腰,她自顾自的感叹道,“又是晴朗的一天啊!”
我不搭腔,只顾对着镜子里两只硕大无比的熊猫眼发愣。见状,她单手抬起我的下颌,装模作样的左右打量着,半晌,冒出一句:是够送动物园的了。
撇撇嘴。反手合上化妆包,对她的戏谑无动于衷。
今天只有三节课:上午两节古文史,下午一节心理学。
四点钟的解禁钟声一敲响,被封闭管理“囚禁”了五天的学子们便纷纷倾巢而出;不消十分钟,阶梯教室里的人几乎就散干净了。
“还不走?”见我仍伏在桌上,面朝太阳半眯着眼,唐糖嗔怪的道,“没被关够吗?”
笑笑。
我们学校是本市一所以学费高,校规校纪苛刻闻名于世的贵族私立大学。平日里实行全封闭管理:虽然在校内里一切行动自由,但却完全被局限在这小小的圈子内,根本踏不出半步。
以唐糖这种爱热闹,喜欢玩的性格,的确是心急如焚。
摇摇头,我道,“你先走吧!”
“杜哥哥来接你?”她忽然涎着笑脸挨着我坐下来,“那我等你一会儿好了!”
无所谓的耸耸肩,看着离放学已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低头开始整理书本。
唐糖摸着鼻子不甘心的凑过来,讨好的道,“好蓂子,你再跟我说说杜哥哥的事情好不好?”
我笑笑,扔了一句过去,“你自己去问他不是更好!”
第2章兄妹
就让我们虚伪
有感情别浪费,
不能相爱的一对,
亲爱像两兄妹
——《兄妹》 陈奕迅
每到星期五下午,学校正门口的马路便会陷入半瘫痪状态,没有个把钟头绝对无法顺利通过。
今天的情况也差不多:四点过半,校门前拥堵的车辆已渐渐散去,但仍有些拥挤。在车流中搜寻,熟悉的黑色奔驰C320正停在右侧街角。
拉住东张西望的唐糖,“在那边。”我道,“送你一程?”
“不要!”头摇的像波浪鼓,腮帮鼓鼓的,她道,“人家要在杜哥哥心中保持矜持的淑女形象!”
一边唇角轻翘,不理她声情并茂的“爱情宣言”,目光一直飘出去:远处,摇下的车窗里,神情严肃的杜睿添正在讲着电话。
饶是这样,他仍在踏出校门的那一刻便发现了我;轻轻向这边挥了挥手,我看到他唇边漾起的笑,内敛而浅淡。只有一瞬,却让我生出些许的恍惚。
“蓂子?”唐糖唤道,“我先走啦!别忘了明天下午的聚会!”
“看看吧。”漫不经心的应着,我心里想着旁的事。“别抱太大希望。”
“有胆量你就不来试试看!”挥着没什么说服力的粉拳,她龇牙咧嘴的,“一定要来哦!”
笑笑,挥手跟唐糖告别。
那边的杜睿添已经将电话收了线,推开车门迎了上来;自然的接过我手中的袋子,狭长的眼里蕴着一如往昔的暖意。
“脸色不是很好!一直都没睡着吗?”他问道。
熠熠的目光在我脸上一再徘徊不去,低头避过,摇摇头,“没。”我说,“怎么也睡不着。”
“今晚别贪黑了,早点休息!”他叮嘱道。
我依言点头。他脸上露出浅笑,倾身过来帮我将安全带扣好。他动作极轻,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从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干净,清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惯了的缘故,对香氛甚为敏感的我并没生出任何的不适。
“跟唐糖说话的那两个人也是你们学校的吗?”莫名的,正在发动车子的杜睿添忽然止住手上的动作,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到。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面不远处,唐糖跟两个男生正起劲的聊着:眉清目秀,温言细语的,是追了唐糖好几年的李大钟,经管系的;另外一个,头发微长凌乱,左耳上钉着一枚嚣张的蓝钻耳饰耀着异彩,有着相当漂亮的面孔,看起来却十分轻挑的,依稀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只知道他是李大钟的朋友,人人都叫他凌少;至于真正的名字,却是半点想不起来。
挑了挑眉,我道,“是啊。怎么,认识?”
微微摇头,利落的发动车子。“看着有些眼熟。” 他笑笑,便不再提。
我耸耸肩,也无话。
车子在沉默中驶入延安大路,他忽然道,“我饿了,去吃点东西吧。”
尽管一点都不饿,我仍是点点头。他笑笑,拐入分岔路在满庭芳拥挤的门前停下车子。
怔怔的,我道,“哥哥?”
这家以值得称道的杭帮菜起家的餐馆,我跟唐糖来过一次,之后便再念念不忘。前几天通电话时还跟他提起,说要再来。可是我所认识了十年的杜睿添,贯来是口味清淡的,尤其对甜食更是敬谢不敏。
“我也想试试杭帮菜。”他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带着些模糊。“进去吧,我订了位子了。”
微微叹气,默默跟在他身后,努力了很久才止住向一边扬起的唇角。
说是他饿了,其实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只是我一个人在吃。杜睿添至多只是喝了些汤,然后便无声的坐着看我大快朵颐。我垂着头,全当无所察觉,只是东一筷头西一口的,吃得不亦乐乎。这时有电话打进来,他抱歉的笑笑,拿了电话起身,道,“你慢慢吃,我去接个电话。”
看着他走远了,我叹口气,放下筷子,一手悄悄地捂着胃,缓慢的揉着——好胀。好难受。
“怎么了?”才一闪神他人就已经回来了,目光微微闪动着,他问道,“胃不舒服吗?”
“没。”下意识的否认着,“没事。”
狭长的眼中闪动着狐疑,他却没再多问。
我的唇角轻轻跳动,心里忽然生出莫名的烦躁,看着他的眼里便多了分恼怒。这时,一抹追随而来的目光引起了我的注意。循着目光来源,在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穿着宝石蓝套装的美丽女子哀怨而灼热的目光源源不断的投注在面前之人身上——撇撇嘴,心里无声冷笑着:也许,用不了多久便有戏可看。
暗中由一数到十,眼角余光恰好扫到那抹宝石蓝已经越来越近。
“怎么了?”注意到我的异状,他问道。
然而已经用不着由我来回答他,一个哀怨柔弱的声音在桌旁悠悠的道,“睿……”
宝石蓝脸垂的低低的,漂亮的眸子盈盈欲滴。“我找了你好久,秘书一直说你不在!为什么不肯接我的电话?”
杜睿添的目光在我脸上掠过,带着愧疚,甚至有些不安。然而那一眼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再看向那女子时,骤然多了分严厉和冷冽,让我分外诧异。
“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他冷冷的道,目光阴冷且毫不留情。
“睿……”长睫毛上沾了淡淡的雾气,宝石蓝无措的绞着手指,“我们能不能再谈谈……”
“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断然拒绝道,“潘小姐,请你自重些!”
“睿……”女子的身体轻轻抖着,“我们以前不是很快乐的吗!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了?”她快速向我投来饱含无比嫉恨的一眼,“ 还是,你爱上别的女人了?”
“好了!我们出去谈!”杜睿添打断她,率先起身走向门口。“蓂子,”他回头道,“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垂下眼,一边唇角翘起,掩下了所有情绪。
宝石蓝充满怨恨的那一眼仍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想我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当我是情敌呢!
冷笑浮上唇角,鼻腔里发出冷哼,目光越过漂亮的蓝衣女子,直抵前方僵硬冷峻的那人,我唤道,“哥哥,”不理女子惊异的目光,我继续道,“我的背包落在车里了,顺便帮我拿过来!”
他点头,唇角的笑意一闪随即又湮没了。
目送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女子狐疑的目光也一直在我身上徘徊不定。
心情有些浮动,想起10年前和杜睿添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一年,疗养院巨型的回廊下,透过白桦树枝叶的阳光那么温暖,我拉着他的手问道,“大哥哥,你是上帝派来带我走的吗?”
哥哥,你是上帝派来的吗?
而我,是来自地狱的蓂子呢!
唇角扯动着,眼睛不自觉的飘向窗外:蓝衣伏在杜睿添胸前,肩膀微微抽动着,似乎在哭泣。
收回眼,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碗里,专心致志的啃着,半酸不甜的,味道似乎有些奇怪。
“蓂子!蓂子?你的包!”
再回神时,杜睿添已经回来了,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半点情绪。眉毛轻挑,我看到他的衬衫领子上残留着淡淡口红印记。
递了湿巾和镜子给他。
他一惊,脸上掠过不安,急急的道,“蓂子,我——”
“哥哥,”笑着打断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我淡淡的道,“你也该找个嫂子安定下来了。”
“蓂子——”他顿住,脸上掠过万般情绪,却又瞬间归于隐忍。他道,“你该相信我。”
闷闷的低着头,汤匙在碗底弄得吱吱作响,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适时,前方包厢里走出一桌客人,经过我们身边,其中一人停了下来,“睿添?真巧!”
“廷叔。”杜睿添站起来,礼貌的道。“您也来吃饭?吃过了吗?”
对方爽朗的大笑着,“他们都闹着要来,我跟着凑个热闹!这丫头就是阿鸿的独苗吧?”
“是。”杜睿添道,声音里是如常般的波澜不惊。
“小女娃叫什么?好像跟阎王有点关系来着!”男子却全不介意,仍旧兴致勃勃的问道。
挑挑眉,我冷眼打量着他:圆脸,浓眉大眼,笑面;说话的时候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一条缝,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但他叫我爹“阿鸿”,只怕比我老子还要大上几岁。再者,以杜睿添今时今日的地位却如此礼貌的应对着,眼前的这位,怕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思及此,眉毛拧作一团。
逐日是叶老大的逐日;是杜睿添的逐日。逐日,不是叶蓂子的逐日。
把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摔,旁若无人的站起来,自顾自看着杜睿添,我道,“哥哥,这里太吵了,我去车上等你。”
第3章冤家
我笑了笑
反正你看不到
我要的幸福
遗落在你怀抱
——from 《假装》蔡依林
回去的路上,我问一旁默不作声的杜睿添,刚才遇见的那位是谁。
他的语气淡到不能再淡,“燕鲸的老大。”他说。
将音响开到震耳欲聋,扭过头看他,表情仍是淡然到毫无起伏。
笑笑。这么些年来,如果说有什么是父亲和杜睿添共同坚持的,除了将逐日漂白,怕是只有将我与逐日彻底隔绝开这一项。
他们不喜欢我过问逐日的一切,我便不问。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的,哪怕对方是待我如视珍宝的杜睿添。
不过,我那要面子的老子怕是要火冒三丈了。
果然,父亲大人的电话在第二天一早如期而至。
一手把玩着手机链,唇上不自觉的泛着冷笑。“爸,早!”语气却是恭恭敬敬的。
这通电话来的比我预想的要晚一些,以父亲“血煞阎罗”的火爆威名,我以为昨天晚上他便会忍不住发飙。
拉开窗帘,外面满是阴沉沉,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乌云。从我所处的19层公寓向外瞧,视野敞亮的有些骇人。
只听我老头不客气的发出冷哼。“你真是越大越出息啊!遇到长辈不打招呼也就算了,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吗?”父亲隔空咆哮着,“还真是给我长脸!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笑,口气是满不在乎的。“我本来就是没家教的野丫头。”
这句正中父亲软肋,他闷哼一声,线路那端响起粗重的喘气声,半晌,他哑着声音道,“没事了。有什么需要的,让睿添帮你去办就好。”
“知道了。”我继续笑,嘴角轻微抽动,支撑的有些麻木。“爸爸,您保重!”
父亲很快便收了线,嘟嘟的茫音在满室的静谧中显得既空灵又悲哀,手机在掌中微微发热,手心却是冰凉的。若非被激怒,父亲无论如何想不起打电话给我的吧?
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半旧的黑色记事本,翻开,在未完的正字下面补了一笔:颇有成就感的翘起唇角,今年与父亲通电话的次数有望超过去年呢。
C市□□大大小小的帮派差不多有十几个,这其中又以逐日,燕鲸,龙腾和北青四家马首是瞻。
逐日和燕鲸是世交,走动也较多;其余两家往来不多,却一向也相安无事。近几年来逐日在杜睿添的带领下涉足金融和房地产业,是四家中第一个走上漂白道路的帮派。
我的老子叶金鸿,道上人称血煞阎罗,正是逐日的龙头老大。昨天在满庭芳见着的那位,燕鲸的大哥大,据说是我老子多年的生死之交。
不过,我并不认得。
不是对方份量不够,而是我这个所谓的大小姐,在逐日向来是个隐形的存在。十年来,除了全权负责照顾我的杜睿添,知道我行踪的人寥寥无几。
我从来就被父亲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一直不曾改变过:12岁前,我随着独身的姑姑住在城东;12岁那年,姑姑在意外中亡故。本来以为作为彼此唯一仅剩的亲人,父亲会接我回去同住。然而在住了一年疗养院之后,我便开始了在这十九层的公寓里的独居生活,每日每夜,除了窗外惨白的天地,便是枕边泛白发旧的洋娃娃。
这样寂寞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三年前,我上大学,开始住校。然后,我遇见唐糖。
唐糖是真正意义上我的第一个朋友。那之前,我所遇到的同龄人,通通都只是如过客般闪过即逝。
说到唐糖,那丫头在傍晚打电话过来催,说他们在凤凰楼定了包房,人都到齐了,独独缺我一个。
笑笑。我说,不去了,胃不舒服。
当了三年室友,她知我性子冷,贯来不爱凑热闹,悻悻的嘟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然而等到星期日回学校,她却一反常态,不停在我耳边唠叨起来。她说,“上次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这个星期六我生日,你要是敢缺席,嘿嘿!”蜜糖妞做恶霸状,摆出一付不怕死就试试的架势。
耸耸肩,微抿着唇,我还是那句老话:看看吧。
不是我摆架子,那天确实有别的事。因为,这个星期六,也是杜睿添的生日。
星期五下午,照例是杜睿添来接我放学。
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他微微透着些疲惫。
“很累吗?”我问。
他摇头,淡淡笑着,“还好。”
“明天还要工作吗?”我又问。
“应该没有。”他的笑容里含着宠溺,略一沉思,他说,“后天上午要搭飞机去香港,明天可能要做些准备工作。”
扬着的唇角微微僵住,垂下眼摆弄着外套上的流苏。半晌,他察觉了我的沉默,问道,“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下意识的摇头。一只手在口袋里缓缓收紧,握住一样事物。转眼,我还是笑笑,坚定的摇摇头,说,“没什么事。”
到了家将口袋里的丝绒盒子随手扔进抽屉里,吃零食,喝酸奶,上网打游戏;到了夜里睡不着,终于忍不住打开来看:两枚包金的紫钻袖扣安然的躺在盒子里,闪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那两颗钻石是前年暑假在埃及旅游时高价拍回来的。其实去年就已经镶好了,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杜睿添;然而直到今天,它们仍稳稳当当的躺在我的手心里。
笑笑。扣上盒盖重又扔回抽屉里。枕边半旧的洋娃娃笑眯眯的看着我,像极了某人的眉眼。
捱到第二天上午,耐不住又将蓝丝绒的盒子翻了出来,心中反复想了要说的话,按了拨号键,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心跳竟快的厉害。然而——关机?!
挑眉。
试着拨了另外一个号码,还是关机。
眉心打结。
杜睿添口袋里有两只电话。一只是对外公开的:公事应酬,私人邀约;只要不是忙线,便可轻松联络到他。另外一只:二十四小时开机,并且永远保持畅通,只有一个人知道号码的,是属于叶蓂子的专属联络通道。
可是,今天居然两个电话都不通!
不死心的拨了一次又一次,只有同一个平板的女声回应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莫名的,眼前浮现出在杜睿添衣领上淡淡的口红印迹,他的不安,他的愧疚;还有那身着宝石蓝的女子美丽无比的脸。
我听见冰冷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哗啦。哗啦。凉凉的,不安的。
正在这时,唐糖的电话过来了。“叶大小姐,您到底来不来?”她没好气的道。
“去!为什么不去!”我道,一边唇角以冰冷无比的弧度划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