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口如瓶》执笔画妳眉

48、第四十八章

　　孟丛帆对杨莹没有忌惮，毫无愧疚，勉强可以算得上烦。

　　前妻回来的事，无所谓。

　　期末考试临近，迟墨枫毫无异样的继续管理班级，班主任知晓他爸的安排，为了整个班级的氛围，迟墨枫这个孩子，心思从不比大人少。迟征一直以来给他的压力也好，迟墨枫天生的也好，是个无论在什么领域都能做出成绩的人。

　　他眼里，迟墨枫多少是活得有些累的，说不定一开始只按迟征的想法生活，会更容易更轻松些。

　　白与逼迫着自己排除所有难过，悲惨的现状依旧无人能改，恐怕这一辈子，别说孟阳，他连自己都难以原谅。

　　他希望自己没有转学，没有来一中，或者没有去三中，甚至一开始都不应该上学。

　　班级中坐着的每个同学，他们都比白与过得看起来幸福，比他活得容易，遇到的事情容易解决。

　　生活这么多难题的核心是什么，是人的身体，人的性格，还是人的命运？

　　白与浑浑噩噩困在现实给他的打击中，惶惶度日。疏离不再是一种心理状态或者情绪，而是白与对待这个世界的距离，永远永远隔着一堵空气墙，墙外的人们拉他去什么地方，墙外的花花草草盛开在那个角落，墙外的他们围成圈来指指点点。

　　“你这个小孩怎么不看路，硬闯红灯活腻了？”

　　墙内的白与茫然看着人群，问自己：“为什么要看路，他们要撞就撞上来，不撞就停下，生命何足惜？”

　　一双涂满红指甲油的纤纤玉手手伸进他的墙中，硬生生把他拽出来。

　　白与坐在地上抬头，面前的女士长得非常漂亮，还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她要求见白与的爸爸妈妈。

　　白与只是中午出校门买个东西，这是他第一次明目张胆的违规，第一次学着漠视一些规则，红灯都闯了，逃课又怎么样呢？
　　他带着这位打扮时髦，保养得当的女士回了家。

　　放在以前，中午爸妈还在外面忙碌，但今天，自己已经把整个家毁了，被孟阳和他父亲毁了，爸妈只能在家。

　　每每面对父母，白与原本的不会说话已让父母无光，今天的识人不清，又害惨所有人。

　　生活这么多难题的核心是人，是人的身体、性格、命运，是这个人的一切才让生活这么难。

　　女士非常得体的同白与父母握手，“我最近刚从国外回到H市，看到你们挂出来的房子，请问最快多久能交房？”

　　徐芳送魂不守舍的白与回学校，几十年难得一见的严厉：“白与，你是希望爸妈对你生气发火，还是打你？”

　　白与希望父母这样做，期待着，与母亲对视。

　　“那我再问你，如果你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那爸妈对着谁生气，对着谁发火？爸妈是不是也要狠狠的打自己一顿？”徐芳语气不算温和，字字句句娓娓道来。

　　白与摇摇头拉住徐芳的手，中午公交车上的人少，母子二人坐在最后排，白与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这天下最好的父母。

　　“让你受委屈被人欺负，和钱财损失相比，爸妈多少次也会选后者，我们一直以来只有你也只想有你，小与，相信爸爸妈妈，爱你自己也是爱我们，你可是爸爸妈妈身上的骨肉……”徐芳拉住儿子胳膊，白与只敢面朝外侧。

　　为了含住眼中泪水，每多用力一分，白与对孟阳的恨意便多一分。

　　一番折腾，白与难言的浑浑噩噩消失不见，心里稍微安定一些，回学校和班主任解释缘由。

　　晚上放学，依旧是迟墨枫送白与，白与已经拒绝过很多次，迟墨枫最近也开始沉默，用沉默表示坚持，坚持送白与。

　　“我会去送你，会和你好好告别的。”白与讲给迟墨枫，也给自己一个他会这么坚持的理由。

　　晚上回家，一开门，白伟民和徐芳齐齐看过来，白与边换鞋边估量，事情是不是变得更坏了。

　　白与拉开椅子，坐在附近，父亲面前放着一杯白酒，拿过杯子也为自己斟上一杯。

　　白伟民拿掉他的酒杯，把酒一饮而尽“小与，我们近期搬家。”

　　白与点点头，眉头却松不开，为难解父亲的愁思伤神。

　　“……你在一中学的怎么样？”

　　白与拿出书包里最近几个月的成绩单，或缓或急的上升着。

　　“爸爸也是无奈之举，下个学校不一定有一中这么好，我……我……”白伟民叹口气。

　　“没事，爸，再换个学校挺好的。”白与放下心来，转学，是自己刚来一中时的夙愿。

　　“我们家房子卖出去了，店也没了，我们换个城市说不准更好过，或许换个城市你高考压力更小，学校更好……”白伟民越说越多，这些话仿佛在安慰妻儿，实则是安慰自己。

　　今天那个女士，姓杨，她说她刚好看准了挂出去的那套房还有自己家现在住的这套，甚至愿意等自己住到安排好一切再出给她。

　　一次性两套房。

　　一定是小与的那个同学，但白伟民真的撑不住了。

　　“周末，请你们班那个给你补课最多的小伙子吃个饭吧，就当你和他告别了。”

　　白与点点头。

　　周末也就两天的事。

　　迟墨枫在一次性得到迟征这么多好处之后，终于明白自己和这位父亲的差距有多大。

　　爱情一事，在自己的渺小势力下，多么微不足道，令人不屑一顾。

　　迟墨枫心痛于和白与这混乱的开始，慌乱的发展和缭乱的结局，不甘于这不完美甚至没有一丝美意的关系，他反思自己的遗憾，自己的不足。

　　但依旧没能想明白，那位会去买下白与家房子的女士是谁，不可能是迟征。

　　吃过饭后，白伟民闲聊两句，上次没有直接接受迟墨枫的好意，感谢迟墨枫为他们介绍来的买家。

　　白与也疑惑，那位女士明明是无意间与自己偶遇。

　　迟墨枫心中有猜想，下午就找借口和白与去了医院。

　　孟阳身边的人，正是白与那天遇到的女士。

　　孟阳一直看着门外，杨莹也看过去，随后起身。

　　杨莹此次为了孟阳回来，以前走是因为孟丛帆这人内心狠辣，而今知晓来龙去脉后的杨莹，也失望孟阳的心狠手辣。

　　当时她是要带孟阳走的，但是孟丛帆在争夺抚养权的时候动了不少小手段，杨莹虽然离开H市打拼多年，但她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孟阳。

　　而今孟阳已然成为翻版孟丛帆，杨莹后悔自己当时没争过孟丛帆，但她这次肯定不会让孟丛帆如意，所以她准备好一切，回来了。

　　杨莹向白与坦白了自己是孟阳妈妈并为孟丛帆对白与家做的事买了单。

　　用高出市场的价格购买了白与家两套房子，并且已经为白与家找好了几个城市，都可以离孟丛帆这种人远远的。

　　就看白与接受不接受。

　　杨莹也有条件，白与家不要报复孟阳，也不要联系孟阳。

　　白与为了自己家，可以保证不去报复梦阳，但是联系孟阳这件事，白与没记错，孟阳这人可是把网络玩到了如指掌的人，联系一事，怎么可能由着白与说了算。

　　杨莹示意白与，可以放心，孟阳这边她会看好。

　　转学一事，已成必然。

　　白与没有听懂的话外音，迟墨枫听懂了，杨莹保证孟阳联系不到白与，除非把他亲儿子毒傻，不然就是让白与一家换个身份，这个女人强的不一般。

　　迟墨枫默默做着自我斗争，如果白与之后转学，换城市，乃至改头换面，意味着哪怕他日回国，他若想找到白与也会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白与站在外面的遮阳伞下，目光炯炯，和杨女士的这番谈话，好像唤起了他的新生。

　　“你刚从三中转学来的时候在想什么？”迟墨枫沉浸在白与的神色中。

　　“一中平均成绩那么高，我一定要多努力。”迟墨枫很少见白与对自己打手语，这句话完整展现在迟墨枫面前，他恍惚觉得自己可笑。

　　曾经那么多次欺压都没见白与服软，自己有什么资格觉得他曾经脆弱不堪，一击就倒。

　　迟墨枫默默在心里和白与道别。

　　期末考试那天，孟阳还是没回学校，据说被他妈妈接走了，孟丛帆引以为傲的公司企业最近一段时间业绩下滑严重，对手如林，被一个非常强劲的新势力抢走不少市场。

　　孟丛帆被杨莹压着签了份专门给孟阳的股份转赠书。

　　白与家中能带走的全部打包好在他考试前全部发往了一个很远的城市。

　　白与在考场奋笔疾书，今天语文的命题作文是《同自己谈话》。

　　以往他都是学老师先讲缺点，后讲转折，最后讲心得，先抑后扬用的炉火纯青。

　　今天他第一次在作文中写故事，一个失声的小男孩，活在期待中，活在幸福里，活在朝阳下。

　　迟墨枫是早上七点的飞机，提前一个半小时值机。

　　白与一家也是今天的车票，就在同一个区的火车站。

　　早上四点多，白与到达机场。

　　因为是送人，所以他不能进值机内部，只能在打印机票这里和迟墨枫相见。

　　通过入口后，白与对照着迟墨枫发给自己的衣服一个个找，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孟阳架着拐，头上和胳膊上的绷带惹得人们侧目，“我只见他最后一面。”

　　迟墨枫朝着孟阳背后招招手。

　　孟阳艰难的转身，后面除了人群，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全文完）